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奉承的妇人便笑道:“只听说沈夫人是北边人,难道北边也有芍药花不成?”
    沈夫人脸色便略有些不好看。南边这些女眷,颇有些自以为过得精致清雅,瞧不上她是西北来的。这妇人显然是在取笑她根本不识得什么芍药花。一会儿她进了园子,点评不是,不点评也不是,总会落下些笑柄的。
    偏这芍药的话题又是袁大少奶奶提起来的,沈夫人算是长辈,又不好与小辈计较,这口气只能咽了。
    她正憋闷,就听身边的许氏小声道:“母亲,金带围是什么?”
    沈夫人其实很不想跟许碧说话。
    虽然是她自己做了手脚娶进来的,可许氏一进门,沈云殊就好了起来,如今眼看着又是生龙活虎。她倒不是就盼着沈云殊死,可想想是自己一手挑进来的许氏给沈云殊带了“福气”来,就不免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
    后头的事就更不必说了。许氏与自己果然不亲近,除了早晚问安,一句话也没有多的。而且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也不知她是胆小不敢与婆母亲近呢,还是打心眼里就不愿亲近?
    总之人就是这么复杂。若许氏要跟她亲近,她必定不耐烦;可许氏不与她亲近,她心里便更添了些不悦,十分疑心这是沈云殊的意思。加上前两日她挑出来的青霜又犯了错,少不得又多一层隔阂。这会儿听许氏还在说什么金带围,顿时就觉得她简直没眼力劲儿,平日在家里不敢多说一个字,这会儿却这么多话。
    但既然到了外头,这就是她的儿媳,尤其对着袁家人更不能自家先坍起台来,沈夫人也只得忍了气道:“金带围是芍药名品。书里说此花红叶黄腰,故而称之金带围,等闲种不出来,极是珍贵的。”这也号称是翰林家的女儿,难道就不晓得?
    许碧有些茫然地道:“原来与儿媳在书上读的一样。既书上有,为何还说看不出真假?难道是有人不曾读过……”
    她声音小小的,又说到一半就停了,但众人都在竖着耳朵听,可不就听得清清楚楚?方才奉承袁少奶奶的那妇人立刻就涨红了脸。她哪里是不知道何为金带围,不过是帮着袁家挤兑沈夫人罢了。结果被这位沈少奶奶一说,倒好似她成了不学无术的无知之辈似的,竟连沈夫人读过的书都没读过……
    袁大少奶奶脸上也有些发热,不由得多看了许碧一眼,抿嘴笑道:“沈少奶奶原来也这般会说话……总见你一声不吭的,还以为你不爱说话呢。”难道是她走眼了,许氏竟是个会藏的?
    许碧更茫然地看着她,怯怯地向沈夫人身后缩了缩:“我,我只是不大懂……大少爷说,有不懂的就问母亲……”
    她做着妇人打扮,却还是一张小姑娘的脸儿,满目茫然时更显得稚气。袁大少奶奶方才的疑心就又消去了大半,暗笑自己未免太多心了,遂抛下许碧不管,只冲着沈夫人笑:“瞧夫人和大少奶奶跟亲母女似的,我瞧着呀,大少奶奶这一进门,怕是两位姑娘都要靠后喽。”
    沈夫人暗暗冷笑,知道袁大少奶奶这是被许碧噎了一道,心有不忿,转过来就要挑拨离间了,遂也笑道:“说得好像你婆母不疼你似的,若这话被你母亲听到,怕不要跑来跟你婆母论理了。”
    这会儿众人已经走到园中,只见前头一条曲廊,两边用汉白玉雕成围栏,外头一丛丛芍药或半开或盛放,红黄紫绿白五色缤纷,于阳光下真是耀眼夺目,娇艳无比。其中果然就有几棵,红色的花瓣上还镶着一条黄带,正是那珍品“金带围”。
