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再不舍,再七月二十九这天,也带着小厮,和余清佑一起坐着马车去书院了。
    余清佑把书本和衣物都放进马车,才对爹娘一揖:“爹,二娘,你们放心就是,等我书院休假再回来。”
    又看着圆圆她们嘱咐:“二娘要临盆了,你们多看着点二娘,等我下次回来就能看见弟弟妹妹了。”
    姜澄烁也拍着胸口保证:“叔父叔母你们放心,我们会互相照顾的。”
    余成刚不舍的看着儿子,脸上却带着笑:“好,好,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走吧,我们等你们书院休假回来。”
    玉山书院离清平镇有三十多里地,晓玉他们依依不舍的看着马车离开。
    过了一会,阮红豆皱了皱柳眉,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圆圆就赶紧回神,扶着她担忧的问:“娘,是不是要生了?”
    按说这孩子已经足月也该生了,可是孩子偏偏不肯出来,每天都在娘的肚子里大闹天空,让大家担忧的不行。
    阮红豆看着他们焦急的神色,苦笑:“应该还没有,估摸着是孩子也舍不得哥哥走了,踢了我几脚。”
    余成刚担忧的看着她的肚子,难掩自己的紧张:“不行,我不放心,还是去医馆请大夫来瞧瞧吧?”
    阮红豆疼的脸色都变了,听见男人的话,勉强笑了笑:“傻子,你先去请个稳婆来吧?”
    “对对,我这就去!”某个变傻的男人转身,就像是火烧屁股一样快速的跑出去。
    要不是急的六神无主,也不会忘记赶着骡车去接;毕竟,他跑的再快也比不过四条腿的速度啊!
    圆圆和晓玉扶着阮红豆回房躺下,晓玉见她疼的脸都白了,抱着肚子直哼哼,吓得手都抖了:“这,这很疼吗?现在怎么办?”
    圆圆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怕给她留下阴影,赶紧道:“你去前面看着点,娘这肯定没这么快,有事我会喊你的。”
    “哦,那你有事就大声喊我!”晓玉想到前面铺子柜台上没人也不好,一步三回头的外外走,担忧的问:“要不我让楼妈妈过来照顾二娘?”
    圆圆很镇定的摇头:“先不用了,有事我会喊你的,再说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个时候,余成刚跑了一段路,看到路边骡车经过,也回过神,花了两百文租了骡车往稳婆家赶。
    幸好先前已经请稳婆去看过,恰好稳婆在家,赶紧请她坐了骡车过来。
    许稳婆是个消瘦白皙的妇人,看着有四十多岁,穿着紫红色及膝长衣,露出青色的阔裤,显得很是沉稳干练。
    她仔细的洗了手,这才来到床前,看着冷汗淋漓的阮红豆,严肃的脸上,声音清冷沉静的道:“太太别急,你放松下来,我给你摸摸!”
    圆圆拿着干净的帕子拭去娘脸上的冷汗,又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娘,您别怕,肯定没事的。”
    许稳婆难得见到这小姑娘有这么冷静的,一般来说这种时候都是不让小姑娘在房里的,可是他们不说,她也不多嘴,青筋毕露的双手轻柔的在她肚子上四处按抚。
    余成刚额头上也冒着冷汗,眼也不眨的看着稳婆的动作,嘴里无意识的喃喃自语:“轻点,我媳妇怕疼,轻点……”
    稳婆的嘴角抽了抽,过了一会才眼神复杂的看着疼的直哼哼的孕妇,笑了笑:“你这媳妇羊水还没破呢,你这应该是第一胎,没这么快;你先好好躺着养养神,我去准备点东西。”
    余成刚紧张的搓手:“是啊,我媳妇是第一胎,肚子会不会太大?要不要紧?用不用去请大夫?”
    圆圆虽然心里早就猜测自己不是亲生的,可是现在听到还是有点心塞的感觉。
    “你,你胡说什么!”阮红豆肚子疼得很,听到自家男人这傻话,差点被他气死,咬唇瞪了他一眼,又握紧圆圆的手,勉强的笑了笑:“圆圆,你爹是吓傻了,胡说的。”
    可是到底不敢说圆圆是自己亲生的。
    圆圆很配合的点头,这个时候,就算她说太阳是西起东落的,她都不会反驳:“我知道,因为娘生我的时候,他还不是我爹。”
    余成刚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尴尬的赔笑:“是,是我胡说八道,媳妇你要吃点什么吗?”
    许稳婆觉得这家人好逗,孕妇明明没生过,哪来这么大一个女儿,可是想到她的胎位不正,也笑不出来了,开口道:“最好是去请个大夫过来。”
    “那爹陪着娘,我去请大夫吧!”圆圆起身,用眼神示意稳婆和自己一起出去,来到院子里,才担忧的问:“许妈妈,我娘胎位正吗?要不要准备人参什么的?请镇上哪家药铺的大夫合适?”
