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百里擎苍的话,别说那些文武百官,就是沈凝华自己都愣住了,她原本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就是等她去江南将瘟疫产生的灾难平复下来,借着这份功劳向百里擎苍求一个恩典,单独从沈家脱离出去,虽然难免会背上不孝的名头,但她却不在乎这些。
    可是没想到,百里擎苍竟然开口将她认作女儿,皇家的女儿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即便是百里擎苍开口,也要面临着众多臣子的劝谏。
    见沈凝华久久未回话,百里擎苍再次出声问道:“凝华,你可愿意?”
    沈凝华抬头看向他:“皇上,臣女愿意。”有了这份恩典,她就更加没有顾忌。
    “哈哈,好。”百里擎苍很是高兴,亲自弯下腰将沈凝华扶起来,“朕明日就下旨昭告天下,朕又多了一个女儿,你该改口称朕一声父皇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沈凝华能够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真诚的喜爱之情:“皇上,下旨昭告天下的事情不急,等臣女能够活着从江南回来,到时候再改口称您一声父皇,您再下旨也不迟。”
    “什么?”百里擎苍扶着她肩膀的手一紧,“你还要去江南?”他原本以为沈凝华要去江南,只是为了不和沈家有牵连,他已经送上了一个脱离沈家的绝佳理由,为何她还要坚持?
    “皇上,凝华虽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但家国大义也是明白的,若是我不懂医书,与救灾无用,我不会要求去江南,因为去了也只是多送一条性命罢了,但是我既然懂医术,而且陈院正也说了,我的瘟疫药方手稿思路完全是正确的,就不能袖手旁观。”
    “宫中有那么多太医,将药方告诉他们让他们拿着去江南就是,你一个女孩子,朕不放心。”
    沈凝华轻轻地笑了笑,如花般的笑靥明媚异常,轻快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格外的悦耳:“我想去江南为皇上看看,现在我做了皇上的义女,怎么也能算半个公主,百姓知道皇上没有放弃他们,定然高兴异常。”
    百里擎苍还想反驳,可是看着她的笑脸,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终于微微的叹了口气:“你和你的母亲一样倔强。朕记得当时夏老家主要去战场,她死活也要跟着,朕不放心,让人暗中给她喝了药,让她睡过头错过了出征的日期,事后她大闹一场,再也不愿意和朕说话……直到夏家出了事情,她便更加不愿意搭理朕……”
    沈凝华惊讶的抬头,百里擎苍的眼神满是一片深沉的怀念和伤感,里面的情绪复杂的她难以理解,这一刻她万分好奇,母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这个年仅六十的帝王念念不忘了这么长时间。
    最终百里擎苍同意了沈凝华的决定,却是拨了五百精兵给她,顺便也答应了百里瑾川的要求,让他带着一众太医一同去江南赈灾。
    沈家献上的药方出了问题,百姓恨不得将沈家人生吞活剥了,只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沈凝华成为皇室义女,并且协助太医研究出真正瘟疫药方的消息就流传出来,很多百姓一时间不知道该仇恨沈家还是该心存感激。
    在他们迷茫纠结的时候,又一道旨意落了下来,刚刚被皇室封为郡主的沈凝华并二皇子百里瑾川一同赶往江南赈灾。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都出城门一路向南而行,众多百姓跪地相送,只希望他们能带来好消息。
    百里擎苍穿着一身便服,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去的队伍视线悠远漫长,良久,直到再也看不到沈凝华等人的身影,他才收回视线,负手而立出声道:“沈栋,这么多年,你还没有想明白?”
    沈栋一脸苍白的靠着城墙站着,头上的发冠略微凌乱,让他越发显得苍老颓然,此时听到百里擎苍的问话,他嘲讽一笑:“皇上到底是得偿所愿了,终于将凝华认作了女儿,是不是再过一段时间,等沈家倒了,直接将她的名字也改过来,叫百里凝华?”
    百里擎苍抿着唇,视线满是一片冰冷的杀机:“怪不得你会被赵氏玩弄于鼓掌之间,难道你一直以为沈凝华是朕的女儿?”
    “难道不是?”沈栋瞪大眼睛,笑意越发的嘲讽,“反正都要死了,我也不怕欺君罔上,当初我可是没有碰过夏静言,她怎么会怀孕,而且还生下个样貌丑陋的女孩?”
    “呵,你还真是蠢!真是配不上静言,你以为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你应该还记得在夏家被诬告之前,你求情无果大醉了一场,当时是夏静言在照顾你,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忘了?”
