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菱心一怔:“母亲,我没什么。等下叫白果看看就好了,大约就是有点冷,来回走的也急了。应该不用劳烦小郗太医罢?”
    “小郗太医上回说你血虚,”明华月伸手抿了抿她的鬓发,“而且你这个月的信期不是又迟了么?还是请他看看罢,如今澈儿在郴州,还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回来,你可得好好保重,不然他在外头也不安心。”
    俞菱心看着明华月的目光满是关怀,就跟以前操心荀滢生病、荀淙养伤时的神态一样,知道婆婆是真的拿自己当女儿看待的,心里竟是莫名的一酸,咬了咬牙,才轻轻点头:“好的,听您的。”
    明华月又摸了摸俞菱心的额头:“好孩子,我觉得你这还是有些发热了,先喝碗姜汤歇一歇,回头等太医来了再起来就是了。”
    俞菱心自己倒没觉出热来,反而是手脚一直都有些发冷,但也知道总是不好,就应声叫人去煮了姜汤,又与明华月荀滢再说了几句诗会里大致的事情,便喝了姜汤休息。
    然而她却没想到,这一觉睡下去,晚间真是有些发热了,腰酸也更严重些。中间迷迷糊糊好像听丫鬟们禀报太医来了,便支持着起来让小郗太医诊了脉,具体开的什么方子也没问,实在是眩晕头痛,又知道明华月和荀滢都在跟太医说话,便吃了药又沉沉睡去。
    第158章 精彩风流
    一觉再醒来,便是转日的中午, 俞菱心觉得身上倒是松快了不少, 也不再如何发热,就是腰还有些酸。然而她刚一起身, 外头的甘露和霜叶、白果等人就赶紧进门伺候,甚至在她开口说要去玉梨堂之前就主动提说:“夫人已经说了,请少夫人好好休息, 小郗太医给开的药要您先吃上十天,这十天里少思少动少劳神, 才能调理您的宫寒血虚, 玉梨堂那边的账, 有二姑娘帮着夫人看,家里的家务您就先不用操心了。”
    “滢儿去看账?”俞菱心一怔, 她当然知道明华月和荀澈一直希望荀滢多学习些庶务家事,沾染一点人间烟火气, 她自己也指点了荀滢好长时间有关持家理家的事情。但荀滢到底是不太喜欢的, 难不成自己这所谓的血虚是个大病, 所以连荀滢都主动帮忙分担家务了?
    但是细问几句, 白果又连连宽慰:“少夫人多虑了, 主要是小郗太医的这个方子是郗家的秘方, 不用则已,一用就要十天, 过程里必须少劳神, 不然就白白喝这苦药汤了。您就安心休息吧, 下午夫人过来看您。”
    虽然白果的言语听上去既合理又诚恳,但俞菱心总觉得好像又哪里不对。不过她腰肢确实还在隐隐酸痛,也不时有轻微的眩晕,还是按着小郗太医的说法,安心休息调理不提。
    很快便是几日过去,初时俞菱心还觉得休息一阵子也不错,毕竟她先前也是有些过于劳碌挂心。但到了第六日上,俞菱心就有些稍稍的怀疑与烦躁了,一则是她的信期还是没有来,按说这若是宫寒血虚而让信期不畅,补气补血之后就应该好了才是。然而算算这将近一个月了还是没有,而且腰酸与轻微眩晕的毛病却并没有减弱。
    再者便是这样整日闲着,她也有些挂怀家里家外的事情,十一月里京城的天气越发冷了,郴州北地大约已是滴水成冰。不知道荀澈在郴州军里可还安好?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但俞菱心每次稍微多问身边的人几句,白果等人便力劝她休息之外,明华月和荀滢甚至也会过来,询问她身体如何,叫她不要操心,好歹等吃完这十天的药,让小郗太医再看看。
    俞菱心也是无奈,但见明华月十分坚持,也不忍拂了婆婆的意思。于是只好强自静了静,又等了几日,才等到了小郗太医过来复诊。
    而且让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的是,明锦柔刚好也跟小郗太医一起到了文安侯府。过去的十天静养,俞菱心纵然是安静沉稳的性子,也是养的有些无聊了,见到明锦柔便立刻笑靥如花。
    而明锦柔眉眼之间亦满是笑意:“我知道表嫂想我,还是先让太医看看罢。”
    俞菱心伸手给小郗太医诊脉的同时不由再看了一眼明锦柔,以及陪在旁边的明华月和荀滢,众人脸上好像都有些隐隐的紧张。这时小郗太医又让她换了一只手再诊,沉吟再三之后,终于点了点头:“恭喜少夫人,确实是喜脉。”
    “谢天谢地!”明华月、明锦柔和荀滢那边都欢喜起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眉花眼笑,反倒是俞菱心自己听到了小郗太医的话还有些怔怔的,几乎是愣了愣才问道:“您是说我——有了……”
    “傻孩子!”明华月笑道,“上次小郗太医来,就觉着是是,但月份太浅了,你又血虚,还是先补补养一养,确定了才跟你说。”言罢又连忙叫人给小郗太医拿红封,“真是有劳了!还请到外头喝茶,再给我们家孩子开调理保胎的方子罢。”
    小郗太医应声起身,直接跟着明华月到外间去开方子,明锦柔和荀滢就过来挽俞菱心:“恭喜嫂子!”
    俞菱心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仍旧纤细的腰身,心里一时间竟是百感交集,好像有无尽的欢喜,然而也有无尽的感伤,笑着应了一声,眼泪却也掉下来。
    明锦柔赶紧拿帕子给俞菱心抹了:“二表嫂别哭呀,这是好事,大好事,二表哥肯定高兴得跳脚呢!”
