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阿沅奇怪地接过她手中的锦盒,“可离小面团的百日还有一个月呢。”
    侍女回道:“听来人说金嘴儿马上便要远游,去向不定,归期未知,因而提前送贺礼来。”
    阿沅理解地点了点头,但看着手中的话本却又忍不住笑起来:“他送的倒是新奇,竟送了话本来。”
    她翻开来随意扫了几眼,可越看心中越是惊疑不定,抬手让侍女先出去。她转头看向程让:“‘紫气盈室,冬生异花’是什么意思?”
    程让轻松的面色转为凝重,拿过话本细看——霞光于天边久亮不灭,待婴儿呱呱坠地,霞光皆隐,而紫气盈于所居之室——这是小面团出生时的异象。
    江见杞与他提过这事,因这天象确实奇怪,他们对外只说小面团是入了夜之后才生下来的,当时正处于黄昏之际,按时辰来说也差不多入夜了,因而不曾惹人怀疑过,那天的霞光异象也没多少人提起。
    至于那“冬生异花”说的应该那盆莫名其妙开了花的草,只在将军府里传过这事,那金嘴儿是怎么知道的?
    他迅速翻到结尾一页,上书“赠予程珒”四字,最边上有一行落款——淳佑二年十月二十一日。是小面团出生那日。
    “我这就让人把金嘴儿请来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阿沅叹气:“他想必已经走远了。”
    她的小面团大概是个贵人吧,贵到出奇,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第114章
    周岁抓舆图,可爱小面团。
    小面团的抓周宴很热闹,连远在京中的徐氏都撇下林尚,千里迢迢赶来了。
    阿沅两年多没见自家阿娘,一见面就忍不住眼泪汪汪,扑到她怀里撒娇:“阿娘好想你啊。”
    徐氏拍着她的背,心里软成一团,越过她看见床上正在爬来爬去的小面团,忍不住道:“你啊,都已经是娘亲了,还这么撒娇,你儿子该笑你了。”
    她松开阿沅,走到床边将小面团抱起来摇了摇,见他淡定如初,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简直让人怜爱到骨子里去。
    “长得可真像我家阿沅啊。”她感叹,“瞧这双眼睛跟你一模一样,以后一定很机灵。”
    她放下小面团,将自己从京中带来的平安符拿出来,看他身上挂着个福袋,便摘下来准备把平安符放进去,打开却发现里面还有张纸,她有些好奇:“这也是平安符?你从哪家寺求来的?”
    徐氏求符多年,算是对符文有些了解,便展开看了看,奇怪道:“这符文我倒没见过,有什么寓意?而且,这也太大了些,都抵我这平安符几个大了。”
    阿沅被问住,这藏宝图都挂小面团身上挂了一年了,也没能解码,就当是张普通平安符了吧。
    她敷衍过去:“总归是些好寓意,拿来给小面团当传家宝。”
    “小面团?”徐氏注意力一下子被引开,随手将两张纸一道放入福袋内再系好,回头看阿沅,“这是他的小名?”阿沅写到家中的信里明明说孩子叫程珒,她便一直叫“阿珒”,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个小名。
    “是呀,阿娘,您不觉得很可爱吗?”阿沅眨巴着大眼睛,戳了戳小面团肉嘟嘟的小脸,“您看,多软啊,就像面团一样!”
    徐氏无言以对,这么个小男子汉的小名居然叫小面团,一点气势都没有。她没好气道:“那你若再生一个,是不是要叫小面糊?哪有这么取名的?”
    阿沅乖巧笑:“不是呀,再生一个我也想好了,不拘男女,都叫小米团。”
    徐氏:“……”
    幸好大名没让自己女儿取,不然的话,孩子长大以后肯定会嫌丢人。
    抓周宴上,众人听说程大将军家的小公子小名叫面团时,反应不一,有憋笑的,有同情的,但看了看将军的神色,都识相地收敛了表情。
    嘲笑夫人的取名,怕不是想挨将军的打?
    抓周宴,顾名思义,只有孩子抓周是重头戏。
    大厅中央六张桌子拼在一处,上面盖了张绒毯,下人依次将准备好的各色东西放上去,笔墨纸砚,匕首刀剑都有,还有书籍戒尺、玉佩算盘等物,林林总总铺了满桌子。
    小面团从头爬到尾,一会抓起一个又扔下,只将众人的心都揪得紧紧的,不知他到底喜欢何物。
    阿沅在旁边都想直接替他拿一个,赶紧结束了事就去吃长寿面了,这孩子怎么这么磨叽?明明前几日还抓着她的小木剑不放手,这会竟嫌弃地绕过了它。
    她觉得自己一颗慈母心都碎成了渣渣。
    程让一看自家儿子坚定地绕过了小木剑时,心里顿觉不妙,悄悄转头看一眼阿沅,果见她无意识地嘟嘴生气。可她生气时都这般可爱,他立刻起了警惕之心,视线扫向周围,将几道偷偷投过来的视线给瞪了回去。
    被瞪了的人:将军好可怕!居然连看一眼将军夫人都不准!
    最终,小面团从那一堆里扯出了一卷绢帛。
    阿沅奇怪,问旁边的程让:“那是什么?手帕吗?我怎么不记得有放这东西。”
    程让皱了皱眉,伸手就把小面团手中的绢帛拿了过来,小面团急得哇哇叫,旁观众人都向程让投去谴责的眼神——将军怎么能抢小公子看上的东西?
    程让展开来看了看,道:“是舆图。”是一张全穆国的舆图,包括最东边的海域及岛屿,最西边的雪山及雪山另外一边,甚至有南边姜国一些区域。
    一听小公子抓了张舆图,立马有人恭贺道:“小公子以后定会行遍天下,鹏程万里。”
    反正使劲夸就对了,围观人群迅速反应过来跟上,七嘴八舌的都在贺喜。
    阿沅拿了舆图仔细看,这舆图画得挺细致的,一般地理志中的地形图没有这般精妙,应当是程让军中才有的东西。
    “你放进去的?”