    沈栋愣住,思绪慢慢的回想起当初……
    “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直都不相信凝华是你的女儿,或者说,你不是不信,你是不敢信。毕竟当初你因为怀疑静言,而默认了赵氏给她下药,让她在生产当日丧命。你该是天天心虚的睡不着吧。”
    “不是,我没有心虚。”
    百里擎苍冷嘲:“沈栋,朕会毁了沈家,但朕不会让你死。静言那么高傲的一个女子,她不屑于解释,也不屑于委曲求全,当初是她一心求死,朕让人将解药送到她嘴边她都不吃,所以朕没有挽留住她的性命。你这个罪魁祸首,就该一辈子心怀愧疚来赎罪!”
    沈栋愣愣的待在原地,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
    百里擎苍挥挥手:“将他带回天牢看押,好生的看着,别让他出什么事情,一切等凝华郡主回来再做处置。”
    南行的队伍中,沈凝华并没有坐马车,而是换了一身骑装,和百里瑾川一样骑马而行,白渃四人也各自驱马紧跟其后。
    已经快马加鞭行进了两个多时辰,百里瑾川下令让众人休息。队伍慢慢的停下来,百里瑾川纵身从马上跳下来,将马匹缰绳递给跑来的侍卫官,走到沈凝华的马前:“凝华,可要我扶你下来?”
    看到他眼中戏谑的笑意,沈凝华略微挑了挑眉:“不敢劳烦郡王爷。”说完,翻身动作利落的下马。
    因为两个时辰的颠婆,沈凝华的发丝显得有些凌乱,额头上也出了一层细汗,可是她的一双眼眸却是格外的明亮,许是因为出了深宅大院的原因,那双眼眸格外的清透,透露着一股自由放松的气息,越发显得空阔廖远,恨不得将人的心神都吸了进去。
    百里瑾川略微一愣神,立刻恢复过来:“我们如果一直这样快马加鞭,大约四天可以到平城。”
    沈凝华点头,接过红菱递来的水喝了一口:“那就一直保持这样的速度。”
    百里瑾川抬头:“一直这样你受得了?”就是那些侍卫官兵,四天下去到了江南估计爬都爬不起来,别说是沈凝华了。
    “郡王爷真是喜欢门缝里看人。”
    “我不是小瞧你,而是就事论事,你可不要太过逞强,我让人准备了马车,你若是受不住,就坐马车。”
    沈凝华不在意的向后看了一眼,不在意的说道:“嗯,若我受不住会去坐的。”
    百里瑾川不再说话,心中却是有些懊恼,这丫头也太过倔强了一些,心中有意让她吃些苦头,省的以后还这样逞强,因此便也不再说话,等队伍修整好,直接上马前行。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到晚上扎营,沈凝华都在马上和他们一起行进,丝毫没有要求下马坐车。
    晚上,营帐扎起来,百里瑾川皱眉看着坐在一旁神色如常的沈凝华,略微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盒玉|肌膏递过来:“这是活血化瘀的良药,你让你的侍女给你抹上一些。”
    沈凝华有些惊讶的抬头,黑亮的双眸落在百里瑾川手上:“不用,我自己有备下的伤药,多谢二皇子。”
    “让你拿着就拿着。”百里瑾川直接拉起她的衣袖,将药膏塞到她手上,而后快速的离开。
    白渃端了水放在沈凝华的脚边,有些担忧的道:“小姐,洗把脸吧。”
    沈凝华皱眉看了看手中的药膏,将它递给一旁的碧珠:“收好。”
    “是,小姐。”
    等沈凝华洗完脸,帐篷已经收拾好了,沈凝华便到帐篷之中休息,白渃帮她捏着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沈凝华发现她的神情,开口问道:“怎么了,有话直说便是。”
    白渃笑了笑:“许是奴婢看错了,小姐不要多心,奴婢总觉得二皇子对小姐太过关心了一些。”
    沈凝华眼神一动,微微垂下眼睑。
    见她不说话,白渃有些忐忑:“许是奴婢多心了,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就在她以为沈凝华不会说话的时候,却听到她突然出声:“这些天和他保持一些距离,等到平平城分开便是。”
    “是,小姐。”白渃轻声应下,慢慢的退出了帐篷。
    帐篷内安静下来,沈凝华翻身平躺下来,眼神清亮的没有一丝睡意:“看来是要想点办法避一避了。”
    一夜很快过去,天色微亮,众人便收拾帐篷继续上路。与前一天不同,今天,随行护卫的侍卫和官兵看着沈凝华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
    沈凝华却是浑然不觉,翻身上马和众人一起前行。
    此时,平城城内,一身月白色衣衫的楚君熠手中握着寒光熠熠的长剑,血迹顺着剑刃滴答滴答的落下来。
    一个壮汉坐在地上不断的瞪着双腿后退:“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楚君熠冷酷的勾起唇角,未经修饰的真容带着一股妖孽一般的气息:“人食人,你该死!”
    手起刀落,一个头颅咕噜噜滚在地上,随后他抽出丝帕,将剑身仔细的擦拭干净插入鞘中,向旁边走了两步,弯腰将一个瘦弱的少年拎起来:“小子,还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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