    俞菱心点点头,自己也抹了抹:“是,慎之会高兴的。”她抿了抿唇,又转头望向荀滢:“滢儿,你说实话,是不是我胎像不好,所以你们前几天才瞒着我?”
    荀滢一如既往的目光澄澈,摇了摇头:“没有不好。小郗太医上次就是说月份太浅了,他只有七成把握,怕万一回头有什么变化,叫你白高兴就更劳神。他确实说嫂子你心思太重,睡眠不安,多劳多思,多惊多忧,身子其实还好,就是心血耗得太凶,所以得养着。”
    “我看小郗太医说的有道理。”明锦柔接道,“二表嫂你太紧张了,诗会里一眼没看见滢儿,就跟魂飞魄散似的。虽然二表哥去郴州了,家里还有我,我爹我哥,还有我们家那个呆头鹅,你怕什么啊二表嫂!以后高高兴兴的,好不好?”
    俞菱心不由失笑,伸手去点她的额头:“怎么就这样口无遮拦的,背后这样排揎你们家王爷?”
    明锦柔耸耸肩:“我当面也这样叫他,他也没不高兴。”顿一顿,目光又微微闪动,“对了,你要不要听那天景福寺里的故事,可精彩了!”
    俞菱心当然是好奇的,连荀滢也跟着点了头,明锦柔自己又先想着笑了两声,才一一道来。
    简单地说,就是吴王与魏王那场混乱选秀的延续。
    原先吴王和魏王两兄弟是各自定下了一个正妃和六个良媛,而在三家官女使出了或残或病或疯的大招退出入侍行列之后,吴王府还剩下的五个良媛,而魏王府则剩了四个。
    这个人数听上去似乎是少了些,然而对仍旧入侍的每一个官女来讲,竞争的压力其实还是非常大的。而对于齐珮与文若琼这两个正妃而言,同样是面临很复杂的格局。
    于是,景福寺这次梅林诗会,不出预料地就成为了众女们谋算的地点。从表面上看,齐珮当时是听到了侍女的禀报,说是自家王府里那位美貌而灵活的谭良媛好像来到了景福寺中,要去勾搭新婚的吴王,所以才怒气冲冲地带着荀湘过去找人。
    然而真的强行撞开那偏殿的大门之后,在场的众人都傻了眼,因为在偏殿确实出了问题,然而女的不是谭良媛,男的居然也不是吴王,而是魏王!
    当时齐珮的尴尬简直别提了,魏王的确是有一点风流的,对此吴王这个亲哥哥也不是特别满意,但是兄弟关系很亲近,魏王风流的对象也都是你情我愿的,丽妃与吴王也就没有对魏王如何约束。
    结果齐珮这个新嫂子跑去带着人抓了,还是在景福寺里。当时魏王脸就黑了,也不好说齐珮什么。可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头,就在齐珮以为自己搞错了人、刚要往后退的时候,齐珮身边的丫鬟一声惊呼,差点晕过去,因为那女子不是谭良媛,而是孙良媛,是吴王大婚当日因为发烧,而将入侍日期推迟的孙氏!
    这一下魏王也傻眼了,齐珮也崩溃了,撞破小叔子的风流事是一件事,撞见小叔子跟自己丈夫还没过门的侧室又是另一件事。
    关键是这里是景福寺,齐珮等人怒气冲冲地过去之时,不是没有人侧目的。
    孙良媛的死活还是后话,这事情闹开的话魏王的名声就毁了!
    但是当齐珮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跟过去看热闹的秦王夫妇已经非常善良地去叫人通知吴王过来收拾残局了,过程中会引来什么人注意,他们也管不了了。
    很快吴王就过来了,身边果然跟着谭氏,齐珮这时候已经慌得不知改如何处置,而孙氏那边则是被魏王一巴掌打昏过去,倒是也没有再怎么当场哭叫撕扯。三个皇子面面相觑了一刻,最后在对已经荡然无存的皇室尊严的麻木中,叫了随从过来,将包括齐珮在内的所有王府女眷一起打包带下山,随即直接进宫,面圣请罪。
    荀滢瞪大了眼睛,听得云里雾里:“这……”
    俞菱心却听得过瘾至极,赞叹精彩:“孙氏以前跟谭氏在闺中很熟悉?谭氏这一手真是太高明了!”
    明锦柔冷笑道:“孙氏以前跟谭氏可好了,两家本来就沾着转折亲,亲缘虽然不近,走的却跟亲姐妹似的。孙氏因为发烧要延迟进府,又怕落于人后,谭氏就给她出主意说要提前在吴王跟前露脸。孙氏原本就只在选秀的时候见过吴王魏王一次,这兄弟俩长得又像,魏王大概也以为是自己哪个代嫁的良媛要先过来下手,谁知道怎么就一拍即合了。”
    顿一顿,又笑道:“反正现在齐珮将这事情闹开,想掩也难了。文华书院那边简直气死了,好好一场梅林诗会,什么大儒名家都来了,这倒好,以后提起来估计都没人能想起来什么诗词歌赋的,倒是一说就能提起来皇子的风流事,皇上也气的不行呢!”
    荀滢不由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又是何苦,要这么多妻妾侧室,纷争自然就多。”
    俞菱心笑笑:“每个人想法不同。大概有些男子,若是只娶一个,便觉得自己不够英雄威风罢。”言罢,她也重新望向明锦柔,目光里稍微多了几分郑重,声音也放轻了些:“说起来,近日里有关议立太子的争议,是不是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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