    无论哪个年代,看病都是烧钱的,特别是现在的好人参,达官贵人家里都是留着保养和救命的,这也让好人参的价格居高不上,可以说是有市无价。
    圆圆先前还悄悄的拿了木氏送玉器,偷偷的滴血涂在上面,暗搓搓的期待来个芥子空间,可惜老天是她后妈,没有给她准备这逆天的装备。
    许稳婆觉得这家还是这小姑娘冷静点,皱着眉点头低语:“摸着胎位不正,最好是去找同仁堂的曲大夫,他把脉很准,还会针灸;要是你不放心的话,再去请蒋婆婆过来帮把手,上次钱夫人难产也是胎位不正,也是她和我一起接生的。”
    有些人家肯定不舍得请两个稳婆,可是许稳婆看这家对女主人很重视,这才开这个口;虽说她和蒋稳婆是同行,可是彼此手艺都不错,倒是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圆圆微微屈膝,凤眼清凌凌的看着她,诚恳的道:“多谢许妈妈指点,劳烦您在这里帮我看着点;要是可以的话,在我娘没有生产前,您就不要离开我们家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就好了。”
    实在是这胎位不正,就能让孕妇九死一生,毕竟这里不能剖腹产。
    许稳婆点头应下,提点了她几句,自己又进去房间。
    圆圆脚步匆匆的来到柜台取了零零碎碎的八两银子,嘱咐了晓玉几句,自己不会赶骡车也不逞强,出了门找了拉客的骡车,就包了骡车让去同仁堂。
    同仁堂虽然很大,里面却很安静,进去就是一股淡淡的药香,正前方是长长的柜台和一排排的小抽屉,有四个年轻的伙计在那替病人抓药。
    东边还有几个大夫坐在那里轻声细语的替病人把脉看诊,除了偶尔的咳嗽声,显得很是安静。
    看好诊的病人都拿着药方到一边的小柜台钱付钱,等里面的账房敲了章,再去抓药。
    圆圆也来到小柜台前,等前面的妇人拿着药方付了银子,就赶紧把一锭二两的银子放在柜台上,凤眼祈求的看着他:“小哥,劳烦问一声,曲大夫在吗?我想请他出诊。”
    年轻的账房听到她的称呼,看了她一眼,带着点羞涩,又和气的笑了笑:“小姐来的不巧,曲大夫正准备去京城一趟,您要不就请李大夫去吧?”
    他伸手指了指一边坐着把脉的斯文中年男人,低声道:“看着还有三个病人,你要不去排队?”
    圆圆没想到这么不凑巧,一时间愣在那里,凤眼一转,带着恳求的看着他:“小哥,是曲大夫已经走了吗?要是没走,可不可以让他顺路帮我去瞧瞧?我家反正就在官道那边,他去京城的话也刚好路过,您说是不是?”
    她总觉得能让许稳婆那么推崇,这曲大夫肯定有他的厉害之处,要不京城的人也不会来请他了。
    年轻的账房见小姑娘凤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有祈求,也有不安,心里一软,就不舍得拒绝她,看了看四周恰好没人,就低声道:“曲大夫现在还在后面和京城来的客人说话,您在这等一下,他应该也快要出来了。”
    “多谢小哥!”圆圆感激的对他笑了笑,又低声问:“要是我娘想用人参,你们这可以切片按两卖吗?”
    “可以的,如果是孕妇要用的话,二十年以上的人参才有用,要好一点的话,我们这百年的老参也有!”账房看着她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知无不言:“不过最好是要让大夫看过病人,才好对症下药。”
    他还想再和她说些话,可是看着有人拿着方子过来付钱了,歉意的笑了笑,伸手一指:“小姐,这银子你先收着,去那边等着,要是曲大夫出来了,我就咳一声。”
    “谢谢你,多谢小哥!”
    圆圆顺着他的指点,来到边上的柱子边,紧张的看着里面的青色布帘。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脚步声,一个青衣小厮背着药箱掀起帘子,微微弯腰,让后面的人走出来。
    随即走出来一个米色圆领直裰的老者,个子中等,圆脸微胖,脸上只有淡淡的皱纹,虽然头发半白,可是精神奕奕。
    圆圆见账房咳了一声,对自己悄悄的眨了眨眼,就知道这位就是曲大夫,赶紧上前屈膝行礼,俏生生的道:“曲大夫,我娘要生了,许稳婆说胎位不正,让我来求您过去把个脉,您看可以吗?”
    “姑娘请起!”曲大夫伸手虚扶,为难的道:“要不你让我们这里的李大夫去吧,我现在要京城,实在是抽不出空。”
    她的凤眼带着求而不得的失望,恳求的看着他:“真的不行吗?我家就在官道边,耽搁您一刻钟。”
    见他歉意的摇头,圆圆心里很是失望,对于自家娘胎位不正,有可能难产;她是想让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稳婆都在,可以多一点把握,让娘母子均安。
    可是现在自己没权没势,也不敢强求,准备转身去找另外的大夫的时候,却听见有清朗悦耳温润的声音,带着惊讶和疑惑的喊着自己的名字:“圆圆,你怎么在这里?”
