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柳清风一口气跑出五六里,摆脱了那几人纠缠。柳清风说我看那几人胸口的三叶草徽标,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貌似对方在神都城中的势力不小啊。
    北周各大贵族都有自己的家徽,又称家纹,是贵族确立封号及爵位时所取,用于区别身份及地位的。如白马城城主的家纹是一个对勾,落雪城主家纹是361°,等等。
    金黄色的家纹是贵族独有,银色家纹则是贵族远亲及关系稍远的亲人佩戴,而贵族府中的武士、兵丁、剑客等,都佩戴黑色或白色家纹。
    我说可不是眼熟,昨日我们去左贤王府送茶叶,他们的偏门的墙上,不久刻着一个三叶草家纹?
    后来才知,熊家先祖熊大、熊二在受北周皇帝赐封之时,端着酒杯,一阵风吹过,一片三叶草落入酒杯之中。熊大、熊二这才决定将三叶草当做贵族家纹,代表某种祥瑞的意思。
    柳清风说原来是左贤王府的人,怪不得这么嚣张。
    我说明日还要去找梁道全要债,可别惹出什么是非来。一想明天要债,我头就大的很。
    咱们是债主,又不是欠债,你头大什么。
    我笑骂道,这年头,要债的都是孙子,欠债的才是大爷。
    柳清风嬉皮笑脸,说大爷,你欠我的十两银子啥时候还啊。我冷冷道,滚一边儿去。
    长街之上传来一阵吆喝声,有一对北周骑兵,拉着一辆囚车,缓缓驶入。北周又轻甲、重甲两队骑兵,轻甲小快灵,来去如风,擅长闪电战。重甲则擅长正面作战,驰骋草原,无往不胜,当年明帝就是被轻甲骑兵引诱,遭到重甲骑兵的埋伏而失利的。
    路上行人喊道,逆贼!逆贼!
    我们顺声望去,只见呼延无敌头发凌乱,身穿囚服,锁在囚车之上,双目紧闭,丝毫不理会周围的声音。
    前不久听说他被捕运往神都,如今一个义军领袖,竟沦为阶下囚,想到一月之前,我们还在一起饮酒畅谈,不由感慨世事无常。
    众人纷纷骂逆贼,手中鸡蛋、白面扔了上去,呼延无敌不为所动。突然,我感应到有三四拨江湖高手气息波动,顺眼望去,见到上午那个魁梧汉子,双拳紧闭,双目通红,想要冲出去,却被另一中年清癯的书生伸手拦住了。
    旁边有一瘦子道,这就是在大周能止儿童夜啼的呼延无敌嘛,我看不过如此而已。
    另一胖子道,你知道什么,呼延无敌白衣长枪,十三岁就杀入神都,给呼延宇内上坟,视神都三千虎林军为无物,杀了个三进三出,偌大神都城竟拦不住他。十六岁,枪挑当年执行呼延家死刑的流花城主,那时估计你连只鸡也没杀过。
    瘦子说这不也被抓住了。
    胖子说据说那是被手下人出卖了,要不谁能奈何得了他啊。不过,他是奴隶,今年鬼傩节,彼得大帝要在祭祀大典中举行演武,准备亲自上阵厮杀呢。
    我与柳清风盯着呼延无敌,呼延无敌生出感应,眼神如电,向我射来,四目相对,呼延无敌似乎毫无惧意,我却感应到他似乎受到某种禁制,武功全失。
    车队缓缓离去,柳清风叹了口气,两人心情都有些失落,下午回客栈,并未出来。一下午,并未发现有人联系我们。估计是登闻院的谍报人员,没有发现吧,我心中暗想。
    第二日下午,我与柳清风来到左贤王府,递上名刺,说梁管事让我们今日来结账,你看。偏门门房瞅了我俩片刻,见我两人并无表示,伸手给了个号牌,冷笑一声,这样啊,进去排队去吧。
    我心说一个偏门门房还跟我们摆什么谱儿。
    来到内院,顿时头大,发现偏院之内,密密麻麻坐了三十多人,一打听,才知道是来要债的。
    前面有个少年,精瘦如猴,年纪轻轻就弯腰驼背,在一旁唉声叹气,柳清风问道,不知这位兄弟叹什么气。
    少年说真是倒霉,上月,我给左贤王府上倒了一月煤,欠了我一百二十文,这不等着结工钱嘛,都三天了,还没轮到号。
    柳清风你是多少号?
    少年说,213号。你们呢?
    看了看,1605号,柳清风说要这么下去,轮到我们还不得过年啊。
    少年说你看前面那几个人,都是神都城的地痞流氓,号贩子,为首的那人叫鬼见愁,跟二管家是干兄弟,没人敢惹。
    我说那个胖子怎么进去了?少年说胖子是托人讨债的,按照这里的规矩,讨来的债务,抽两成。
    我心说流氓这个行业,真是历史悠久,古老传统啊,在大明、在西凉、在北周,无处不在啊。
    鬼见愁三角眼,吊角眉,嘴角一撮毛,俗话说,相由心生,这幅尊容,岂止是鬼见愁,那简直就是鬼见哭啊。
    柳清风拉起那瘦少年,说我帮你去讨债。来到前排,一只脚横在眼前,鬼见愁说,哪里来的臭小子,懂不懂规矩?
