杨娴儿手快,一把把琴捞在手里,稳稳抱住。
    老人显然太激动了,嘴唇发青,脸色煞白。
    依依道:“不行了,必须马上送他到医院,起码要先吸上氧气才行。”
    老人一阵摇晃,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死撑着道:“不,不去医院,回……回、回家……”
    易青和罗纲一左一右,来不及跟曾魁元打招呼,架着老人就出了门。
    孙茹抢在前头,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对易青道:“你和罗纲送老大爷去医院,我们三个女生打车后面跟着!”
    依依道:“我陪着老伯伯。”
    说着,依依跟易青钻进车后面,罗纲从孙茹手上拿过钥匙,发动了车子,向人民医院开去;孙茹和杨娴儿的出租车在后面跟着。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进人民医院,这时候已经是中午午饭时分。
    罗纲和易青下车后去住院部叫了轮椅出来,把老人弄上车,进电梯又回到刚才老人跑出来的那层。
    刚才那个医生正站在走廊里,抬头看见他们,愕然道:“你们跑到哪儿去了?他这种身体了你们还让他到处乱跑,随时会……”
    “对不起对不起,”易青一叠声的道歉。
    说着易青和依依推着轮椅,把老人送进病房。护士过来帮忙,把老人扶上chuang。
    医生进来道:“昏迷多久了?”
    “有十几分钟了吧?”
    医生道:“我给他检查,你们先出去等吧。”说着拿出听诊器。
    易青和罗纲走了出来,依依一直回头看,易青只好伸手把她拉出来。
    刚到门口,电梯门一开,孙茹和杨娴儿跑了过来。
    “怎么样?”杨娴儿问道。
    易青向里面指了指,耸了耸肩。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从里面出来了。
    “医生,怎么样?”依依马上冲上前焦急的问道。
    “不行了,”医生摇头道:“他的病错过治疗的时间已经太久了。肺部完全是一片杂音,扩散的太严重了;脉搏、血压各种生命体征都在衰竭,心脏负担也很重……”
    “他还能醒过来吗?”易青沉声问道:“能不能让他再拖几天?”
    医生道:“这要看他的求生意志了。理论上,不会超过三天,可能会醒,也可能就这样过去了……”
    众人一片默然。
    易青点头道:“谢谢你医生。”
    说着,他转头对杨娴儿道:“琴呢?琴给我!”
    孙茹讶然道:“易青,你要干嘛?”
    易青咬牙切齿的道:“我去把那个没人性的不孝子揪来!”
    依依认识他以来,从来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吓了一跳,道:“你可别乱来!”
    易青一把拿过杨娴儿怀里的那把琴,交代道:“你们拿老人家的钱去把住院费交了。然后去吃饭,不用等我们。”
    说着跟孙茹道:“车钥匙拿来,叫纲子开车送我去。”
    孙茹看看杨娴儿,再看看依依,迟疑了半天,手在口袋里就是不掏出来。
    易青恼道:“你倒是拿不不拿出来?好,我打车去。”
    孙茹赶紧把钥匙拿出来,对罗纲道:“罗纲,你千万看着他。他这人跟头老虎似的,平时开玩笑都下手没轻重。那个何风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可经不起他打。那小子虽然混蛋,可是打残了他一样要坐牢的。你可千万别让易青把他打坏了。”
    易青一把抓过钥匙,一声不吭的扭头就走。罗纲跟三个女生点了点头,跟着他下楼了。
    依依看着易青这样子,哪里会放心,抬腿就想跟着去。
    杨娴儿一把拉住依依,道:“依依你别去了。男人们的事你去了反而碍手碍脚。罗纲平时办事非常稳重,有他在易青不会有事的。我们进去看看大爷吧!”