    圆圆抬头看去,见帘子里又走出来一个俊朗的公子,宝蓝色的圆领长袍,露出里面绣银纹的白领,腰带上挂着玉佩,头上戴着玉冠,眉眼清隽,惊讶又欣喜的看着自己。
    “温子谦!”圆圆也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我舅母要生了,我来请曲大夫!”温子谦没想到在能在这看见她,心里觉得很激动,来到她的身边,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没想到我们能在万里之遥的清平镇相遇,真是有缘万里来相聚!”
    ------题外话------
    温子谦:有缘万里来相会,你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了。
    圆圆:我不要你,就要曲大夫!
    ☆、八十九章 抓住男人的心
    温子谦看着圆圆清澈的凤眼里倒映着自己,一瞬间觉得心跳都加快了。
    才一年多没见,小姑娘长高了不少,也变得更加漂亮了,此时凤眼清凌凌的看着他,如同两汪清泉,清澈灵动,让她更添俏丽。
    他想起一年前小姑娘在水里就起自己,可以说是有肌肤之亲,脑海里猛然出现那时她救起自己,湿透的里衣紧紧的贴在她纤细的身上,少女的曲线玲珑有致,显得十分诱人……
    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柔声问:“我听你要请曲大夫,有事吗?”
    圆圆这个时候才明白他应该是京城的贵人,赶紧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下意识地走近他,拉着他的袖子恳求:“温公子,我娘胎位不正,我想请曲大夫去看看我娘。”
    “是吗?”温子谦赶紧看着曲大夫道:“曲大夫,那我们先去看看婶子。”
    曲大夫见他们是认识的,也笑着点头:“行,那我们这就走吧,刚好我已经准备好了药箱。”
    圆圆松了口气,和他们一起上了准备好的马车,先去寻了蒋稳婆,再一起快速的往圆圆指点的方向驶去。
    ……
    温子谦和圆圆分开后,好在身上还有银票,就编造一个贵公子出来游学被打劫的身份,随着镖队来到京城,住在外祖家。
    他长的清隽温雅,气质谈吐上佳,镖头也乐得结个善缘,就把他捎带上了。
    他的外祖家是京城葛家,外祖是翰林编修,(正六品)虽然官位不高,但是学识很不错,翰林本来是清贵之地,不过外祖没有野心,缺少际遇,想往上升官也难。
    外祖有两女一子,他的大姨母也嫁到了阮府,温子谦的娘当初看上进京赶考的举人温志宏。
    温家是茶叶起家,有钱却没权,温志宏借着丈人的关系,出任了离家不远的知县,一开始葛敏茹生了儿子,夫妻之间还算恩爱。
    可是在温子谦十岁后,温志宏自己善于经营,私下打点有方,官场得意的做了知府,品阶比岳父和小舅子高,就开始得意忘形,无所顾忌;从此天高皇帝远,就冷落了自己的夫人,开始左拥右抱。
    后来喜欢上了比自己小十岁的娇俏妩媚的小表妹,就容不下想要合离回京的夫人,可怜葛敏茹看错男人,被囚禁在府里郁郁而亡。
    温子谦那时候被送到外面求学,到自家娘没了才得到消息回府奔丧,本来因为伤心过甚还没有疑心,等后来回过神才发现不对,贴身服侍自家娘的丫鬟婆子都不见了。
    他也不敢打草惊蛇,只是暗地里小心查探,谁知道到底还是被他们发现……
    一开始温志宏是不想对温子谦动手,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忍耐了几年,后来见他太过聪慧,又知道了自己对不起他娘,深怕养虎为患,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自己的表妹动手。
    温子谦去年秋闱得中举人,今年会试考中贡士,现在也在翰林院谋到翰林典籍的职位,想要在翰林待几年,再准备外放。
    这次是因为家里的小舅母这些日子快要临盆了,他就亲自来这边接曲大夫过去看着点,毕竟小舅舅膝下只有一女,全家上下都盼着这胎得个孙子。
    还有,这同仁堂是小舅母娘家的哥哥的产业,这才让温子谦有缘见到了圆圆。
    ……
    曲大夫仔细的诊脉后,出来对两个稳婆点了点头,打了招呼,这才神色严肃的道:“太太是第一胎,本来她这年纪是最好的时候,不过她胎位不正有点麻烦,现在只能我施针,你们趁机揉她的肚子,看看能不能有效。”
    “好,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许稳婆和蒋稳婆算是这清平镇,还有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稳婆,平时和曲大夫也合作过,就在一起讨论法子。
    圆圆站在边上,看着温子谦惊讶的眼神很心塞,为什么连娘是第一胎也能诊出来?温子谦是不是会想自己是捡来的?
    温子谦心里是很惊讶,他先前根本不知道圆圆姓什么,现在才知道余家的状况,心里很是怜惜圆圆的处境。
    圆圆也没时间和他解释,眼看一时半会走不了,赶紧去张罗中午的饭菜,顺便把温子谦交给晓玉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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