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陈百头全身就瘫软了,大山叔他们也直接愣住,村长听到声音从里面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他过来就用两只如同枯枝的手抓住了陈百头的胳膊:“陈大师你可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见陈百头皱着眉头看向大山叔他们扯拽我的手,村长忙转身,亲自给我松绑。
    他说小川你还不赶紧谢谢陈大师,我心里一阵酸楚,双腿一软就差点跪在陈百头面前。
    陈百头身形一晃,本来还有两三米的距离,转眼就到我跟前,一只大手像是钳子似的紧紧扣住我的胳膊,顿时止住了我的跪势。
    陈百头身形不高,我虽才上初三,又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本身发育就不好,却也比他高了半个头。
    他也不胖,瘦削的上身穿着一件崭新对襟黑色棉袄,黑色盘扣上夹杂着几丝金线,乍一看去还泛着流光。
    他瘦削如同刀刻一般的脸庞上两道英眉挺得笔直,一双鹰眼发着精光,看得我满心想说的话,张了张嘴却都一句都说不出来。
    和我对视了一眼,陈百头就看向了村长,“你是一村之主,有事我找你说话就行是吧?”
    村长忙着点头应道:“是是是,这个村我说了算,陈大师想做什么,直接吩咐下去就行,只要能保我们村里别再出事,就是要了我这个老头子的命都行。”
    陈百头瞥了村长一眼,“哼,你让这些人去埋这孩子,根本就没拿整个村的人命当回事,行了,全都给我在外面等着。”
    说着他看向了我,“你小子跟我进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村长,他佝偻着身子对我示意快跟上。
    我饿了一天一夜,惊吓交加,两条腿就像是刚切出来的手擀面一样软,加上身上的嫁衣拖拽冗长绊了脚,才走了两步,就扑通一声趴在了雪地上。
    陈百头陡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就一声冷哼,吓得我赶紧撑着地爬起来。
    可是我越想爬,这地越滑,加上嫁衣碍事,又连着摔了好几下。
    陈百头又是一声冷哼,张嘴骂道:“你们这些家伙都是干嘛吃的,还不赶紧过来扶人,这小子可是你们的贵人,要是他有个好歹,你们谁也活不成了!”
    村长和大山叔是最先冲上来的,俩人一左一右就搀着我起身。
    我才站好,肚子就咕噜噜如雷声响动一般,陈百头耳力相当的好,拧着眉头就看向了村长。
    村长面上一讪,凑到我另一边就对大山叔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问他是不是没给我吃的。
    这话一说我就委屈了,不过我没哭,可是肚里的雷响却来个不停。
    大山叔脸上一阵惶恐,转身就往外跑,说是他家新蒸了馍,要去给我拿馍吃。
    “吃什么馍,谁家有没阉割的大公鸡,去给我抓一只过来!”陈百头说完拉了我一把,带着我往院子里走,“你小子有口福了,这三天里,顿顿都得吃公鸡肉,少吃一顿,都得伤他们性命。”
    我正想说我家鸡毛都没一根,门口围着的众人便轰然乱做鸟兽散。
    陈百头似乎知道我的担心,对我回头一笑,没等我说话,拉着我就进了正屋的门。
    他就像是没见到我大伯和地上的尸体,转身就往大伯的内室走去,俨然之前来过一样。
    我们前脚进屋,村长后脚就跟了进来,甩着袖子擦拭桌椅,让陈百头安坐下来,之后又忙着去沏茶倒水。
    他拿起两个暖瓶颠着没水,急声吆喝外面的人去烧水。
    跟着向陈百头告饶,说是事急人乱茶水招待不周。
    陈百头招了招手,让我坐在他身边,这才正眼看向村长,“这孩子这么小,你就忍心让他们给活埋了?”
