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花开花谢尚且仿佛转瞬间的事情,因此半个月的光景,几乎是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
    而二月二向来民间有龙抬头这一说,加上宫内负责星象的钦天监,也言明这一天乃是少有的黄道吉日,因此周显睿登基祭天的日子便定在了这一天。
    新帝登基,此乃举国大事,如今明帝已然在之前的数月时间里,大办了国殇并且已然安葬入了皇陵。
    而如今周显睿登基,帝号拟定为“启”,取承前启后,国泰民安之意。
    登基盛典虽然向来都是帝后,带领着满朝文武拜祖祭天,后宫其余的嫔妃是不得参与的。
    但是就见得萧瑾萱仍旧是天没亮便起身了,并且端坐在梳妆台前,盛装打扮,毕竟登基之后,在宫内金华殿举行的国宴却是由她一手负责操办,所以今日她注定是不得空闲的。
    而今日国宴一应的服侍周显睿早就派人亲自送过来了,但当萧瑾萱穿上雍容华贵的深紫宫装罗裙之后,就在她要将良妃赏赐的朱钗发簪也佩戴上时。
    却不想竹心和白术才将发钗拿起来,却被从外面捧这个首饰匣子走进来的文昕给拦住了。
    接着就见文昕先是将竹心手里,良妃那赏赐下来的朱钗拿过来看了两眼,接着他便哼笑一声,随手直接就给丢到了梳妆台上。
    正坐在梳妆台前,总是整日忙碌不得休息的萧瑾萱,这会她正抓紧一切时间闭目养神呢。
    闻听得这朱钗砸在桌上的响动,她不禁当即便睁开了双眼,并不解的问道:
    “文昕这好端端的是谁惹到你了,在说这朱钗可是良妃娘娘赏赐下的,今日国宴我还准备佩戴呢,你若是在给摔坏了那可是极为不敬的。”
    可是一听得萧瑾萱这话,就见得文昕先是将手里捧着的珠宝匣子打开,接着便将这放有各色珍奇发饰珠钗递到了梳妆台前,然后才冷笑一声说道:
    “瑾萱这衍庆宫的良妃娘娘,因这次国宴给各宫可都赏下了珠宝发饰。但据我所知轮起成色和品相,你这份可连那绿萝宫的苏秦都比不过。你瞧瞧这赐下的朱钗,珍珠竟如碎米粒般大小,这是在笑话咱们宫里没见过好东西不成,依我看这种次等廉价之物不戴也罢。”
    而几乎是文昕这颇为愤慨的话才一讲完,就见得向来也是心直口快性子的竹心,也是一脸不满的马上接口说道:
    “主子文昕说的对,都说这宫中揽近天下珍奇之物,可良妃娘娘赏赐的这几支裹金的簪子,国宴如此场合哪里能戴的出手。依奴婢看衍庆宫那位根本就是有意为之,毕竟轮位份您比不得深王妃,但比起妾姬出身的苏氏了要高出许多。怎的就她能被赐下一整套的羊脂玉簪,您却只能佩戴米粒大小珍珠的裹金簪子,当真是气死奴婢了。”
    闻听得身边之人这接连不断发出的抱怨和不满,萧瑾萱却只是不甚在意的笑了一下,接着就见她随手拿起裹金簪子,摆弄了几下后就温婉的说道:
    “竹心说起来你是在梅庄时便跟在我身边的,那你就该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家小姐我可是连银簪都没得佩戴,和过去比起来如今的一切还有何可抱怨的呢。”
    对着竹心将这番话讲完之后,萧瑾萱当即又扭头看向了文昕,然后便一笑接着说道:
    “良妃娘娘久居深宫,看见了争权夺势,因此文昕我现在独揽六宫大权,对方会忌惮我成为第二个薛后,这些其实也已然在我的意料之中。而且你们都是知道的,等到京师安定下来,我是不会久居在这里的,所以良妃是长辈,更是抚养显御长大成人的母妃,咱们能忍让便忍让些,何必同对方争一时之气呢。而且这宫内向来言多必失,你们切记祸从口出的道理,惜字如金些才是明智之举。”
    虽然清楚萧瑾萱所说的都极为在理,可如今在对方身边,历练的越发强势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文昕,不禁还是满脸不愉的说道:
    “瑾萱就怕咱们越人,旁人非但不会领情,反倒更加变本加厉呢。你可别忘了,半月前那湘芸姑姑将小郡主接走不久之后,衍庆宫那个意图讨好你的小宫女冬喜便跑来卖好告密。并将良妃如何不想将一盒点心赐给你,又是怎么背地里提防着你的事,都和咱们清清楚楚的学了一遍。尤其是那个襄平公主,对方和你面上亲如姐妹,背地里竟做尽了挑拨离间的勾当当真是可恶至极。瑾萱我知你无心后宫弄权夺势,但至少你如今还身处宫内,一切就必须多存份小心,却不可大意了才是。”
    文昕这番好意提醒,萧瑾萱自然还是听得进去的,不过并不想和衍庆宫弄得关系太过僵硬的她,当即不禁还是缓解气氛的笑着说道:
    “文昕你不过也才比我大上两岁,在这么唠叨下去旁人瞧见,非得把你当成老夫子不可呢。还有竹心也是,你们都和白术学学,瞧瞧人家由始至终都这么静静的站在一旁,女子便该这般柔婉才是。竹心你若在不改了口直心快,看以后还有谁敢娶你。”
    一听得萧瑾萱竟打趣起了自己,当即竹心哪怕性子在直,但也已然到了谈婚论嫁年纪的她,不禁还是羞红了一张脸。
