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犬吠,即便陆南石非是它的主人,也能听得懂它的意思,它在让宫本久走!
    宁可自己落入险境,也要抵挡住陆南石的攻击,给宫本久留下一线生机,这样的式神可不多得。
    陆南石一只手握着承影与犬鬼作战,一只手五指翻腾,控制着白光。眼见丝线与威压的双重攻击再次袭来,宫本久面色一肃,不再耽搁,武士刀重力反击了一招,便不再恋战,转身遁了出去。
    白色光束般的丝线并没有追出去,而是迅速返回,朝犬鬼攻去。
    犬鬼一方面要应对陆南石,一方面还担心着宫本久,见宫本久逃走,心神一松,可就在这一松之时,一个不备,被白光缠了上来,瞬间收紧,束缚住了。
    它使劲挣扎,却发现怎么也挣脱不开,这玩意儿好比传说中的捆仙绳,越是动弹越是紧绷。发现这一情况后,犬鬼很明智地选择了放弃,不动了。
    陆北池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看向门口,“追吗?”
    “不必!”
    贺衍轻笑,“感觉如何?”
    陆南石也回之一笑,“很好!”
    嗯,是的。这算是对他半觉醒后的第一次试炼,感觉很不一样。这一仗他打得很舒适,在宫本久和犬鬼的联手之下,不说多轻松,但也并不觉得吃力。甚至,如果他想,其实宫本久根本逃不出他的领域。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并不想在拍卖会之前给自己惹麻烦,尤其是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陆南石将承影收起,含光所化白色丝线也自动回归。他转手拿出一张符纸打在犬鬼身上。犬鬼一声凄厉惨叫,露出了真身。
    竟然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曼妙女子,且这穿着……
    陆北池大感吃惊,“你是华国人?”
    女子没说话,可不反驳也就代表了默认。
    “既然是华国人,你怎么会成为宫本家的式神,还帮着宫本家族来伤害华国人,损害本国的利益?”
    陆北池皱眉。几十年前,霓虹与华国那持续多年的侵略战争让人记忆犹新,尤其作为军人,他永不会忘。即便他未曾生在那个年代。但他的曾祖父以及祖父都是从那个年代淌着血过来的。
    在这样的家庭教育和军队教育之中,他对这场战争的敌方没有任何好感。当然,如今两国表面上和平邦交。身为军人的他服从国家的任何决定和指令。也不想用过往看现今,从而打破这难得的和平局面。
    甚至,他也接触过不少霓虹人,其中不乏正直勇敢友善之辈。对于这类人,他也愿意去交好。但若是两国利益冲突,他有自己的立场和原则。这是底线,永不可破。
    而这位犬鬼,显然已经触碰到了陆北池的底线,也触碰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然而女子仅仅只是斜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嘲讽的眼神。
    “霓虹人如何?华国人又如何?你们可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兄弟俩一怔,陆南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死的?”
    女子思绪飘远,“我生于清末年间,本是一个孤儿,后来被师父抱养回道观,便跟着她开始修行。”
    陆北池讶然,“你是一名修士?”
