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僵硬的面皮浮起一丝不悦,刚头还好好的,现下看着她便是皮笑肉不笑的惊悚之感,“和蛊者圣手比蛊术自寻死路吗,你以为他往日凶名是怎么来的,当真以为是凭空带上的高帽?!”婆子说着便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自以为是蠢得无可救药,真不知道我儿子喜欢你身上那一点。”
    洛卿见状再不敢多言,当即从善如流道:“是洛卿愚钝了,想来婆婆不日便能替我们报得这血海深仇,往后刹婆后人必以婆婆为尊。”
    这话倒是说到了婆子的心坎上,面色当即缓和了不少。
    洛卿见婆子心情好,眼眸微微一暗,面上的笑越发可人讨好,看着她手上的布偶温婉体贴道:“婆婆,您把这些都吩咐我来做罢,洛卿看着您这般劳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万锁道岭渊之中烟雾迷茫,缥缥缈缈的烟云缭绕如登仙境,可是错综复杂的地势却叫人迷失了方向。
    白骨到了这处绕了许久也不见人,身上的衣裳已经干透,白色衣纱随风飘扬凌乱如同心绪难以收敛,心头的不安一阵阵浮起,她连忙压下心绪,神情警惕地察看着四处前进。
    突然天际一只飞鹰掠过,到了白骨这处猛然落下,似乎要抓向她的头顶。
    白骨身子骤然往后一仰避开,手中利剑快速劈去,却只削下了一只爪。那鹰惨叫一声,动作敏捷地避开,飞快向前飞去,一看就是有人专门训养。
    白骨当即足下一点,提着内劲往前掠去,那速度极快,恍惚之间只看到一阵白影闪过,仿佛人眼看花了一般。
    那鹰到了山顶处忽然力尽掉落下来,白骨追到这处,远处依稀传来人的声音,她微微侧耳细听,是九鬼的哀嚎声!
    她当即快步往山顶走去,山顶的风极大,吹着她的衣袍猎猎作响,乌发白纱飞扬仿佛要登仙而去。
    远处是极长极宽的深渊,中间连着一道长绳桥,已然十分古旧,上头的木踏板腐烂得破碎不堪,有些已经掉得只剩下空荡荡的木绳。
    那桥下坠着九个人,一个一个手脚皆被绑住,在绳桥下随风摇摇欲坠,那绳桥摇晃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开来。
    鬼一被剁了个指头,疼得他一直精神紧绷着,见了白骨直喉咙发干嘶哑疑惑道:“爷?”待反应过来真的是白骨之后,当即流下两行热泪,“爷……”
    其余八人被风吹得晕头转向,虚弱不堪,看着白骨开口尽是沙哑。
    深渊底下又一阵风卷上来打在绳桥上,让桥摇晃得越发厉害,似乎马上就要断开。
    白骨明知有险也只能快步上前,地面上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蛊虫,成群结队地往她这处爬来,密密麻麻铺满了地,看着便叫人头皮发麻。
    她连忙拔剑往地上一挥,那蛊虫只去了小半,片刻后那些蛊虫竟然飞了起来,速度极快地冲她这处袭来。
    白骨见状当即腾空而起旋身挥剑,快得蛊虫近不得身,蛊虫密密麻麻的包围着她,叫她几乎看不见外头,突然传来铁索链的声响,上头一个巨型的铁笼子从上而下坠落下来。
    白骨听见声响连忙挥剑劈出一条路,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甩来重铁链险些击中。
    重物落地不过须臾之间,白骨这一闪而过便失了先机,那铁笼“砰”地一声巨响将她死死地困在铁笼里头,一时间只觉地动山摇一般晃动,而那些在她周围的黑衣人也被这铁笼压得血溅三尺,气绝身亡,蛊虫当即落地啃噬起来,片刻后便见几具尸体的累累白骨。
    周遭的黑衣人慢慢退后,避着脚下蛊虫。
    白骨的剑还未见血,那白衣上已经沾染鲜红的血迹,星星点点如红梅绽放,她猛然挥剑劈向铁笼,却只有刺耳的声音响起,铁笼子却纹丝不动。
    她握紧手中的剑,面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叫人看不出她现下深浅。
    远处“啪啪啪”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如黑色潮水一般蛊虫慢慢消散而去。
    邱蝉子停下鼓掌从远处慢慢走来,看着笼子里的白骨啧啧了几声,似乎略有遗憾一般讽刺道:“白骨,真没有想到我们再见面是这样的场面……”
