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茜“嗯”一声,就仍然去看两旁或坐或站、或做生意或围观的人。
    围观当然是围观从王都来的尊贵王室同将军,恐怕真正还有心思做买卖的也没几个。
    她看见很多穿着美丽的少女挤到路边来看,目光间或在赫恩与弗雷德脸上停留,还有些在看年轻的亲卫队
    同弗雷德的士兵,兴奋地窃窃私语着,即便顶着雪,热情也是完全没有消退,反而越发高涨起来。
    贝茜耳力很好,不需费力也听得清她们在说什么,殿下或者将军果然很英俊云云,脱口而出的爱慕之词大
    多相似,没有新意,也不是在说她,就没多少兴趣听。
    其实也是有谈到她的。
    大家都看见了王子殿下身前坐着的那一位金发小姐,却不知道是谁,转身互相询问,都想知道贝茜的身
    份。
    人大概是缺少了好奇心就会死掉的动物。
    维克托在后面骑马跟着,瞧见这么多的姑娘,也很心花怒放,但转眼看见前头的王子殿下,秉承着一个忠
    实侍从的职业操守,他还是庆幸了一下今天并非宁芙的节日。
    否则靠贝茜那小小的身板如何守卫得了殿下的亲亲。
    这么看人与被人看地走了一路,终于抵达城主一早就拾掇好了给贵客住的宅邸。
    这是城主名下的最好的一处房子,常规配置了小花园,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缺。
    给王子住的地方自然首先要求安全,宅邸里的仆人都经过精挑细选,生怕出一点差池。
    于赫恩而言,城主实在是过于紧张了。
    想是这么想,他到底没说什么,带着贝茜将宅邸上下走一圈,走完便已经快到晚餐时间。
    弗雷德没有跟上去。
    仆人们面对他总很小心翼翼,他也不需要多的人服侍,要了酒,一个人慢慢地喝。
    “你大概还不能喝这么多酒。”不知这么细嘬慢饮了多久,听得门响,随即便有人倚在门上这么道。
    弗雷德手一顿,仍旧将凑到唇边的酒饮了一大口,唇缝溢出些带着酒气的醇红,最终都顺着他的喉管流淌
    入腹。
    他知道过来的是谁,眼睛也没抬,取过酒倒一杯新的,往门口那人的方向推了推。
    “那只吸血鬼呢?”他问。
    赫恩倚着门站了一会儿,到底过来接了弗雷德的酒,坐在他身侧,轻轻抿一口,将酒杯拿在手里把玩,听
    见提贝茜,自然也听出弗雷德话语中淡淡的烦躁,笑道:“她愿意自己待一会儿。”
    弗雷德嗤了一声。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他颊上的红又飘飞回来,薄唇湿润,乍看竟有种艳丽无匹的美感。
    他的感冒是还没有好,如今喝了半瓶的酒太阳穴其实隐隐有些发胀,脸颊发烫,自己也知道这种样子不适
    合出去见人,手却还没停,又往杯中续酒。
    “我很愿意帮你跟城主说一声你今晚直接睡在这个会客厅。”赫恩道,“又或许是我不知道,酒最近居然
    成了治疗感冒的良药。”
    这个人在贝茜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好友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此刻这样开玩笑,倒也叫人品出几分王子殿
    下的兴致。
    一样迷人就是了。
    弗雷德仿佛没有听见,抬手放手之间,那新倒的酒又喝得一滴不剩。
    赫恩将酒瓶拿走了。
    “这么多天,查出你那小宝贝的底细了么?”银发的将军就狭了眸,唇畔勾起一丝笑来。
    “她忘了很多事情。”赫恩道。
    对弗雷德话中“小宝贝”一词倒是没有否认。
    弗雷德就刺他:“她记得的事情你也未必知道,好可笑。”
    赫恩又喝了一口酒,低头想想,莫名笑起来,顺着他的话道:“未必。”
    “你不查,那就让我查。”弗雷德道。
    话题似是突然回到了那天要不要将贝茜交给他的问题上。
    赫恩已经明确说过不,这会儿虽如上回一般没有变脸色,但也没有变态度,不假思索道:“不用。”
    他倒是有些疑惑:“你为什么对伊丽莎白抱这么大的敌意?”