    而在瞧这会的文昕,被当下这气氛一搅,不免也是轻笑出了声。
    反倒是被萧瑾萱夸奖文静温婉的白术,却仍旧不动不笑的站在那里。
    直到竹心推了她一下,白术这才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微微有些紧张的看向了众人。
    一看白术这明显魂不守舍的样子,因为文昕一事,总觉得心里有些愧疚对方的萧瑾萱,不免立刻关切的问道:
    “白术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额头也见了汗,若是哪里不舒服可一定要告诉我,我这便叫御医来给你诊治。”
    望着萧瑾萱关切的目光,自打从新回到对方身边之后,可能是因为以前在王府不辞而别,因此心里一直存着些许尴尬愧疚的缘故。
    所以现在的白术比起以往和萧瑾萱之间不但客气许多,更是对方稍微对她好上些许,她就会诚惶诚恐,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
    因此就见得这会闻听萧瑾萱,竟然要给她单独宣召御医,当即白术不禁连连摆手,然后忙感激的说道:
    “谢主子的关心,不过我没事的,可能是昨晚入夜后被子没有盖严实,所以受了点风寒,奴婢自己这便去煎一副药喝了也便好了。只是今日国宴白术恐怕不能伺候您了,万望主子切莫怪罪。”
    望着如今和她越发客气规矩的白术,萧瑾萱非但没觉得舒服,反倒发觉彼此似乎有些疏远了。
    不过望着白术脸色确实不好,当即萧瑾萱还是应允对方即可下去休息里,并叫竹心将宝鸽叫上,今日随她一并前去赴宴。
    因为新帝登基大典,向来只有帝后有权利一并祭天,其余妃嫔这种隆重仪式,是不被允许和满朝文武一并参加的。
    而因为明帝死因蹊跷,而且最终是在密道里驾崩,按理来讲对方甚至算不得寿终正寝。
    因此本就因为没有明帝亲自确立储君之位,而继承大统都备受争议猜忌的周显睿,当即便接受了郭仪献上的一计。
    那便是为明帝守国殇大孝三年,这期间他将不广纳秀女填充后宫,不立皇后,不举办任何奢靡庆典,宫内一应众人都不得身穿光鲜亮丽的服侍。
    以此来彰显周显睿的仁孝,并堵住那些对他继位登基而产生的质疑猜测。
    所以如今周显睿虽然即将称帝,可是凤位却是悬空虚设的,而当初对方最先相邀萧瑾萱一起祭天,却被婉拒了。
    毕竟在萧瑾萱心里,这祭天之日站在周显睿身边的人,那便是三年之后国母的象征,因此当即她便举荐了沈文卿,毕竟在她看来没有人能比对方更加合适的了。
    不过虽然最后周显睿应允了这个提议,萧瑾萱如今不必在去参加登基祭天,可是大典之后的宫宴因为是她一手操持。
    所以在穿戴整齐得体之后,她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当即便向着金华殿走去,希望最后在检查一遍,确保国宴之上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
    等到提前赶到金华殿的萧瑾萱,又谨慎的从头到尾又将今晚宫宴的一应酒水菜肴,以及排演的节目都从新审阅了一遍之后。
    紧接着并未过去多久,登基大典结束,并带着一应满朝文武,以及番邦朝贺使臣的周显睿那英俊挺拔的身影,当即便迈步走进了金华殿内。
    而等到众人按宾主位份落座之后,以侧妃之位就坐在周显睿右侧的萧瑾萱,眼见得对方在龙椅之上落了坐,她不禁便侧身轻声问道:
    “陛下适才大典一切可还顺利,今日虽然举办的乃是国宴,但因为三年国殇大孝,所以一应歌舞全部从简,您若还有何要吩咐的,我这便着手叫人前去安排。”
    别看萧瑾萱这话是在对着周显睿说的,可是她的目光却与坐在王爷席位上的周显御四目相对在一处。
    哪怕他们之间相隔确实有段距离,更是无法相互言语,但是彼此间那份关怀和暖情,却是不言而喻,心心相惜的。
    本就从进了金华殿,便留意着萧瑾萱一举一动的周显睿,自然将对方和周显御之间的举止尽收眼底。
    但同样心知感情不能强求的周显睿,不禁在心里惆怅的苦笑一下后,便不在纠结与感情的问题,而是低声说起了正事。
    “瑾萱你安排的事情,朕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只是这次前来朝贺的番邦使臣之中,那夜瀛国君藤原修竟然亲自来贺。这夜瀛虽然是弹丸小国,但这藤原修毕竟也是一国之君,因此他的用度要高于其他使臣,却又不能与朕相当,因此这一点就要有劳瑾萱你费心重做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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