    袁夫人正在曲廊之中,与几个先到的贵妇赏花,见了沈夫人便招手笑道:“就等你来开席了。”
    到了这会儿,众人也都当之前的冲突根本没有发生过,说说笑笑,只管称赞那花好,简直是一片友好和谐,亲如一家。
    袁家这园子建得也着实是讲究,尤其是这些花木湖石,比沈家更为着意布置。抬眼望去,真是十步一景,层层叠叠,竟不知还有多少好景致藏于深处呢。如果真能纯赏景,那倒的确是个好地方。
    园子里早有一群女孩儿在说笑,袁夫人便指着对沈云婷姐妹笑道:“她们年轻人都在那儿呢,你们也别拘着,都过去玩儿罢。”
    袁大少奶奶便笑道:“母亲,儿媳也还年轻呢。”
    袁夫人大笑道:“你这泼猴儿。不过是你妹妹要往京城去看望姑母,叫她们小姐妹临行前再聚一聚,你凑的什么热闹。”
    杭州城里消息灵通的人家,此时都已经知道了袁胜兰要被太后接去京城的消息。说是去看太后,其实就是入宫。人人心中都明白,这时候少不得又围着袁夫人奉承一番,无非是说袁胜兰贤良淑德,又规矩又懂事云云。
    沈云娇听得腻歪死了,忽然道:“既然只是去看望太后,想必几个月也就回来了吧?”
    袁夫人的笑脸就略略一僵,道:“也不知要住多久,都看太后的意思。”毕竟宫里初选的日子还是定在了五月初八,算起来到那时袁胜兰还不足十五岁,太后把她接过去,就是要加塞儿了。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倒是没什么,说出来可就不大好听。何况袁家还是本地大族,事事都要讲规矩,这等自己就“不守规矩”的事儿,怎好拿到面儿上来说?
    袁夫人心中暗骂沈家的丫头简直跟沈文父子一般样的讨人嫌,面儿上却不好露出来。袁大少奶奶知机,拉了许碧的手便笑道:“媳妇也舍不得妹妹,母亲叫我也与妹妹多说几句话罢。还有沈少奶奶,都叫我们往园子里去逛逛可好?”
    袁夫人便指着她笑:“拿你妹妹和沈少奶奶打幌子,该打!看在今日众位夫人都在这儿,且就让你去松快松快,不必在这儿立规矩了。”
    袁大少奶奶一边道谢,一边就拉了许碧,又招呼沈云婷姐妹往园子里去。
    许碧只觉得袁大少奶奶的手紧紧抓着自己,很不舒服,便推辞道:“我就不过去了,还是在这边坐着罢。”
    袁大少奶奶硬是拉着她不放,笑道:“莫非是怕沈夫人回去责备你不成?我瞧着沈夫人把少奶奶当亲女儿看,哪里舍得让你在这里立规矩呢?夫人说可是?”
    这话说得真是无法回答,仿佛许碧只要不跟着她走,就是沈夫人不慈似的。沈夫人自不会因为许碧坏了自己的名声,也就摆了摆手道:“你去罢,也看着你两个妹妹。”
    许碧只好被袁大少奶奶拉进了园子里。
    这会儿园子里有十七八个女孩儿,年纪都在十三四岁,许碧却是一个也不认得。袁大少奶奶把她拉进来便放了手,只顾着跟那些女孩儿说笑,倒仿佛真是随手拉她来凑个热闹似的。
    既是袁夫人要给女儿送行,当然邀来的大都是与自家交好的人,故而这一群女孩儿当中,大半都是捧着袁胜兰的,俱都围在她身边,明里暗里地夸赞附和。只有一个穿淡竹青衫子的女孩儿往沈家姐妹这边走过来:“云婷,云娇。”
    “藏月姐姐。”沈云娇先就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拉了她的手道,“这阵子你怎么老没到我们家里来?”
