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上辈子就有朋友说过,她太直接了,不会迂回,也不肯包容。许碧想这可能就是她相过三十多次亲都没能成功的原因之一吧,只是没想到换了个身体,她这本性还是改不了,仍旧还是没法在这种事上包容。
    再者,她也不想看着纳进来的那些女子一辈子都做个摆设。这年头生为女子本来就不大容易了,她救不了她们,但也不想算计她们。最终,大概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吧。
    沈云殊看出她神色有异,伸手拉住她的手:“什么话,现在说了就是。”刚回来的时候他看见许碧头上戴着那支月中丹桂的簪子,心里就是一喜,还以为那天晚上的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但看许碧这样子,明显是并没有。
    许碧对他笑了笑:“还是先洗漱用饭吧。从福建回来,想必也累了。”何况钦差死了又是大事,必定要格外费心的。
    沈云殊心里不踏实,飞一般地洗了个澡,出来就见许碧正在往桌上摆饭菜,每个碟子都摆得端端正正的,中间的距离像是尺子量出来的。她垂着眼睛全神贯注,神色间甚至还有些温柔,但沈云殊硬是觉得心里发紧,仿佛就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你先说罢,不然这饭我也吃不下。”他把人拉住,手里的筷子夺下来往旁边一扔,直接拉着人进了内室,挥手叫丫鬟们都出去,“究竟要跟我说什么?”
    许碧再次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那也好,我就先说了吧,夫人想给你聘连家表妹做二房。”
    “胡闹!”沈云殊脱口而出,“表妹就是不想为妾才逃出来的,岂有到了咱们家反而要做妾的道理?”
    “那若不是表妹呢?”许碧抬头正视他,“若是别的人,或者是家里的丫鬟,或者是外头别家情愿做妾的,你会如何?又或是日后你见了可心意的人,又会如何?”
    沈云殊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晕,却又有些莫名其妙:“我哪有什么可心意的人……”就如今,说到可心意的,可不只有眼前这一个么?
    “现在没有,若是以后有了呢?以你的身份,要纳妾也是极容易的事。”许碧静静地道,“夫人说,你的子嗣要紧,该早留香火。我——总之她说——”
    “什么子嗣要紧!”沈云殊嗤之以鼻,“我知道了,夫人这是看紫电青霜不能成事,又要生心思了。你放心,西北那些年的战事我都没死,不会栽在江浙这些小小海匪手里的。”
    许碧忽然觉得眼眶一热,几乎想把到了嘴边的话再咽回去——沈云殊在外头刀枪丛里搏命,她在后头摊牌,是不是有些太过份了?
    “这是怎么了?”沈云殊摸了摸身上,却没找到帕子,不免有些尴尬,“是钦差出事,吓着你了?”
    “是,也不是。”许碧到底还是打起了精神,“沈云殊,我想跟你一心一意,白头到老。”
    这话直白得惊人,如同攻城机抛出的石弹,直轰在沈云殊心上,登时炸了个城倒墙塌,人仰马翻。
    西北民风不似南边拘谨,沈云殊也碰到过变着法儿向他表白心意的,有送鞋袜的,有送衣裳的,还有送亲手编的马鞭子的,甚至还有借着唱山歌来眉目传情的,可没一个人敢这么直白地说:我想与你一心一意,白头到老。
    便是沈云殊这样能稳得住,自己还时常演个戏,什么肉麻的词儿都张口就来的,也怔了一怔。只因他看得出来,许碧绝非敷衍,甚至也不是一时冲动,这一字一句的都是真心实意,扔在地上都能砸出坑来。
    “碧儿——”沈云殊才唤了一声,就被许碧抬抬手打断了:“你且听我说完。”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许碧神色肃然,双眼晶亮,“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何谓一心?我若一心,你当一意。夫妻之间并非商贾,原不该称斤论两,可心——心是要心来换的。”
    沈云殊被她火热闪亮的目光紧紧盯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许碧平日里就总是笑语盈盈的,不论何时都有一股子活力。可是这会儿她眼睛亮得简直像在冒贼光,亢奋得反常,以至于沈云殊心里有一刹那都冒出了“回光返照”这个词儿。
    许碧自己更清楚。别看就这么几句话,她也算把三十多年的勇气都用上了。说是你心换我心,可这心真的给出去了,还能说收就收回来?这个世道终究是女子难为,就算这会儿沈云殊应承下一心一意,日后变了卦,她也只能眼看着,难道还能把他怎么样?