    说着,把依依劝进去了。
    依依走进病房,看着老人惨白的脸色,深陷的双颊,尤自昏迷未醒。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去世的父亲。
    要是我的爸爸也在世,想必他也会这样的爱我吧。依依想到这里,自伤身世,儿时至今的苦难尽数涌上心头,不由悲从中来。
    哀哀父母,生我勋劳。这世上的父母之爱,真是大如天般无私和慷慨……
    ……
    罗纲开着车,禁不起易青一路紧催,渐渐加速。
    开到了何风家楼下,易青抱起琴盒就往楼上赶。急得罗纲车都来不及停,赶紧停在小区楼下,开了警报器,锁了门就往上赶。
    赶到何风家楼下一层,就听见咣得一声巨响。
    吓得罗纲赶紧冲上去。看见易青怒气冲冲的正在踹何风那扇旧式楼的木制大门。
    “咣!咣!咣咣咣!”
    一连四五脚,易青象个狮子一样毫不迟疑的一脚比一脚更猛,踹在门上。
    门里丝毫没有动静。
    易青左右找了找,隔壁有家好巧不巧正在专修,易青在地上挑了块木板,看看不合手,忽然眼睛一亮,从地上抄一柄民工凿墙的大锤!
    罗纲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易青你想干吗?”
    没等罗纲话说完,易青把小提琴的琴盒放在墙边倚好,两只手握紧了抡起大锤,“铛”得一声暴响,立时把门锁砸擗了。
    罗纲吓坏了,一把拽住易青的胳膊,道:“易青你疯了,要是有人报警,你这可是入室抢劫!到时候说都说不清。”
    这时旁边那家门口人影一闪,里面探出来个脑袋,象是个南方小男人,尖声道:“喔哟,你介个人干什莫拿偶家的锤子撒……”
    易青扭头过去一瞪,吓得他赶紧把头缩回去,砰得一声赶紧把门关上。
    易青抡起锤子还想砸,死活拉住他,道:“别那么冲动,再想别的办法!”
    易青哪里跟他废话,手被拉住了,脚有空,“咣”得又是一脚踹在门上。
    那旧式的木门本来就不太结实,门锁被砸了一下将掉未掉的挂着,被易青加上这一脚,踹得锁上的螺丝零件到处飞,呼得一声,门被踹开了。
    里面还跟他们第一次来时一模一样,满地杂物,矿泉水瓶包装袋,一地都是。
    易青倒拖着锤子就往里走。
    罗纲看他还不放下那吓人的大锤子,拦在他前面道:“你这样可不行,这……这会出事的……”
    罗纲这人本来就不善言辞,这一着急越发的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易青急了,一把把他推到一边,吼道:“你他妈的别象个娘们儿一样成不成!”
    说着,易青拖着锤子就往里走,罗纲赶紧抱起琴盒跟在他后面。
    两人走到里屋,一看门关着。易青想也没想,抡起锤子就想再砸,不过留神一看,门好象还有缝。
    易青拿脚蹬了一下,门果然是虚掩着,呼啦开了。
    门里一股发霉的臭味扑鼻而来,满地的废纸杂物,一张床单都快发黑了的大床,地上,墙上,到处是披头四的老海报。
    上次见过一次的何风,就躺在易青面前的地上。
    床就在他身边,他却四仰八叉的躺在冷冰冰脏乎乎的水泥地上。蓬头垢面,胡子满脸把相貌都遮住了,瘦骨嶙绚,衣衫单薄。
    何风听见他们两个破门而入那么大的动静,动也不动,连眼皮子也不抬起来看易青一眼。
    罗纲恻然叹了口气,当年在日本,他的父亲被杀害的时候,有段时间他也是这样的,仿佛自己已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跟天地完全隔绝了,不想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
    何风原来想必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在电影学院处处被人封为偶像,女朋友又是表演系的美女,到处拿奖,演出赚钱又多……
    从人生的颠峰骤然跌到了谷底,女朋友跑了,还卖了他的琴,卷走他的钱;因为失恋而吸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连对音乐也失去了热爱和兴趣,自甘沉沦,认为自己这一生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罗纲想到这里,上前道:“何风,你父亲病了在医院,这……这把小提琴是你父亲给你买的。”
    何风好象没听见,动也不动,象死了一样。
    易青回头把手里的锤子往客厅里一扔咣铛一声巨响,他回过头来扒拉开罗纲,道:“不用跟他废话。”
    说着,他指着何风的鼻子道:“你,给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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