    沈云婷知道许碧不认得,便小声道:“这是董知府家的三姑娘。”
    一说董知府,许碧就想起了董夫人孟氏那张“正室脸”。这么一看,董藏月与乃母还真有五分相似。不过年轻女孩儿满脸的胶原蛋白,苹果肌饱满,脸上又带着些轻松的笑意,就比董夫人看上去讨喜多了。而且董藏月比董夫人多了两个酒窝,一抿嘴就会露出来,大占便宜。
    “前些日子我娘又犯了咳,这几日才好些。”董藏月声音甜软,却并不扯腔扯调,反而颇为利落,“一到春日里她就犯咳,总要咳过二十余天才好。若不是袁家设宴,她是不会来的。”
    “可请郎中看过了?”沈云娇关心地问。
    “每年都请来看,也不过就是开些清肺的药物。”董藏月摇摇头,不自觉地往曲廊里看了一眼,“自打来了南边就是如此,都说是水土不服,这转眼都五年了……”
    许碧心想大约也不是什么水土不服,无非就是因为春日里杭州大飘柳絮杨花,董夫人花粉过敏,所以咳个没完罢了。偏偏春日里家家设宴,身为主母又不能不云,这病也就无法避免了。好在也不是什么重症,无非难受几日,等杨柳花期过了也就好了。
    沈云娇拉了董藏月的手道:“水土不服也是无法,好在不是重症。你也要仔细自己身子,看这眼都有些熬红了呢。”
    许碧颇有点儿瞠目。沈云娇何曾会这样关心人?这可有点儿奇了。
    沈云婷虽然不知道许碧心里想什么,可看样子也能猜到一点儿,便凑在许碧耳朵边上小声笑道:“夫人想给二哥求娶董三姑娘呢。”
    原来是未来的亲嫂子,难怪亲近呢。
    不知道董藏月是不是也晓得沈夫人的想法,但看起来她是与沈家姐妹颇为亲近的,连带着跟许碧也说了好几句话。虽然董夫人古板得很,但教育女儿似乎还挺有一手的,至少董藏月看起来目光端正,言语得体,绝对是夫人们会喜欢的那一款儿媳妇。
    董知府是一地父母官,沈家现在又还是大将军,便也有几个女孩儿慢慢凑过来说话。又有袁大少奶奶从中周旋,一会儿提议荡秋千,一会儿提议采花,直到开宴,气氛还算保持得十分和睦。
    今日的宴席也分两处。夫人们挪进屋里去,女孩儿们就在园子里一处宽大亭子中,面朝着一方小湖,与夫人们所在的轩楹遥遥相望。
    袁大少奶奶硬拉着许碧在亭子里坐了,笑道:“别总惦记那边了,伺候小姑子也是一样的。”
    许碧不是很想在这里。但袁大少奶奶死拉着她不放,硬把她按在了座位上,两人推让之间,正好有个小丫鬟端了一碗莼菜汤过来,被袁大少奶奶一碰,那汤碗一歪,里头的清汤哗地倒出来,顿时溅湿了许碧的裙角。
    “哎哟!”袁大少奶奶一脸歉意,“看我看我,这倒是弄巧成拙了。这丫头也是笨手笨脚,就不晓得躲开些!”
    小丫鬟吓得连忙跪下:“奴婢该死!”
    这丫头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模样,放到许碧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学生呢。许碧看着不忍,摇头道:“不过是溅湿了些,不算什么,你起来吧。”
    袁大少奶奶便瞪了那小丫鬟一眼:“回头再跟你算账!”说着就叫自己的贴身丫鬟,“去把我新裁的那条水红裙子拿来给沈少奶奶换上。”
    许碧出门也是要带一套衣裳以备更换的,自然不会要袁大少奶奶的衣裳,摆了摆手道:“叫我的丫鬟去车上拿就是了。”
    袁大少奶奶连忙歉意地道:“那就往洗云轩去等等,我叫人给你带路。”
    凡各家开宴,少不了都要备下这样的空房,以备女眷们换衣或补妆。许碧随手便指了一下地上还跪着的小丫鬟:“就让她带我过去,大少奶奶只管在这里招呼客人罢。”正好一会儿换完衣裳她就去沈夫人那里,不跟袁大少奶奶再呆在一处了,总觉得她亲热得有点不大对劲。
    那小丫鬟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引着许碧走。许碧看她怯生生的可怜,随口道:“你才进府里来伺候?”