    “若是你到三十岁还无子,无后为大,我不拦你纳妾,可除此之外,我绝不与人共夫。”许碧把这句话说出来,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手也不抖了声音也不颤了,稳稳地往下说,“倘若你另有可心之人,我当下堂求去,为后来者让贤。”
    知雨在门口守着,料着少奶奶多半是跟大少爷提表姑娘之事,忍不住也竖起耳朵去听一听。前头也就罢了,及至听到“绝不与人共夫”那一句,只觉得仿佛头顶上打了个雷下来,轰得脑袋都昏了。再听后头说到让贤,简直恨不得冲进去拦了许碧的话头——这,这何至于此呢!外头土财主都想房里收几个人呢,如大少爷这样的,怎可能一辈子不纳妾?再说,这下堂求去,又能去哪里?
    “你要去哪里?”沈云殊也问出了这句话。他此时整个人也有些被雷劈了一般晕晕的,下意识地先问了这句话,“难道还要回许家?”许家能拿她冲喜,若是和离归家,岂能容她?
    许碧笑了笑,拔下头上那根玉簪,珍惜地抚摸了一下:“自然不是回家。若是大少爷看在我曾帮过你的份上,还请送我去西北,立个女户。”
    这个她听青螺说过的。西北那地方连年打仗,寡妇甚多。有些再嫁,有些便自己顶了门户,谓为女户。当然这样的女人过起日子来更多艰难,且也只是在西北那种地方常见,真到了别的地方,要立个女户,从官府那里就很难通过。
    “你,你知道女户何等艰难——”沈云殊都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许碧这等言辞,若按礼数来说简直就是荒谬,是妒嫉,是七出!但是他现在没心思斥责她,他看得出来许碧说的是真话,她是真会下堂求去的。这会儿,他只想打消她这个念头。
    “我自然知道。”许碧微微一笑,把玉簪郑重地放在桌上,“只是我这人,不怕吃苦,只怕不能遂心顺意。我已经自白心迹,余下的,我只等大少爷的安排了。”
    知雨往后一缩,就听门轻轻一响,许碧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见她站在门口,就笑了笑:“听见了?”
    “姑娘——”知雨心情激动之下,也忘了该叫少奶奶,“您这是,这是何苦……”
    许碧摸了摸她的头:“你们应该还可以留在沈府,若不然,也可以找个人家——”
    “奴婢才不要!”知雨脸涨得通红,“姑娘去哪里,奴婢就跟去哪里!”在哪里不是伺候姑娘呢?京城,江浙,或是西北,有什么两样!
    沈云殊坐在房里,听着那主仆两个说着话走了。四周一片寂静,静得有点让人心慌。他有点茫然地环视四周,这房间的一应陈设他已经很熟悉了,所以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变化——比如搁在窗户下头的绣架,还有旁边搭着的一件缝了一半的衣裳,显然是男式的。
    “少爷——”门外传来九炼的声音,沈云殊转头,就见他在堂屋门外探头探脑,脸上带着点儿坏笑,一副“我有话要说快来问我”的样子。
    “什么事?”沈云殊却忽然觉得有些懒懒的提不起劲儿来。
    “小的听说,方才夫人把表姑娘叫了去——”九炼一边说一边在屋里找许碧的身影,要知道这个消息,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叫少奶奶听见啊。
    “夫人说想给少爷聘表姑娘做二房……”许碧不在,九炼说话就方便了。
    “她倒快得很。”沈云殊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已然说动了父亲?”