    女子好奇地看了眼陆南石,“你似乎并不觉得如何惊讶。”
    陆南石坦然,“猜到了!阴阳师家族即便有涉猎先天八卦,却也不会这么精通。我设置的困阵,单凭宫本久是走不出去的。是你在教他。”
    女子嘴角一勾,“是我!我师父精通阵法,这等困阵,对别人来说,很难,对我却不算什么。师父很厉害。可惜遇上我时,她已经两百多岁,寿数将近。我十六岁那年,她仙去了。师父是个好人,还是个心怀天下的好人。
    她死后,我继承她的遗志下山。一边修行,一边帮助世间困苦百姓。那时候,这个革命,那个革命,这个军阀,那个军阀,后来又有霓虹人。国土不存,硝烟遍地。我走到哪,帮到哪儿。
    有一回,我走到了一个村子。我帮他们想办法抵挡住了战火,迁居到了安全的地方,还在村外设置了阵法,让他们可以自给自足,安稳度日。而这么多年的战火,我也累了,想留下来歇一歇。
    最初,大家相处的很和睦。可后来,他们开始怕我。因为年月增长,而我的容颜却没有多大的改变,我比他们老得慢,比他们的寿命要长。最重要的是,我的能力比他们强。在我面前,他们即便是最厉害最魁梧的大汉,也好似一只蚂蚁一样微小。”
    听到这里,贺衍神色肃穆起来,“所以,他们设计暗害了你。”
    女子嗤嗤笑起来,“我是死在我最疼爱的孩子手里的,那个孩子,当时他还只有八岁。是他给了我致命的一刀。否则,以我的能力,他们怎可能杀了的我!他们杀了我还不够,还不知从哪里请来懂行的道长,将我用七星钉钉死在棺木中,以七七四十九道符篆镇压。
    他们怕我死后复仇,所以那是让我万劫不复,魂飞魄散,永无超生的办法!狠!好狠!若不是当时宫本一族的家主碰巧路过,破了他们的术法,解救了我,又帮我杀了全村报仇,如今,我只怕早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她转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看着陆北池,“你说我为什么帮着外人不帮华国人?华国人?我是怎么对他们的!可他们又是怎么对我的?而宫本……从那以后,我便答应他,做宫本家的式神。他死了,我便跟着他儿子,他儿子死了,我便跟着他孙子,一直跟下去。”
    说到此,她的恨意散去,眼中多了几分缅怀与眷恋。
    她不只是为了报恩,她对那位已逝的宫本家主还有着深深的爱意。
    陆北池听得皱起了眉,梁汾喃喃道:“全村都……死了?”
    女子嗤了一声,“不然呢?若你们是我,你们难道不会吗?”
    会吗?梁汾与陆北池皆是一愣,他们无从得知。因为他们未曾经历过。
    贺衍轻笑,眼中杀意渐浓,“众人皆负我,我便杀尽众人!”
    三人一震,陆南石怔怔看着他,神色不定,“你是这么觉得吗?”
    贺衍把玩着手里的盘龙鞭,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会原谅他们吗?”
    陆南石沉默了,良久,他又问:“若当年的众人已经都不在了,或者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呢?你会放下吗?”
    贺衍一愣,他们的话语中都没有用“如果”二字,他们明白彼此问的究竟是什么。
    他咧开嘴,眼底的笑意蔓延,“如果我说不会,你打算如何?”
    贺衍深深看着陆南石,期待着他的答案。他知道陆南石还没有完全记起那一场大战,但以陆南石的聪慧,只怕已经从各种细枝末节中猜到了一些后面的发展。
    那么,朝无,你会帮我吗?
    这句话,贺衍差点脱口而出。
    但他最终忍住了,因为他知道,眼前的陆南石还不是朝无,不是那个他熟悉的朝无。
    陆南石定定回望,张着嘴,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想到了记忆中的昆仑,想到了他最终的结局。目前的结局里,是没有少阳的存在的。但他知道,以当时他与少阳的关系,少阳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贺衍真的是少阳,那么他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个猜想在他脑海中一点点聚拢,已经形成了模糊的轮廓,虽然还看不清楚真相,却已经足够让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忽然,门外传来骚乱之声。
    众人一愣,陆南石随手将女子收入介子空间,跟着大家走了出去。经过长长的回廊到达通往甲板的道口。
    那里人头攒动,好像发生了什么。
    走近一看,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正是半个小时前才和陆南石交过手的宫本久!
    而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死状难看。
    贺衍蹲下身,饶有兴致地检查了一番,啧了一声说:“宫本自身的法力道行不差,修行之人死后体内总有会道法残留,但他没有。”
    陆南石皱起眉,“他从我房间逃出去到现在满打满算只有半个小时,什么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杀了。尤其……”
    贺衍嘴角勾起,“尤其,他的魂魄不见了!”