    “是。”小丫鬟头都不敢抬,小声道,“奴婢真不是有意的……”
    “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许碧笑了笑,换过话题,“那洗云轩在何处?”
    “在前头。”小丫鬟举起细瘦的手臂指指前头,讨好地道,“前头是丹枫林,那边还有个更小的湖,洗云轩就在湖那边。”
    “那边还有湖?”许碧有些惊讶。袁府好大的地方啊。
    “是。说是叫镜湖,跟这边的湖一样,只是小些。这边湖里种荷花,那边只种睡莲。”小丫鬟尽职尽责地解说,“景致也是极好的。”
    等沿着一路垂柳往前一绕,许碧便觉得眼前开阔,果然又有一个小湖,湖边是片枫树,那洗云轩便在枫林之中,一条细细的溪渠又从湖里引了一道水,自轩门前曲曲流过。这会儿这片树林碧绿如玉,显得极是雅静。若是到了秋天,想必定是火烧云一般,又别是一番景致了。
    “正是。”小丫鬟细细地笑了一声,“到了秋日,红云一般的枫叶倒映在流水里,所以叫做洗云。”
    她一边说,一边将许碧引进轩内,里头果然有竹榻软椅,还点着一炉香。小丫鬟请许碧坐了,便道:“少奶奶且坐,奴婢去外头给取衣裳的那位姐姐引路。”
    “去吧。”许碧随口答应了一句,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这洗云轩的窗格窄小,只能容人把头伸出去,视野颇为受限。
    许碧看了看,目之所及之处已看不到方才宴饮的亭子,竟是另一片天地了。这么一想,刚才一路走过来也是弯弯绕绕的,若是不熟悉的人,恐怕还找不到这洗云轩呢。
    许碧一边想一边走到软椅旁边坐下去,但刚沾到椅子,突然间觉得不对——那小丫鬟说自己是刚刚进府来伺候的,连传菜上汤都不利索,可对洗云轩的路却十分熟悉的样子,甚至连洗云轩的名字都能解释得一清二楚,这不对劲!
    一念及此,许碧弹起来就去推门,果然一推不动,被人从外头闩上了。
    混蛋!袁大少奶奶硬把她拉到园子里跟小姑娘们坐一起,难道就是为了这个?但她是什么意思呢?这么大喇喇的就想叫沈家的大少奶奶在她们府里出丑?那袁家也脱不了干系!就算弄出个私通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谁不知道许碧是头一回来袁家,傻子才会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跟人私通吧?
    那就是想设计让男客撞见她衣着不整?或者再狠一点儿,弄个酒醉的来……
    许碧一边想,一边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从门缝里去挑那门闩,心里暗暗发狠——真要是袁家敢这么干,谁进来她就捅谁!宁愿事后担责,也绝不叫袁家人得逞!
    她手里这根簪子是特制的。确切点儿说,是沈云殊给她特制的。
    打从茶山回来,沈云殊就叫人在外头打了两根簪,两根钗。这簪钗外头包着金,簪头上或金银累丝,或镶珠嵌宝,插戴起来与普通首饰无异,只簪身格外长且扁,材质却是精钢,拿来当一把小刀子用都可以。若是往眼睛喉咙这些要命的地方扎,杀人也足够了。
    好在这会儿外头院子里还没什么动静,大约是袁家没料到许碧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而那小丫鬟大概是有些心慌,又怕许碧听见她闩门的动静,那门栓塞得并不到位,许碧拿簪子撬了一会儿,再用力一撞,门不情愿地吱嘎一声,总算开了。
    天杀的袁家!许碧也不把簪子插回头上,而是拢在袖子里,拔腿就出了洗云轩。
    进来的时候不觉得,走出来才发现眼前全是枫树,许碧稍一思索,没敢直接沿着原路回去,而是稍微绕了一下,从另一个方向往枫林外走。幸好她不缺乏方向感,即使只走过一趟,也能自己找回去。当然,不是回那个亭子,而是去找沈夫人。
    眼看已经要走出枫林,眼前就是那镜湖了,许碧却忽然听见不远处有轻微的窸窣之声,顿时惊出了一头冷汗,猛然转身贴在树后,紧紧握住了簪子。
    不过没等她搜索一下四周,就听见有人低声唤她:“沈少奶奶?”一人从一棵枫树后头绕了出来,声音急促,“小的是王御医的药童,少奶奶还认得吗?少奶奶怎么在这里?”