    “是,说是,说是想让大少爷尽快有个子嗣……”九炼也挺矛盾的。这事说来是个正事,但让夫人这么一搞,总觉得是在诅咒大少爷活不长了似的,“又说表姑娘的亲事不好找什么的……”
    “那表姑娘怎么说?”沈云殊都没察觉,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心都有点悬着,若是表妹答应了,这事儿还真不大好办了,要怎么拒绝才能不伤她的脸面?
    九炼不知道该不该咧嘴笑一下:“表姑娘,表姑娘说,她不做妾。”
    第85章 谈心
    沈夫人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连玉翘就在她面前, 低着头,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一副很好拿捏的样子,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她直想掏一下耳朵:“你说什么?”
    “我, 我说, 我不想做妾。”连玉翘头都不敢抬,说出来的话倒是很清晰,“我不想给表哥做二房。”
    沈夫人疑惑地看着她:“那你是想——”难不成想做正房?这可不大可能呢,没个理由, 也不能随意就休了许氏。
    “我——”连玉翘有些话实在张不开嘴,还是青螺上前来磕了个头, “老爷当初过世的时候,盼着姑娘找一门正经亲事,嫁出去好生过日子。也不求什么富贵, 只要平安就好。”
    沈夫人简直想抓住连玉翘的肩膀晃一晃, 问问她脑袋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大郎有什么不好?这外头的亲事,不是我推脱,你——这实在是为难啊……”她可是在沈大将军面前都说了连玉翘情愿给沈云殊做妾的,这下子被当面拒了, 要她回头在沈大将军面前如何交待?
    “玉翘——”眼看连玉翘低着个头油盐不进的样子,沈夫人只能下猛药了, “你可想过,你的名声?这若是……”
    “我知道。”连玉翘声音细如蚊蚋,却是打断了沈夫人的话, “我知道别人说我克夫,可若真是克夫,我就更不能跟表哥了,夫人说是不是?”
    沈夫人哑口无言,眼看着连玉翘告退走了,一肚子的火就全发到了红罗身上:“你不是说这事十拿九稳了吗?如今这是怎么回事!我回头如何与老爷说?”沈大将军可不是傻子,她前头打着包票,后头事儿就不成了,沈大将军难道不会多想的?
    红罗也是张口结舌:“这,这奴婢明明看见……”她明明看见连玉翘站在沈云殊的院子外面痴痴张望,难不成她看的竟不是沈云殊?不可能啊!
    “奴婢再去劝劝表姑娘……”
    “劝什么劝!”沈夫人一盅茶砸在地下,茶水全溅在了红罗鞋面上,幸好茶放得久了已不烫人,“瞧那丫头说的是什么?”若是让沈大将军听见,必会想她这是有意要给沈云殊塞个“克夫”的妾呢。虽然说,她也的确是有意的,但她本意还真不是想“克”了沈云殊啊。
    红罗连忙跪下,动也不敢动:“表姑娘或许只是听说要做二房,一时有些想不通……奴婢,奴婢再想法子劝劝,或许就……”
    沈夫人此刻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既是你提的,你就去劝,可有一条,别让老爷以为我逼着这丫头做妾。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沈家不怎么太平,袁家也同样如此。
    袁翦紧皱着眉头,一脸烦躁。自打沈家父子来了江浙,这才一年多点的时间,他就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连眉心的川字纹都深了。这沈家父子,真是天生来跟他作对的!自打他们来了,就没几件顺心的事,现在居然连钦差都死了,偏偏杀死钦差的,还是……
    袁胜玄看见袁翦的脸色就知道父亲心情烦躁,并不敢多问,只能把目光转向袁胜青。
    袁胜青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对弟弟道:“的确是那帮人干的。他们也是假扮商人,谁知司俨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对他们的身份起了疑心,于是——”
    “于是他们就把人杀了?”袁胜玄不由得大怒,“他们也不先打听打听司俨的身份!而且,既是要杀,为何又不全杀光,还留下人来报信不成?”