    他说话向来是温温的,从不惹人讨厌,弗雷德却被他这个问题问得骤然有些添了几分烦躁,拿起酒杯才想
    起酒已经给赫恩放开,随手将杯子丟回桌面,抬手拽扯颈间的勋章,扯开了让领口透透气。
    须臾才冷冷道:“不是敌意。她让我有些不舒服。”
    赫恩有些不解,正待再问,却见门前出现个人影,刻意打扮过了的女仆低着头,羞涩道:“殿下、将军,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会客厅里便沉默下来。
    女仆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不由有些惴惴不安,羞涩早从脸上褪了去,正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
    大着胆子抬头去看赫恩,却见他一笑:“知道了。”
    话题便搁着,暂时没有继续。
    赫恩同弗雷德走着,看见维克托,问他贝茜在哪里,维克托往阳台的方向示意了下。
    金发的小人儿离了赫恩,倒也没有乱跑,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阳台边看雪。
    一开始还只是小小一朵的雪花,飘飞到此刻已经成了鹅毛般大小,阳台上铺了薄薄一层雪,照这个势头下
    去,恐怕要下一晚上。
    倘若积得太厚挡了路,行程可能就要缓一缓。
    这会儿还起了夜风。风有些大,刮在脸上冷冷的。贝茜在屋子里早就摘了斗篷,金发给吹起来,她自己抬
    手拂到耳后去。
    她自然是不用吃普通人的晚餐的,之前赫恩跟这里的人提过不必打扰她,因而并没有人来请她过去餐厅用
    饭,乐得清静。
    只是看着看着雪,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那步子跟呼吸都是听惯了的,一时跟弗雷德有些相像,都不必转
    头抬眼去看,就知道来的是赫恩。
    “晚餐大概要耽搁一些时间。”赫恩走到跟前,也看了看外头的雪,倘若不担心明日的路怎么走,这样安
    静地看着落雪成白其实也是件颇令人享受的美事。
    但在欣赏之前,最好先把这个让人惦记的喂饱些。
    赫恩去握贝茜的手,只觉在马车上用了些时间焐热的绵软此时又是冰冰凉凉,还在外头吹风,更是吹得跟
    雪一样没了温度,便将她两只小手都拢在掌心,低声问:“现在先给了你么?”
    话说出来,便知即便听着不像要喂血的意思,也得压低音量。
    否则一个“给”字生动形象,含义丰富,听在过路的仆人耳中,很容易就有些令人想入非非的意味。
    贝茜顺从地让他握着手,目光落在他佩戴了勋章的领口,略想一想,觉得还不是很饿,便摇头:“出来之
    前吃过一点了。”
    维克托又在外头弱弱地唤:“殿下……”不知道赫恩跟贝茜在做什么不可为人道的事情,并不敢近前来。
    他也不想催,但不得不出声,因为餐厅的人都在等着赫恩入座开席。
    早知道便让格林跟着殿下了。
    夜晚正是贝茜活跃的时候,赫恩见她眸中确实还平静的,往常肚子饿时的小动作一概都无,便等她的手再
    焐得暖一些,告诉了她随时可以过去找,才走出去,带着维克托回餐厅。
    这样吃一顿晚餐确实要很长时间。
    长餐桌上很快摆了第一道菜。
    虽不如王宫里做得精致,但胜在造型独特,很吸引人眼球,也算有趣。
    弗雷德跟这些人不熟,在餐桌上并不怎么说话。
    他那半因酒半因感冒而起的飞红总算在用餐前消退了些,不至于让人看呆了去,将平时冷肃的将军形象推
    翻重塑。
    想太多。即便敢看他的人因了那点薄红而惊艳,给他的视线一扫,什么绮念都没了大半。
    还是王子殿下更温柔些,也更好说话。
    城主是餐桌上最大的话匣子,想在赫恩面前刷个好印象,他本身健谈,并不难找话题,赫恩时不时会回
    应,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座钟的指针又往下一个数字轻轻拨动了一下。
    贝茜在阳台看雪看了许久,后来出了神,更多是在想事情,反而没怎么留意外头雪花如何堆积起来。
    待缓缓从天外回神,她又去别的房间里转了转,觉得摆设还不如卡特府邸里的有意思,没觉出多大趣味,
    想一想,还是回了这座宅邸的她的卧房。
    站在卧房里她想,这位不知道名字叫什么的城主其实已经很有心了。
    先前他不知道赫恩要带一位金发雪肤的小美人来,但在外头迎接时一见,应该转头就吩咐了这里的仆人,
    特地将其中一间再拾掇拾掇,让贝茜晚上睡。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派了什么人来收拾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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