    柳清风问道,什么规矩?
    一旁有喽啰说,来此要债,无论金额大小,一律五两银子。柳清风说我去你的,一个耳光打过去,噗噗打掉几颗牙齿。
    柳清风望着右手,说三观,我也学会你的巴掌神功了。
    鬼见愁见此,蹭的跳起来,手持大刀,大义凛然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人如此无法无天,简直天理难容!
    柳清风说这话说的,让我都信了。
    鬼见愁说小子,看刀!
    扑腾,鬼见愁在地上,柳清风用手按着刀身,啊呀,怎么行此大礼啊,让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快起来吧。
    鬼见愁满脸通红,汗如雨下,手中大刀举在头顶之上。几个喽啰嘀咕道,怎么老大给这小子跪下了。
    鬼见愁说好汉饶命,柳清风这才松手,轻松的拍了拍手,一副举重若轻,像是作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享受着瘦猴子眼神中的崇拜之情。
    鬼见愁见柳清风将后背露给自己,面目狰狞,一刀向柳清风后心扎去,瘦猴子吓得叫出声来。
    我暗笑,这小子是故意如此的吧,要是他让鬼见愁得手了,估计会把胡来气的从坟地里爬出来。哦,忘了,胡来还没死。
    一声惨叫,也未见柳清风如何动作,只见鬼见愁连刀带胳膊落在地上,捂着右臂惨叫。外面一番闹腾,引来了内院的大管家梁道全,连忙有人上前,汇报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梁道全问,怎么回事?
    柳清风说这位老哥自己耍刀,耍着耍着,不小心把自己胳膊给卸了,哎,太不小心了。一副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有人道,是那位小兄弟想要插队,结果与鬼见愁起了冲突,断了鬼见愁一臂。梁道全说放肆,这里是左贤王府,什么鬼见愁、人见怕的,有闹事的,一律赶出去。
    接着又问柳清风,你可知错?
    我连上去,跟梁道全道歉,梁管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件事,是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
    说着,我敲了柳清风脑袋一下,批评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加塞呢,加塞是不道德滴。
    二管家闻声敢来,看到鬼见愁断了一臂,哀嚎不断,问是谁干得。
    梁道全说,谁干的不重要,问题是,这里是左贤王府,二管家整日弄些乌七八糟的人堵在门口,成何体统,这种破事儿我不想管,但若弄得乌烟瘴气,别怪我跟左贤王禀报。
    二管家满脸堆笑,说大哥这是哪里话,咱们府上要账的,本来就多,本想找几个人来维持只需,谁料竟弄出这种事儿来,是小弟一时没考虑周全,还望大哥能给小弟一个机会。
    梁道全见二管家服软,脸色稍缓,这才缓缓道,赶紧把这烂摊子收拾干净,这两天府里有重要的客人。
    二管家连连称是,梁道全看了我俩一眼,说你们两位跟我进来吧。来到内堂,我说这不两天了,准备来把账算一下,还想赶在年关之前回大明。
    梁道全看了眼手中的单子说,你们这车茶叶,王爷昨日尝过,味道不错,值五百两银子,不过按照王府规矩,这银子嘛,只能先付你一百两,剩下的部分,分三年还清。
    柳清风叫道,什么?一百两?我们光路费就不知一百两,太不可思议了!左贤王家大业大,也不差这点钱了不是?
    梁道全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王府五六百口子人,每日吃喝拉撒睡,都是钱啊。王爷虽不管钱,但府上确实有点困难啊。
    我心中暗想,什么有点困难,这分明就是想要回扣嘛。
    方才一番闹腾,大管家对二管家的敲打,里面全部都是门道,向这种生意之人,欠账是难免的,要么你一次要回一点,一笔钱分成十次八次给你,也不欠账,却占用资金。要么,一把给你,按照行业规矩,给两成的回扣,却能拿回现钱。
    一般生意人,都选择后一种,毕竟资金流长期被占用,对生意也不好。不过,羊毛出在羊身上,在作报价时,商家一般都把这部分回扣也算进去。
    于是道,大管家,规矩我们懂,这些年王府,全指望您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五百两银子,我们代表我们掌柜捐出一百两,只希望大管家以后能多照顾下我们的生意。
    梁道全摸着山羊胡,眼角皱纹散开,满是笑意,后生可畏啊,当初你们路掌柜还要我暗示了几次才开窍呢。
    我说以后有大管家罩着,就算没有路掌柜,我兄弟俩也能发财。梁道全开出单子,结算银子后,我们来告辞,梁道全问道,你俩都是南明人,可擅长中原美食?
    柳清风说我兄弟俩在京城干过餐饮,对此略有研究。
    梁道全这才说道,今夜,左贤王府有一顿重要的宴请,要不你俩来府上帮两天忙,若作的好了,我会跟王爷替你们讨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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