    这群倭人!果然这等小国里出来的野蛮人根本没有头脑,只知道杀杀杀!而且,他们跑到福建去做什么?
    “大约是看着江浙一带巡防得严,又想去福建劫掠——”袁胜青按按眉心,“且不管他们去福建做什么,横竖不在我们辖下,便出事也是那边顶着。只是……福建守备定是不成了。”
    袁胜玄脸色更阴沉了。福建守备是他们看好的人,可是事事不顺。先是想用来联姻的袁胜莲跑了,现在倒好,眼看着这守备位子都坐不住了,倒省了袁家一个女儿。
    当然,袁家并不想省这一个女儿,只是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件事了:“钦差那边,究竟是否知道他们是倭人?”这才是最要紧的。如果知道了,再上报朝廷,那倭患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之前所说沈家为争功而夸大倭患的话就成了笑话,倒要轮到他们袁家为人所笑了。
    “目前看来,应该是没有。”袁胜青有句话没说出来,他觉得司俨当时也未必就是起了疑心,多半是那些倭人自己心虚,所以才大开杀戒。却没料到这是钦差队伍,里头很有些侍卫是好手,所以未能将所有人都杀掉,自己反而损失了些人手。
    “还算他们机灵,未曾留下活口,只有几具尸身,当是分不清是倭人还是海匪的。”倭人就这点儿好处,除了语言不同,跟本朝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从尸身上是分不出来的。
    “沈云殊倒是去得快,那几具尸体他从头到尾都看过,恨不得能剖膛开腹,看看心肝有没有什么两样。”袁胜青也是一肚子憋屈,只能讽刺一下沈云殊解气了,“只可惜,他还不能叫死人开口说话!”
    “即使分不出来,钦差被杀,朝廷也要下旨严剿了。”袁翦总算开了口,“虽是在福建出的事,江浙也也免不了。”
    袁胜玄略一思忖便道:“既然如此,眼下也顾不得别的了。朝廷的旨意一下,沈家父子两个必定要借机翻起大浪来,咱们家不能被他们压下去。”
    这个不用他说,袁胜青也知道。之前沈家父子一到江浙就想着剿匪立功,只是那时候他们初来乍到,连地形都还没摸清楚,又不习水战,翻不起太大的浪花来。
    只是沈云殊那小子太有本事,也不知他是天生就该打仗还是怎么的,马战步战熟习,水性竟然也通,来了不到一年,就成了浪里白条。虽还比不上袁家兄弟两个,却也要算是好水性了!
    不单是他,连着他们带过来的那一批人也都学得很快,若不是那一回背后一记暗箭,把他按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怕是那会儿就要折腾出动静来了。
    说到这个,袁胜青就不由得暗恨,怎么这小子就那么命大,居然就没一箭射死他呢?现在可好,他死里逃生养好了伤,反而比从前更能折腾了。这次朝廷若下旨严剿,沈家父子必定是要领兵的——前头沈云殊练着兵就剿了杜老七匪帮,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让他带兵?
    有这机会,沈家父子不往死里捞功劳才奇怪呢,只怕沿海这些大大小小的海匪,保不住多少了。
    “我知道。这时候,也顾不得想以后的事了。”袁胜青阴沉地道,“朝廷真要严剿,咱们家也得立功。至于人——以后总会有的。”
    沈家要立功就得剿海匪。袁家若不想被他们在军功簿上压下去,那也得剿啊。如此一来,海匪还能剩下多少呢?至少现在成气候的这些,大约是统统留不住了。
    “只是,若沿海真清静了,咱们家只怕也就不稳当了。”袁胜玄冷冷地道。
    带兵好不好呢?当然好了!各种油水且不必说,单说你一个武将,若是手里没有兵,那就是一根光杆儿,基本就是个摆设了,只有掌兵,才是实权!