    “淮山?”许碧还真认出来了。当时王御医装神弄鬼折腾什么药浴,去抓药的就是这个淮山,年纪也才十五六岁,瘦瘦小小像只猴儿似的,“你怎么在这里?”
    “少奶奶认得小的就好了。”淮山此刻看起来可不像个半大孩子了,“小的有件东西,要请少奶奶带出去给沈大将军!”
    第44章 舍身
    淮山根本不容许碧说话, 也来不及再问她为何在此处,压低的声音又快又急:“少奶奶不要多问了。这是要紧东西,王御医写了一份摹件换出来, 只是小的刚才去换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他们马上就会搜过来!”
    他一边说, 一边迅速地往许碧袖子里塞了一点东西,随即就开始脱自己的外衣:“少奶奶赶紧走,小的死在这里,他们就会消了疑心。少奶奶把东西带给沈大将军, 有大用!”
    “死?”许碧还没反应过来,淮山就已经把上衣脱下, 捡了一块石头裹成一团,紧走几步扔进了镜湖里。
    青色的衣裳被沉重的石块坠着,冒了几个气泡, 沉入了莲叶之下。淮山转过身来面对许碧, 神色郑重:“这东西,少奶奶一定要带回去,快走罢!”
    许碧犹自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淮山已经从袖中掣出一把匕首, 狠狠插进了自己心口。接着他整个人往后仰去,扑通一声跌进了镜湖。
    这情景在许碧眼中就像电影慢放一般,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她直直地看着淮山跌入水中,直到水面上的涟漪都快要平静下来,这才猛地大喘了一口气, 只觉得整颗心脏都仿佛被一只手攥住了。
    许碧见过死人。病死的瘦骨支离没个人形,炸死的血肉模糊没个人样,她都见过。但是这都跟一个人活生生站在你眼前,然后神色平静地自己捅自己一刀不同。她完全没料到今天来袁家居然会看见淮山自尽,一时间都恍惚了,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袖子里被塞进来的那东西。
    那是一张被叠成小块的纸,想必是一封信。很薄,很软,只要往袖袋里一塞,外面就丝毫看不出痕迹来。可是这会儿许碧却觉得那纸像块火炭一样,烫得她喘不上气来。
    耳朵里忽然听见了些声音,许碧猛地回过神来——有人过来了!
    一时间,淮山刚才说的话轰轰地又在耳边响起来。他发现了重要的东西,而王御医做了个假的,他以假换真的时候惊动了人。现在那些人搜过来了,而他为了避免怀疑,自尽身亡。
    许碧忽然觉得有点明白了。淮山把衣裳脱掉再死,是想让人以为是另外的人杀了他,然后穿了他的衣裳去偷窃,这样王御医就没有嫌疑了。而只要他们找不到真正的信,就有极大可能以为他们手里的还是原件,从而放心……
    声音就从枫林里传出来的,许碧现在跑,必定会被人看见——镜湖周围种着碧桃花,植株低矮,并不能遮住人。如果被人追上——那简直是肯定的,许二姑娘这小身板儿,能跑出多远去?到时候一搜身……
    “啊!”许碧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简直称得上裂石穿云的尖叫,“死人啦!来人哪,死人啦!”
    袁胜玄本是在席间接到后宅传出来的消息,就要往洗云轩去的。没错,把许碧弄到洗云轩,就是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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