    第91章 宵练出世(3)
    寻常人一旦死亡,魂魄大多五分钟内会被勾魂使勾走。有少数个人原因或勾魂使原因,未去往地府的,成为了各种孤魂野鬼。
    但修行者灵魂的强度比别人大,与身体的绑定牢固度也比别人大,一般在死后半小时到一小时才会脱离身体。可如今,宫本久的尸体内没有魂魄,周围也没有勾魂使出现过的痕迹,却有被吞噬的痕迹。
    陆南石与贺衍对视一眼,二人朝四周逡巡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白龙王的踪迹。
    按理说,船上这么多人,又不是都住在一层,离得远的,听不到动静没来看热闹也正常。但白龙王的房间,可就在此处十米。何况他的左右邻居,全都在呢。
    陆南石神色阴沉,修行之人的法力,灵气,魂魄都是可吸收的。杀人噬灵,是妖邪常走的路子。白龙王死而复生,如今的他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
    手腕上的铁环发出只有主人听得到的低低嗡鸣,陆南石知道,那是被收入承影介子空间里的女鬼的呐喊。
    他悄悄退出人群,回到了房间,将其放了出来。
    “你是宫本久的式神,如今他死了,你们之前的契约也就自动解除了,你自由了。可有什么打算?”
    女子面上不见得有多哀戚,毕竟她爱上的人早已故去,宫本久是当年他最看重的孙子,她也便爱屋及乌。因此比起哀戚,她脸上更多的是落寞。宫本家虽还有人,但与当年的宫本家主亲近的却都不在了。
    “不知道,或许会回宫本家,在小辈中再找一个吧。又或许……”女子一顿,伤感之色淡了些,多了几分愤怒,“不论之后如何,至少现在我要找出是谁杀了宫本久!我不能让他最看重的孙子死的不明不白!”
    陆南石点头,法诀一掐,将她身上的桎梏解除,“你走吧!”
    女子诧异,“你……你放了我?”
    陆南石不说话,表情却给予了回应:有什么不可以?
    女子一顿,犹豫了下,说:“你很强,但这艘船上不缺强者。你或许能奈何得了一个两个,却未必能奈何得了八个十个。当初神君墓的事,西方人没有参与,但东南亚这一块却都插了一手。
    如今几乎大家都知道是你打破了神君墓的封印,虽说混沌珠已经给了特调局。华国的特调局,能人辈出,又在自家地盘,他们不敢妄动,只能偃旗息鼓。但如今这是在公海,你身边也就这么几个人吧?”
    陆南石还没说话,陆北池面色倏忽一沉,“你想说什么?”
    “你们可知道宫本久为什么会来袭击你?哦,不,倒也不能说是袭击。他只是想来探探你的虚实,却没想到踢了铁板。”一番感慨,她神色蓦然严肃了好几倍,“船上有人传,你得到了神君的传承,手中握着上古修行秘法。”
    难怪……难怪宫本久会出手。
    陆北池脸色更难看了些,“有多少人听说了?”
    “东方人应该都听说了这个传闻。但谁信了,谁当做是无稽之谈,就不清楚了。”
    陆北池深吸了一口气,即便只是如此,形势对他们来说也不太好。
    上古秘法?神君传承?这几个字的诱惑一点也不比混沌珠小。甚至混沌珠的力量不一定能发挥出来多少,可秘法与传承不一样。尤其还是神君留下来的,修行后会不会就能长生,就能升仙了?就算不能,起码也能让家族屹立不倒了吧?
    女子丢下这么一个□□,转身离开。
    陆北池双拳有些抖,没一会儿的功夫,脑海中已经闪过千万种可能。陆南石这个当事人却比他淡定地多,还有闲情同贺衍分析情形。
    “神君墓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就算是特调局,也只晓得我拿到了混沌珠,并不知道墓中发生的事。”
    贺衍轻笑,“是白龙王。”
    陆南石点头。
    那天他在神君墓中的情形,恐怕全都落入了白龙王的眼中,也或许是因此,白龙王把他拿到混沌珠,由于混沌珠的力量冲撞,打开了含光最后的封印,刺激了他的记忆的一系列异状当成了是“传承”。
    在这等拍卖会上将消息泄露出来,白龙王的设计不可谓不精密。
    一来,让陆南石拉了一大把仇恨,勾起大家的贪欲之心,借别人的手来试探陆南石的深浅以及所谓传承秘法的真实性,来印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二来,他死在陆南石手上。杀身之仇,白龙王不会忘。这是一个绝佳的报仇机会。
    当然,白龙王的手段绝不仅于此。
    梁汾也是忧心忡忡,“你可曾想好了对策?”
    陆南石扬起嘴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快三点了,睡吧。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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