    白骨看了眼周围不过寥寥数十个黑衣人,不由嗤笑一声,拖延时间暗自想法子,“看来你这个厂公做得很操劳,这满脸的褶子叫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邱蝉子冷哼一声,突然靠近铁笼子神情阴翳,“死到临头还敢这般嚣张,你得罪了刹婆族人,还以为自己能跑掉?”他话到一半,突然眼珠一转,看向桥下那吊着的九个人,面上带着几分阴笑,可惜道:“可惜十鬼逃了一个,今日只能由他们九个人和你一道赴黄泉了,另外那一个待我夺回了暗厂,自然会送他下去与你团圆,从今往后,鬼宗白骨将永远成为过去……”
    白骨闻言心中一紧,看着他眼眸微微一眯,那面上的凶煞之意隐隐透出,瞧着极为骇人,脑中却飞速转着,急得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邱蝉子见状却越发兴奋,当即从怀中拿出火折子走到桥边,打开火折子以手挡着风用力吹着,片刻功夫,那上头火星便冒了起来。
    那么桥本就摇摇欲坠,若是点了火很快就会烧起来,到时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白骨心头大慌,连忙上前猛地挥剑连连劈在铁笼上,那铁笼子发出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一切都是徒劳无力。
    邱蝉子听着摇了摇头,面上带着几分可惜又夹杂着嘲讽不屑,“白骨,我们斗了小半辈子了,其实我也不想杀你,可是没有办法呀,你不除,十鬼不除,我这心头永远不安呢……
    要怪就只能怪你选错了路,非要那些没用的情情爱爱,否则说不准我们可以一道把持暗厂,操控天下。”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火折子慢慢移到木绳那处。
    白骨闭目凝神运气至剑,猛然挥剑骤然一击,剑气如啸向四周荡去,周围的黑衣人避之不及皆被击飞在地,可铁笼上头却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心头已然急躁到了极点,额间都急出了一排细密的汗珠。
    邱蝉子站在绳桥看着这处笑得很是开心,手中的火折子慢慢点燃了木绳,绳子极为干燥,点火就着,火势如舌极快蔓延而去,片刻便烧断了一根粗如手臂的木绳,绳桥瞬间下塌,在九鬼慌叫声中倾倒向了一边。
    白骨心头大骇,心中慌乱至极,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连忙运气至剑袭向了铁笼子边缘,地面当即四分五裂,土石变得极为松软。
    起身而来的黑衣人们执剑刺进铁笼避退她,彼时绳桥那处火势渐大,连着烧断了两条,只剩下一条连接着断桥。
    绳桥连带着九人晃动得越发厉害,那木绳承受不住重力,等不及火烧就已经慢慢开始一点点断裂开来。
    白骨目露凛冽,当即挥剑逼退了黑衣人,一剑往下往直在铁笼边缘下砸出一个洞,她迅速从铁笼下边钻出。
    同时,那一根绳子彻底崩断,悬在深渊之上的长桥断裂开来,往另一边坠去。
    千钧万发之际,白骨连忙飞身上前拉住绳子,所以动作不过一息之间,如一道光影闪过。
    邱蝉子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人已到了他眼前。
    她拉着身子凌空一转,带着极大的惯性将邱蝉子撞下了深渊。
    邱蝉子骤然腾空,瞬间失重坠落,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
    “啊……!”一声粗粝的尖叫声划破了天际,迅速离他们远去,落入深渊消失地无影无踪。
    绳桥一甩而过猛烈的风劲几乎要将她掀下这万丈深渊,白骨整个身子随风而起,脸颊被这凛冽的风刮得生疼,仿佛刀在脸颊上划过一般。
    断掉的木桥飞快甩向深渊那头,桥上的木板零零散散掉落深渊,那火势不但没有停下,因为顺风燃烧得更快。
    片刻间便往她这处烧来,那上头的火烧得这处极烫,叫人抓不住手,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然挥剑劈断了下头燃烧着的绳桥,堪堪阻止了烧到这一处的火舌,燃烧着的半截火桥飞快坠落,消失在底下云雾缭绕的深渊。
    他们随着绳桥的惯性飞快迎上对面的渊壁,这般撞上,力道何其凶险,大家一样必死无疑!