    但,国家承平,武将的用处就不大了。所以,可以说必先有国家不宁,才有武将的用武之地。对国家来说这不是好事,但对武将来说,这才是机会。就比如说沈家父子为什么能把西北管得一块铁板也似?还不是因着西北常年打仗,他们在那里镇守了十几年,有足够的时间去经营。
    结果现在呢?西北一太平,沈家父子不就被卸磨杀驴了?当然,这两头驴还不肯乖乖被杀,硬要来江浙继续踢腾,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正是出于此原因,袁家对江浙的海匪才没有赶尽杀绝——真到了那一天,他们袁家也就没用了。
    海老鲨帮虽是没了,袁家却打算在剩下的一些海匪中挑出一两个来联络一下。过几年他们成了气候,袁家不就又有了用武之地?
    可恨这计划现在是被那群愚蠢的倭人给打乱了。他们这一杀人不要紧,却给了沈家兴风作浪的借口啊!
    “那些以后再说。”袁翦也开口了,“你妹妹刚进宫,正是不稳当的时候,咱们家不能在这时候被沈家比下去。”大不了过几年,再重新扶持呗,难道海匪还会少吗?
    说到袁胜兰,袁胜玄也微微皱了皱眉。他在杭州城坐镇,袁胜兰的消息他这里还要更灵通一点儿,晓得袁胜兰这会儿并不怎么得宠,还是梅皇后的那个妹子更得皇帝喜欢:“早叫这丫头多读点儿书……”
    袁胜青摆了摆手:“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梅家那丫头确实是个绝色的……”
    袁胜玄冷笑了一下。袁家武将出身,对读书这事儿都不怎么热衷的,女儿家也是一样。袁胜兰打小就不爱读书,袁夫人又太宠爱她,看她被大房的袁胜蕊比下去,不说督促着她发愤,倒是总说些“女孩儿家读多了书会生些胡乱心思”,就由着袁胜兰不学无术。及至袁太后那里递过意思来要让袁胜兰进宫的时候,袁胜兰已经十三岁,再怎么补习也赶不上了。
    “我看,父亲还是应该着人往宫里送个信,怎么能提点兰儿一下。不如梅昭容美貌也就罢了,总该学着善解人意一些。若不然,便是皇上看在袁家和姑母的份上,也不过是面子情罢了。”生得绝色的女子自然是占便宜,可这世间不是绝色的难道就不活了?所谓柔能克刚,什么是柔呢?温柔小意,做解语之花——不,就是解语草,男人也会多看两眼的。
    袁翦皱皱眉头:“这些自有你姑母教她。咱们只管做好外头的事就行了。”又看了一眼次子,“你也不要总想着这些小事……”一个大男人,总想女人家的事算什么呢。
    袁胜玄只得站起来听训,等袁翦说完了,才道:“或许是儿子多心了,只是儿子觉得——”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姑母不知兰儿的性情,便是教导,兰儿也未必听得进去。”
    其实他想说的是,太后真的会尽心教导袁胜兰怎么争宠吗?反正,袁胜玄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但这话他无凭无据,只是自己心里有些别扭,到底是说不出来的。
    不过他这话袁翦倒听进去了:“都是被你们母亲宠坏了!”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样子,他心里多少也有数,连自己的父亲和兄长都没怎么讨好,现在叫她去讨好皇帝,只怕……
    袁胜青对这个妹妹倒还有几分宠爱,便岔开话题道:“京城的事儿慢慢商议,先说眼前罢。”
    袁胜玄眼睛微微一眯:“依我说,倒不如趁这机会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袁胜青不由得看了弟弟一眼,“若是能,早就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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