    村长满是晒斑的脸当时就挂不住了,红白相间的一脸羞愧。
    没等他开口,我急忙站了起来,“不怪村长,要是没有村长一心相护,我都活不到今天呢。”
    村长尴尬的看着我,我对他点了点头,陈百头拉着我的手站到他身边,“算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本来不关这孩子的事,是你们做的太绝,连他都牵连了进来。”
    村长懵了,我也不解,陈百头却转了话题。
    他让村长告诉那些抓了公鸡来的乡亲们,公鸡不能进院,每家每户出一个人,拎着公鸡站在院子门口,他说让哪家杀鸡,哪家再进来。
    村长听完忙不迭的往外面跑,没到门口又转了回来,问陈百头那些人是不是要站三天。
    陈百头没回答,示意他抓紧时间把外面的尸体收拾妥当,该换衣服的换衣服,该设灵堂的设灵堂。
    村长愣了下神,急匆匆的就往外面跑,不多时间,死去几个叔伯的家人就跪在外面哭嚎起来。
    我以为陈百头会生气,没想他只是皱着眉头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他突然放开了我的手,站起来看向西厢房,问我昨夜女尸可有动静。
    我脑子乱的很,只记得昨夜刮了很大的风。
    我照实说了,陈百头却突然转过身来,眼睛紧紧的盯向我的胸口,“不对。”
    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古旧得看不出来颜色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写满怪异字符的黄纸,咬破手指往在上面一甩,折了几折之后就把符纸递给我,让我放进贴近胸口的衣服口袋。
    我里面正好穿了傻杰一件旧衬衣有口袋,刚塞进去放好就听到陈百头说道:“今天晚上你还得住西厢房。”
    我一听当时就乍了毛,拉着他的胳膊说道:“不是吧陈大师,你还要我去那,还不如要了我的命呐!”
    他哼声冷笑,“你不去的话才真的会死,放心,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做,说不定那女子看上你了。”
    看上我?猛然想起那个春梦,我顿时觉得后脊一凉,想都没想,转身就往外面跑。
    我一早就想好了,只要有机会我就远远的逃走,爱谁死谁死呢!
    然而我跑了还没有两步,便觉得全身的力气被人抽走了,跟着就来了个大马趴棒叽一下磕在了门槛上。
    恰好村长进来,以为我是不小心摔倒了,伸手就要拉我,却被陈百头急声阻止。
    我以为陈百头故意让我难堪,刚要争辩就发现我的身上越来越沉重,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撕心裂肺的疼。
    我疼得直冒冷汗,想要向陈百头求饶,嘴巴却像是是上了锁,怎么都张不开。
    只听到陈百头急着催村长快把大山叔的大公鸡抱进来,跟着我的脑子就越来越沉重。
    外面的人知道出事了,纷纷探头往里面看。
    突然之间陈百头一声大喝,我耳膜一震,脑子里顿时清明不少。
    跟着便看到他端坐在我跟前,口中念念有词,只是那些语句又急又快,我离得虽近,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转眼之间村长就抱着大公鸡跑了进来,本来扑腾着翅膀拼命挣扎的公鸡进了屋立马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村长凑到近前刚要开口,陈百头就把公鸡抢到跟前,拿出一把铜制匕首照着公鸡脖子抹了下去。
    公鸡猛的发出一声嘶鸣,全身的羽毛根根乍起。
    它瞪着滚圆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像是我才是要它命的那个人。
    我很怕,不自觉的往后面退,刚退到村长身边,公鸡的眼中突然凝出了一道血红,整个鸡身都挺得笔直。
    很快陈百头就松开了公鸡,公鸡刚一脱离他的手,就在屋子里四处扑腾开了,不多时间,满屋子就被甩得全是鸡血,我虽然离得近,那鸡血却并没有半滴落在我身上。
    不多时间,那鸡便停止了挣扎,韩百头把鸡往墙角一扔,那鸡连扑腾翅膀都没有,俨然已经彻底死绝了。
    他坐直身体,连着打了好几个印记,最后一声大喝,举着手指就朝着我的眉心点了过来,“赦!”
    我就像是机器被开了开关,力气瞬间涌了上来。
    陈百头见我还趴着不起,站起身来对着我踢了一下,“看见了吧,要不是这公鸡来的及时,你还有的罪受呢。”
    我正想着别装蒜了,村长就尬着脸过来扶我,“陈大师说笑了,还是陈大师的本事高,要不然单凭一只公鸡,怎么能解了小川的围?”
    他把我拉起来,问我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村长的过分热情让我不太适应,我尴尬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百头这次没再看我,吩咐村长去让人杀鸡,鸡血给他接过来,然后炖肉给我吃。
    村长去捡角落的鸡,刚摸到那鸡便像是蝎子蛰了似的扔到了地上。
    我到跟前一看,那鸡华丽的鸡毛之下,竟然只剩下了一张皮肉,而它脖子上的口子,竟然和有一种初见那女孩死状的既视感。
    我脑子里有根筋怦怦抽动了两下,再看陈百头,他正催促着村长赶紧把死鸡捡出去挖个坑埋了。
    见我看向他,他突然对我咧嘴一笑,双眼之中赫然有一道血光快速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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