    程让摇头,悄悄在她手掌上写了个“兄”字。她顿时了然,原来是大哥的贺礼,不过这贺礼挺稀奇,竟入了小面团的眼。
    看小面团还在伸长手要,她把绢帛卷了卷,放他怀里:“给你给你,小气鬼。”谁要你的舆图?
    都说抓周有寓意,可他们此时显然未能参透这寓意。
    春去秋来,小面团渐渐长成了唇红齿白的小童子,圆溜溜的眼睛像是会说话,盯着人看一会儿,就让人忍不住心软。程让每每要教训他时,看见那双和阿沅如出一辙的眼睛,都下不去手。
    倒是阿沅还能狠狠心骂他几句,教他不许调皮,骂完他之后便是程让挨骂的时候。
    “他肯定随了你,我阿娘说我小时候可乖了,你呢?才十四岁就敢爬我家的墙!”
    程让点头认错:“我错了。我这就把他领大哥那里去,让大哥教教他。”
    等他抱着小面团到了程诩院子里才松了一口气:“你阿娘最近易怒,你乖一点,不要惹她生气。”
    小面团扁嘴:“阿娘是不是有小米团了?她最近都不爱吃面了。”
    “没有,你别乱想,先在大伯这里玩,阿父去陪陪你阿娘啊,让她别生气了,你在大伯这乖一点。”
    他将人交给程诩:“大哥你是不是又教他胡闹了?今日他在那爬树被阿沅抓个正着,阿沅连我都一起骂了。”
    程诩失笑,抱着小面团掂了掂,转移话题:“小面团又重了些啊。你快回去陪阿沅吧,小心她生闷气。”
    等程让走后,他将小面团放到地上,笑着问他:“你今日又闯什么祸了?”
    小面团鼓起双颊,气呼呼道:“都是大伯您说树上有宝贝,让我上去瞧瞧的!”
    “你傻啊,你就自己上去瞧?”程诩揉了他一把,“像我就不会,哪里有宝贝,当然得让别人先探探路,叫别人给你取才是上策,懂了吗?”
    小面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伯说的一向很有道理。
    “你说的小米团又是什么意思?”
    小面团垂头丧气:“阿娘肯定有小米团了,她最近在面和米饭中都选了米饭,她不爱吃面了!她不喜欢小面团了!”
    小孩子想的还挺多,程诩忍俊不禁:“喜欢吃米饭就是有小米团了?”
    想了想他忍不住道:“若真有小米团也挺好的,你以后不想吃的东西都可以分给小米团,不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叫小米团帮你,还可以和小米团一起做东西拆东西,多好,你说是不是?”
    小面团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乖乖点头。
    “好了,上回教你做的小机关还记不记得?”
    “记得!”他大声答道,“我还能再做一个!”
    程诩摸了摸下巴,道:“既然记得就不用做了,我们这回做个好玩的。”
    他搬出一堆零件,一一给小面团讲解过去,放慢动作,最后拼在一处,展示出来:“这叫作弩。”
    小面团懵懵重复:“弩?”
    “对,你看,这是小箭盒,你放一支小箭进去,扳动这儿——”程诩手把手教他按住机关,小木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小面团顿时惊叹拍手:“哇大伯好厉害!”
    程诩扬了扬那个简易小弩,笑得温柔:“这不算什么,这是最最简单的一种,等你大了就自己研究,研究出最厉害的,就可以征服所有的人。”
    小面团不明所以,但还是信服地点了点头,大伯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过了一会儿,他扭扭捏捏问:“那个,大伯,能不能教我做那个好响好响的东西?那东西过年也会放的。”
    “炮竹?”程诩想了想,同意,“行,等过几日就教你,今日我们先学怎么做这小弩。”
    小孩子还没那么大力气,小面团做了一下午还没拼出一个完整的小弩来,有些灰心丧气。
    程诩摸摸他头,安慰道:“现在做不出来没关系,等你有足够力量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你现在且先记住该如何操作,一直记在脑海里,等你力气大了,这些就不成问题了。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阻挡你。”
    “今日就将这小弩先放到一边,我们来看看舆图好不好?你还记得我们在哪个位置吗?”
    小面团眼睛一亮:“记得!”等他一展开舆图,小手便指向了左上角:“我们在这儿!”
    程诩赞赏地点头,又问:“那你大舅家在哪里?”
    小面团迟疑了下,小手指向京城,见大伯点头,他兴奋地指向清州:“我还知道大姨家在这里!”
    程诩心内暗叹,小面团真聪明啊,阿让小时候就没这么聪明,大概是随了阿沅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真的要完结了~
    下一本预收的那个快穿文还在捋大纲,所以开了个轻松欢脱向的浅坑~
    《南华书院轶事》女主脑洞大,男主总被坑
    戳我专栏就能看~
    第115章
    久病不得愈,宫中有隐忧。
    淳佑八年春,程让生了重病。
    阿沅每日衣不解带地陪在他床前,任巫医说只是普通的风寒,她也不敢有一丝大意。程让吃的药她都要先尝一口,而且几乎不让任何人接近他。
    程让难得享受她如此细致的照顾,初时还颇为惬意,趁着这病干脆给自己放了假,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看阿沅竟是越来越紧张,听侍女说她还背着他偷偷抹过眼泪。
    他登时慌了,赶紧将人带到跟前,仔细看看她的神色,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
    “怎么了?”他捧着她的脸,亲昵地蹭她鼻子,“就是风寒而已,我也不怎么难受,很快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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