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保苦笑了笑,那一生,终究是他误了。
    而此生,他不会再做和珅了,他只是钮祜禄善保。
    善保凝望着那只小玉瓶,从中取出了那枚透着馨香的药丸,毫不犹豫丢进了嘴里。
    “啊——”惨叫声响彻,剧烈的疼痛彻底湮灭了善保的意识。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盈玥伏在额娘纳喇氏怀里,眼圈红红的。
    母女俩相拥着哭了半晌,纳喇氏便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训斥:“你这丫头,怎么能这般任性!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了,竟然抛下丈夫、抛下父母兄弟,一个人离家出走!漫说是皇家,天底下也没用你这样的媳妇!若不是十一阿哥上下替你瞒着遮掩遮掩,可真真是要捅了大篓子了!”
    盈玥那叫一个郁闷啊,她执意与额娘同乘一车,便是盼着路上好生叙叙旧情,没想到旧情没还叙上几句,额娘便开始絮叨责骂了。
    被这般劈头盖脸责骂,盈玥终于忍不住道:“额娘,他答允过我,此生绝无二色的!”
    纳喇氏呆住了,“什么?”纳喇氏晓得女婿与女儿恩爱十分,却万万没料到十一阿哥竟会对月娘做出这样的承诺。
    盈玥道:“若非他有此承诺,我也不会为他生儿育女。”
    纳喇氏道:“可是,十一阿哥本就有两个侍妾……”
    盈玥淡淡道:“姚氏和姜氏,都是处子之身。”
    纳喇氏愕然,身为一个女人,她费劲算计,才做到了“无异生子”,自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有这般本事。
    纳喇氏笑容有些说不出的惊异,“你这丫头,还真是青出于蓝啊!”
    盈玥低头伏在纳喇氏怀中,“若他早有别的女人,我又岂会钟情于他?我与他一早就有过君子协定,若他背弃诺言,我便会离他而去。所以此番离开,我并非是一时之气。”
    纳喇氏沉默了良久,才道:“可是苏氏肚子里怀的,并不是十一阿哥的孩子。”
    盈玥“嗯”了一声,“额娘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信的。可是……苏氏既然栽赃到永瑆头上,那一晚,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盈玥眼珠泛起了担忧之色,永瑆不是不是不谙男女之事的愣头青,他不是那么好蒙骗的人。
    那个雨夜……
    盈玥知晓一想,还有那种可能性,心里仍旧堵得慌。
    纳喇氏叹了口气:“你又何必一定要弄个清清楚楚?既已知道那一夜是苏氏的算计,并非是十一阿哥有意而为,这就足够了。”
    盈玥咬了咬嘴唇:“额娘……”可身为现代人的她,骨子里终究是洁癖的。
    “你若非要较真,那不是跟十一阿哥过不去,而是跟你自己过不去了。”纳喇氏苦口婆心道,“只要十一阿哥的心在你这儿,你又何必计较细枝末节?”
    额娘,终究是个古人。她再悍妒,大约也是不曾想过要求男人“从一而终”吧?
    盈玥苦笑了笑,她虽然不赞同额娘,但也不打算跟额娘顶嘴下去了,她疲倦地垂下眼皮,“额娘,我乏了。”说着,便扶在了她的腿上。
    纳喇氏轻轻抚了抚盈玥的后脑勺,幽幽叹道:“这些日子,十一阿哥为了找你,忙得脚不沾地,这些心意,额娘都是看在眼里的。额娘是过来人了,是否真的是有情郎,额娘不会看错。”
    “他待我的心意,我自然明白。”盈玥低低道。
    “既然明白,就不妨糊涂一点。”纳喇氏微笑着道,“做女人,太聪明,反而是庸人自扰。”
    盈玥沉默不语。
    见她不说话,纳喇氏也不言语了,她轻轻拍着盈玥的后背,嘴里哼起了小调。
    那是她幼时午睡的时候,额娘时常哼的调子。
    如今听来,只觉得此生十八年,不过是转眼一瞬,仿佛昨日她还是忠勇公府无论无虑的大格格。
    渐渐的,她入睡了。
    孕中女子本就容易困乏,何况坐在马车里,密不透风,更是叫人昏昏欲睡。
    一觉醒来,盈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马车里,而是已经身在了丹若堂那熟悉的寝室中、躺在了拔步床柔软的锦衾上。
    第四二八章、苏氏产女
    被阳光充分晒过的被褥,蓬松而柔软,置身其上,宛若躺在云朵上,那叫一个舒服!
    盖在身上的是最柔软华美的织锦缎被子,山水楼阁的织纹,细腻而华美,触手却异常柔软、富有弹性。
    拔步床的帐子是她最喜欢的雨过天青色锦帐,宛若雨后云雾般的浅浅青色,柔和而清润,上头还绣了瓜瓞绵绵,一根长长藤蔓上,大大小小的瓜,就如同一脉而生的兄弟,紧紧相连。
    瓜瓞绵绵,这也是一直是永瑆的祈盼,祈盼着与她儿孙满堂。
    蓦然间,盈玥心头柔软了下去。
    她想起了额娘的话,不妨糊涂一点、何必计较细枝末节……
    可是一想到那个雨夜,永瑆和苏氏之间或许真的发生过缠绵……盈玥便窝心又揪心。
    想要糊涂,哪里是那么容易?!