    “啊啊啊……!”十鬼惊叫出声,那声音响彻了整个深渊,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白骨来不及缓过劲,当即拽着绳子一个转身迎向对面,运气至剑狠力劈向对面的渊壁,连劈数道,内劲连连将他们往外推,阻碍了那断桥飞逝而去的巨大惯性,如秋千一般来回分散了大半力道。
    可即便如此,撞向渊壁的力道也不容小觑,临近关头,白骨举起手中的剑,施劲刺向堪堪就在眼前的渊壁。
    剑刃带着凛冽的剑气直刺入了石壁之间大半,带着巨大的后劲,震得白骨的手一阵骨裂的剧痛,麻了大半边身子,才生生阻下这巨大的力道。
    下一刻,他们便随着绳桥“砰”地一声撞向了渊壁,终究是血肉之躯受伤在所难免,渊壁坚硬,木踏板已经碎裂地零零散散,纷纷掉下深渊。
    白骨被撞得直喷了一口血,体内了不小的冲击,险些没能握住木绳掉下深渊。
    她还未歇一口气,鬼一的绳子突然崩断,整个人倏然掉落!
    第146章
    白骨当即出手拉住了鬼一的腰带,在危险关头死死拉住了他。
    底下深渊云雾缭绕如登仙境, 那飘飘渺渺的云雾慢慢散开, 几乎看不到下头的底,如同吃人的口子, 一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鬼一被绑了这般久,手脚脱力发麻根本使不上力,悬空的感觉让他栗栗危惧, 惊恐万状, 看着下头瞳孔都不自觉放大。
    拖得时间越久重力便越发难挨,白骨全身只觉撕裂一般的巨疼, 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撕成两半。
    鬼一感觉到白骨的艰难, 当即咬着牙伸出手脚去抓一旁的木绳, 一抓住便死死拽着不放,大大减轻了白骨的负担。
    白骨这才收回手, 额间全是细密的汗珠, 面色唇瓣尽是惨白一片, 她已然彻底脱了力,整个身子悬浮在半空,摇摇欲坠,看着便觉惊心动魄。
    突然,绳桥上木绳毫无征兆又崩断了一根,他们猛地往下一沉, 随着惨叫声倾倒向另一边木绳。
    一时间所有的压力都在这根绳子上, 断开也只是时间问题, 多拖一刻便离鬼门关多近一步!
    白骨双手死死拉住绳子,脚轻轻一抬踩在刚头嵌进渊壁的剑柄上,言简意赅吩咐道:“踩着我,救他们上去……”
    “千岁爷……”鬼一闻言不知所措,仿佛听不懂一般。
    “快,我快没力气了!”白骨面色几近惨白透明,见状当即大怒催促着。
    鬼一眼眶一瞬间润湿,只能咬牙往上爬去,很快就爬到了白骨上头,可脚却悬在她肩上不敢踩下去。
    木绳绷得极紧,将要断裂的细微声响隐约传来。
    白骨当即命令道:“踩!”
