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秋努力的摆出淡静的气势,但对上万俟晏温柔的目光时,她有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尴尬。
    “谢谢。”她真心的再三道谢,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为她细心考虑到这个地步。
    万俟晏笑意散去三分,却还是很温和,“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两个词。”
    沈银秋鬼使神差的点头,又纳闷:“另外一个词是什么?”
    “对不起。”万俟晏道。
    “……?”沈银秋乍一听好好的道什么歉?然后才明白过来,两个词,谢谢和对不起。
    这个她应该办不到,被关心照顾习惯的说谢谢,做错事道歉是基本的,哎她都还没有犯错呢。
    其实说不困都是假的,沈银秋手托着下巴,努力打起精神听着万俟晏说话,
    万俟晏如何看不出来,拿这个倔强的人没办法,他看出她的困倦,说话声便放的更低。
    沈银秋不自觉的沉浸在这迷离郎朗的嗓音中,眼皮子越发的沉重,眼看就要倒下去,本应会吓醒,万俟晏却在她将要倒下之前稳稳的在她身边接住她。
    沈银秋有了更舒服的依靠,额头在万俟晏的胸膛上蹭了两下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如小猫般的行为,让万俟晏心里眼底都是柔情,他侧身背起沈银秋,走到床边一甩袖子将床上那些花生桂圆悉数扫到地下,然后把沈银秋轻柔的安置在床上,火红的嫁衣躺在同样喜庆的新床上。
    万俟晏目光落在沈银秋的嫁衣上,想休息好的话自然是把那嫁衣脱去才好,但依着她的性子,明日早起看到自己衣裳被脱去一件,非得起戒心不可。只能就此作罢了。
    他帮沈银秋盖好被子,还用一旁的温水给沈银秋擦净脸颊和双手,这一折腾完都已是一更天。
    次日清晨,沈银秋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陌生的喜庆颜色,几乎立马就反应过来她嫁人了!
    她一睁眼,万俟晏就察觉出来,但为了不让她尴尬,还是装着睡着的样子,当然他不会说一方面也是想看沈银秋会有什么反应。
    沈银秋躺了好一会才侧头去偷瞄身边同床共枕的人,比起昨夜昏黄的烛光照着万俟晏的脸色红润,清晨的他脸色苍白的很,虽然白皙却让人不禁联想到病弱。
    沈银秋暗自摸摸自己的衣裳,还很完好的穿在自己身上不由的松了口气。
    窗外的光线还很薄弱,冬天白天本来就来的晚,但细听之下可以发觉外面已经有小厮走动的声音。红烛早已燃尽,屋里蛮昏暗的,醒来睡不着又干躺着不能动挺痛苦的。
    沈银秋再三的偷瞄睡着的万俟晏,片刻捻起自己乱糟糟的长发,再看对方的睡姿,天啊,只怕他起来都不用梳头了,标准的让她惭愧。
    等了一会,确定对方不会这么快醒来后,沈银秋小心的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才反应过来,床上只有一张被子,万俟晏把被子给了她,自己不过盖着一件大氅,应该是他昨晚身上披着那件。
    虽然屋子里烧了地龙,但还是挺凉的,需要盖被子才行,再想到对方的身体不好,内疚就更深了。她一咬牙,从他身上爬过去,很完美的没有碰到万俟晏。
    成功从里边出来,沈银秋拉过被子,轻轻的盖在万俟晏的身上,还替他掖了掖被角,见他还没有醒,舒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走去桌边,也不管隔夜茶有多凉,咕噜咕噜的就喝了两口。
    彼时,万俟晏想阻止她都来不及了。
    沈银秋解了渴,放下茶杯,一个转身就看向床榻的方向。
    万俟晏早她一步重新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模样,沈银秋挠了挠左脸颊,走到铜镜面前打量自己此时的模样,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皱巴巴的。
    她拉了拉头发,试着自己去梳,但鲜少自己动手的她,实在是生疏的紧,梳好了却不知道该怎么挽髻。
    万俟晏咳嗽了一声,沈银秋转身望去,见他醒了,生怕因为她给着凉生病,忙上前道:“世子你醒了?有感觉哪里不舒服么?”
    万俟晏垂目瞧见自己身上的被子,嘴角蓦然上扬,“还好,夫人睡的可好?”
    沈银秋听他喊自己夫人有些囧脸,含糊嗯了声,想着那些婆子教她早上起来要侍候相公。试探道:“我也还好,世子你要起来了?我帮你……”帮什么?对方身上的衣裳还穿的好好的呢,她目光一转落到床边的靴子上道:“我帮你穿靴子吧!”
    万俟晏:“……”
    沈银秋说干就干,丝毫没有感觉替别人穿鞋是一件很降低自己身份的事。在她将要拿起靴子的时候,万俟晏赶紧起来,阻止道:“不可!”