    盈玥苦笑了笑。
    这个时候,帐子被挑开了,映入她眼帘的是永瑆关切的眸光:“醒了?”
    盈玥闷闷“嗯”了一声。
    永瑆飞快将帐子挂在如意金钩上,踩着脚踏,坐在床头,伸手摸了摸她那有些黯然的脸颊,“怎么了?身子哪里不舒服吗?”
    盈玥摇了摇头,他身子没问题,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永瑆端详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道:“月娘,苏氏一直被爷幽禁在浣纱阁,你若想审问,随时可以。我对你说的,全都是真的。”
    盈玥咬着嘴唇抬起头来,凝望着他,她终究还是想知道那晚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于是,她一咬牙,问道:“永瑆,你和苏氏到底有没有……”
    然而话还未问完,刘昶便已经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爷,不好了!浣纱阁那位发动了!”
    “什么?!”永瑆脸色黑沉得有些骇人,“爷不是说了,不能让她早产!”
    刘昶叫苦不迭,这种事情,哪里是他们说了算的?这位苏姑娘,真真是包天的胆子,如今月份瞒不住了,估摸着也是吓得半死,如何还能安心养胎?
    永瑆气得咬牙切齿:“现在人尽皆知,苏氏的身孕现在才六个月,如今发动……”
    是啊,胎儿至少要七个月才能发育完全,若是早于七个月,便不叫早产,而是小产。小产生下的,必定是死胎。若不是死胎,而是个健康的孩子,永瑆的帽子可就绿油油的了。
    永瑆冷冷吩咐道:“立刻封锁浣纱阁!任何人不得靠近!”
    “嗻!”
    盈玥突然幽幽道:“我想去瞧瞧。”
    永瑆剑眉一蹙,“月娘,你这是不信我吗?”
    能否生下活胎儿,便是鉴别这孩子六个月和八个月最明显证据。
    盈玥忙道:“我不是不信你……”
    “好吧!”永瑆却突然吐出这两个字打断了她的话,他脸色有些沉郁地道:“你去亲眼瞧瞧也好,省得日后心里还疑心我!”
    盈玥忙柔声道:“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我有些话,想要问问苏氏罢了。”
    但永瑆仿佛没听见她这番话似的,沉沉道:“乘着肩舆去吧,浣纱阁在后花园东北角,有些远。”
    “永瑆!”盈玥撅了撅嘴巴。
    永瑆顺势一把牵住了她的手,叹道:“我没有生气,毕竟我跟苏氏的确同床共枕一夜,月娘心里还有些怀疑,也是理所应当的。”
    听到“同床共枕”四字,盈玥心头陡然一痛,那一晚……
    于是,木木然被永瑆牵着手走出了丹若堂,坐在肩舆上,迷迷糊糊便到了浣纱阁。
    浣纱阁,是一座矗立在小溪边小阁楼,此刻侍女嬷嬷们忙活活将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里头传出苏氏的阵阵凄惨叫声。
    盈玥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由肚子直打颤。
    女人生孩子的场景,不啻是挣命。盈玥准宝妈看在眼里,心头吓得直哆嗦。
    看在她这幅怂样,永瑆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忙握紧了她的手,嗔怪道:“明明害怕,还非要来!”
    “啊!!”产房中又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盈玥条件反射般,又打了个哆嗦。
    永瑆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傲娇地道:“你可以靠一下。”
    盈玥:-_-||
    话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太好吧?
    “谢谢,不用了。”盈玥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手从永瑆掌中抽了出来,坐正了身子。
    永瑆:伐开心……o(╯□╰)o
    不过永瑆这么厚脸皮插科打诨一通,盈玥倒是放松了不少,听着产房里一浪高过一浪的惨叫的声,她也只当是调剂。
    渐渐的,苏氏的嗓子都喊哑了,天色都黯淡了下来。
    足足四个时辰过去了。
    盈玥坐得尾椎骨都有点疼了,才终于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是了活的小婴儿,哭声还算响亮。
    很快,接生嬷嬷抱出了一个红彤彤的孩子,那孩子比足月的婴儿略小了点,正张牙舞爪啼哭着,瞧着皱巴巴,丑兮兮的。
    看着这个刚出生的丑孩子,永瑆一脸厌恶,他冷冷道:“把这孽种拿出去溺死!”
    盈玥心头一紧,急忙拉了拉永瑆的袖子。
    永瑆睨了她一眼:“你不都瞧见了么!是个还算健康的孩子!明显不可能是六个多月的!”
    “可是……”盈玥嗫嚅着,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这个哭嚎得厉害的婴儿,将为人母的一颗心终究还是不忍。
    永瑆看出了盈玥的心软,他蹙眉道:“这是个野种,不能留!”
    “不要啊!!”发出这一声喊叫的,当然不是盈玥!
    只见一个裙袂上满是血污的单薄女子扶着墙角走了出来,可不是正是刚刚生下了孩子的苏绾夕吗?!
    想当初,初见之时,苏绾夕是何等钟灵毓秀的女子!如今,她脸色苍白无比,披头散发、满头汗水,她的身躯异常单薄得像一张纸,脸颊凹陷,脖颈上的青筋那样突兀,这幅模样——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
    盈玥看在眼里,不免吃了一惊,她离开之后,苏氏遭到永瑆的幽禁,只怕日子也是相当难捱的。
    这样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托着这样糟糕至极的身子,竟能从产房里跑出来,可见是何等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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