    鬼一吓得一脚踩在白骨瘦弱的肩上,直将她的身子踩得骤然下沉,他当即痛哭出声,心中慌怕到了极点,生怕白骨就这样被他踩下去!
    白骨手上一阵剧烈疼痛,她连忙死死咬着后槽牙,使劲全身力气撑着他。
    鬼一连忙伸手拉过挂在上头的鬼五,单手撑着他的身体,张嘴用牙去解他的绳子。
    鬼五已然冷静了许多,他深知时间不等人,待绳子一解开,他当即运气至周身,待恢复了些许气力,连忙踩着鬼一的手沿着绳子往上掠去。
    到了最上头的鬼六那处,三下五除二一解开,便使出全身力气将鬼六狠狠往上一抛,直扔上了渊顶。
    一时间绳子上的重力减轻不少,为所有人谋得了一点时间。
    鬼六一上去渊顶,当即解开绑在腰间的长鞭往下一甩,缠上脱力的鬼五腰部快速拉了上去。
    二人一道拉着绳子,死命往上拉,拼命缩短剧烈救人。
    鬼一往上爬去如法泡制地解绳子,很快又救了两个,他们素来配合默契,几人合力,片刻间,桥上绑着的九人便一个接一个全救了上去,下头一时只剩距离最远的白骨。
    她根本没有力气攀爬,更别提用轻功,能拉住木绳保持着不掉下去已经她的极限了。
    九鬼连忙拉着绳子快速往上拖,可那绳子在渊壁上磨损得太厉害,已经开始一点点的断裂开。
    突然,白骨的手彻底脱力,整个人猛地掉下。
    深渊上头几人拽着绳子拉了空,骤然全部往后栽去,心头大骇惊叫道:“千岁爷!”
    他们一拥而上,往下看去才发现白骨没有掉下去,而是抓住了那把剑,悬挂在了半空中,当即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心又高高悬起,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根本救不到!
    白骨死死抓着剑柄,另一只手只能抓住剑刃,死死握着才没掉落下深渊,剑刃划破手掌,鲜红的血顺着手腕慢慢往下染红了她的衣袖,生死一线间,她才发现她有多怕死,她有多怕再也见不到他……
    远处空中突然飞起黑蒙蒙一片,仔细一看竟是会飞的蛊虫,正往这处密密麻麻地成群飞来,蛊虫嗜血,白骨便是目标。
    她的手已经开始慢慢脱力,可能还没等蛊虫来,她便要掉下去了。
    鬼一看出端倪,急得直冲着白骨大吼,“千岁爷,你一定要撑住啊,刹婆就是为了分开你们,来对付秦公子,他现下只怕已经落了圈套之中,危在旦夕!”
    白骨心头大震,思绪不过转瞬之间,那蛊虫已如乌云压顶般飞来,手间的力道无法支撑住她,整个身子正慢慢下坠。
    她急得崩溃尖叫,歇斯底里到了极点,体内突然一股力起,无师自通般气涌丹田,冲破了最后一阵瓶颈,内劲如大海波涛汹涌,一浪接一浪翻涌而来撕扯着她的身子,片刻后慢慢归于平静,浑身仿佛充满和煦温暖的力量,不再似以往阴气沉沉,伤之肺腑。
    彼时,成群的蛊虫近在眼前,有几只落在了她的衣衫上堪堪就要往里头钻!
    白骨当即一踩侧面渊壁,咬牙身子凌空往上一翻,将自己整个人往上一甩,快速落下时角度极准地踩在剑柄上往上一腾,抓住那尽头木绳如一只轻雁般身姿灵巧往上掠去。
    她一上渊片刻功夫也未耽误,当即转身运气至掌心,击向空中蛊虫,那内劲如啸猛然袭去,震得耳中血流,引得整个深渊回声震荡,当即打散了前头厚可避日的蛊虫。
    那蛊虫密密麻麻尽数掉落至深渊,眼前一片黑蒙蒙慢慢散开,远处的深渊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婆子,看着这处神情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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