    沈银秋一愣,停下脚步看着他。
    万俟晏坐起来自己弯身穿上靴子道:“我来就好,理应我来照顾夫人才是。”
    不得不说,万俟晏这个人考虑的很多,如果他说穿靴子这种事应该由丫鬟来做,势必会让沈银秋感觉到尴尬。
    沈银秋后知后觉的也察觉自己的提议不合适,干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可否麻烦夫人去敲敲门,外面的丫鬟小厮应该都在候着了。”
    沈银秋自然是说好,抬脚就往房门走去。
    万俟晏提醒道:“夫人,敲了门就进来,不必开门给她们。”
    沈银秋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却还是点点头示意明白。待她走出里间的时候,万俟晏从袖中顺出一把匕首,轻轻滑过手臂,逼出数滴鲜血落在被褥上。
    尔后收起匕首,放下衣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沈银秋从外面进来见他脸色苍白,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幸好,外面的丫鬟小厮来的很及时,六个丫鬟端着洗漱用具井然有序的从外面进来。其中千光千云跟在最后面,看见自家主子俏生生的站着原地,精神不错都放心下来。
    千光还记得刘姨娘交代的事情,让千云去侍候主子,自己则去收拾床铺,原本还打算撒点的东西上去,待看见被褥上的血迹时,顿时给懵了!
    但她收敛的很好,不动声色的叠好被子,顺便把衣袖里血瓶塞回去,轻车熟路的去侍候自家主子洗漱。
    沈银秋和万俟晏被分开侍候洗漱,换衣裳的时候,沈银秋去了了屏风后面,这屏风做的十分精美还是双层的,是荷池园上园的美人图,满池盛开的荷花,持扇含羞的女子,兰亭立鹤,栩栩如生绣之传神。
    一边欣赏一边被换上宫缎素雪绢裙,出来屏风后,万俟晏也以穿戴完毕。
    他亲自接过婢女手中的织锦镶毛斗篷,给沈银秋披上,“饿了吗?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
    许是从见面起初,对方就这么的温柔体贴,沈银秋已经没有感到奇怪,任由他替自己系上披风摇头道:“还太早,不饿,我们不是要先去给长公主和王爷请安吗?”
    “嗯,走吧。”万俟晏很喜欢亲手打理沈银秋一切的感觉,没有感觉到她的僵硬,他很满意,笑着伸出手道。
    沈银秋看着他那只布满薄茧的手掌,心里有些纳闷,到底还是没有想太多,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的手放上去,是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开始她就是世子妃,在这方面矫情不得。
    侍候完主子的婢女瞄见这个画面都齐齐低下头,主子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女子这般体贴过。
    万俟晏牵着沈银秋出房门,因为他们起的算早,万俟晏索性边走边跟沈银秋介绍侯府的布局,温润的嗓音绕耳,沈银秋享受着边用心记下他所说的信息。
    大抵将整个侯府介绍完时,两人也来到了长公主的院子。
    一个年过半百的管家瞧见他们就喜气洋洋的迎了上来,万俟晏笑着喊了声安伯,还不忘侧头跟沈银秋提醒道:“这是我们府中的大管家,安伯,若我不在,有什么夫人可以让安伯去办。”
    他说话还是那般温如其玉,但沈银秋能感觉出来,他对这个安伯有几分亲切之意。她落落大方的朝留着山羊胡须的安伯道:“安伯好。”
    而这个身穿朴实青衫的安伯,对上她之后眼中的笑意却消了大半,脸上倒还挂着和之前无差别的笑容,并弯身恭手跟她行礼道:“老奴见过世子妃。”
    礼不可废,大家族都深入骨中的观念。
    安伯虽然对她冷淡了些,礼节方面却还是面面俱到。
    三人只是简单的打了个照面,便在安伯的带领下进了里屋。
    沈银秋一进去就感觉有两道目光盯在她身上,满满的打量之色,让人很不舒服的目光,她仿若不知,大方尔雅的跟着万俟晏行礼喊人。
    这种气度倒是让万俟司徒的探究褪去,换上和蔼的笑容接了沈银秋奉上的茶水,给了一个大红包。
    沈银秋收下谢过,接着给长公主敬茶,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她迟迟不接,沈银秋垂着头,屈身端茶,保持着奉茶的姿势。
    万俟司徒扫了长公主一眼,面露不悦之色,“公主,儿媳妇在跟你奉茶。”
    沈银秋暗道,这王爷倒是跟世子说的差不多,像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虽然迈入中年,也还依旧俊朗,怪不得世子能长成这样,不过只有二分跟这王爷相似,其他的多半是像了前王妃?那王妃得有多美……
    她就擅长在这种僵滞的情况走神,这般才能暂时忽略身体情况,坚持的更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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