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伀立刻站起来,抖了抖身上李绮罗给他做的那件冬衣,走到李绮罗身边就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李绮罗一躲:“我拿,我拿,相公你别累着就好了。”
    秦伀无奈的笑了笑,头一次觉得李绮罗这么大的力气也并不全是好事。
    两人出了院门,却听见秦母站在院门口喊了他们一声,“伀儿,你护着绮罗点儿,别让她在李家受了委屈。”没了亲娘的孩子,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从李绮罗替嫁后,李家不闻不问的态度也能看出,只怕李主簿自己也没将这个女儿当回事。
    秦伀看一眼李绮罗,对秦母道:“我知道,娘,您回屋吧,外面冷。”
    秦母这么惦记她,李绮罗心里热乎乎的,她看着扒着门框向他们挥手的秦母,高喊了一声:“放心吧娘!”她可不是任由别人搓扁揉圆的汤圆。
    马大妮站在堂屋里看得眼热:“娘对三弟妹真是巴心巴肝了!”接着她看一眼张翠翠:“是吧,大嫂?”
    张翠翠没有说话,加快了收东西的动作,收好了之后,去屋里喊了秦奋和两个孩子,和秦父秦母打了一声招呼,出了秦家的大门。
    马大妮啧一声,磨磨蹭蹭的收好了自己的东西,这才和秦耀带着子茹不情不愿的出了秦家的大门,她娘没了,她爹一直都不疼她,回娘家也只是看嫂子的眼色,要不是这天非得回去,她才不想去见嫂子那张马脸呢!
    本来热热闹闹的秦家,现在走了一下就空了下来,秦母看一眼抽烟的秦父,再看一眼拿着李绮罗的一副绣品看得目不转睛的秦芳,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今儿没人,咱们就随便吃点儿吧。”
    秦芳无所谓,倒是秦父吸了一口烟,有些不知道怎么接秦母的话:难道他不是人?
    李绮罗和秦伀走到村口,发现很多妇女都带着男人孩子往这边走,这些自然都是回娘家的人,当然等过一会儿,又会有另一波妇女带着孩子男人从其他村里往小青村赶,这就是回娘家的闺女了!
    等出了村口,往县城方向走的就只有他俩了,李绮罗见地上雪依然积的很厚,她眼珠一转,凑到秦伀面前:“相公,要不要我背你?”
    秦伀心中一动,看了看李绮罗的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舍不得。不过,他每走一步就往李绮罗身边靠拢一分,最后两人几乎是肩擦着肩了。
    李绮罗当然察觉到了秦伀的动作,心里偷笑一声,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的向前走,脚下的步伐还坏心眼的特意加快了一点儿。’
    她的步子一加快,秦伀就必须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看着李绮罗偷笑的嘴角,怎么会不明白这是李绮罗故意逗他?他既无奈又宠溺的对着李绮罗的背笑了笑,也不叫李绮罗等他,再次加快了步伐。
    他小跑着跟上李绮罗的步子,勉强跟在了她身边,边跑边悄悄看李绮罗,最后忍不住探出手,想要拉住李绮罗。
    可是,他刚要接近,李绮罗就又快一点儿,两人的手就这么你追我赶。
    秦伀摇了摇头,放慢脚步,呼吸渐渐粗重。
    “绮罗...”
    李绮罗一见,忙折返回去,暗骂自己粗心,明知道秦伀身子不好,还这样玩儿!“相公,你没事吧?有没有累着?”李绮罗默默秦伀的脸颊,连跌声的问。
    秦伀任由李绮罗在他脸上摸来摸去,在她要放下的时候,忽然一把拉住李绮罗的手,并扣紧她的十指,严丝合缝。
    “你骗我?”李绮罗指着两人相扣的手,张了张嘴。
    “嗯。”秦伀比李绮罗高半个头,他微微低头,两人的眼神便撞在了一起。
    秦伀那双好看的眼睛这会儿既深邃又柔和,他用另一只手理了理李绮罗飘在额前的一缕头发:“因为我怕追不上你。”
    李绮罗低头,用脚踢了踢雪:“那..那你说呗。干嘛骗我!”一点儿都没有威慑力,甚至声音还有点飘。
    秦伀低笑一声,慢慢凑近李绮罗,两人额头相抵,低声道“以后都不骗你了。”温热的气息缠绕在两人之间,李绮罗身子一抖,整个人像被打了麻药一样,晕晕乎乎的。
    后面则是秦伀牵着李绮罗的手,按照他的节奏走到了县城。
    看着县城的大门,李绮罗:“....”这么快就到了,她怎么不知道?
    秦伀看着李绮罗难得迷糊的样子,眼里笑意加深,拉着李绮罗的手没有松开的迹象:“走吧。”
    两人到了李主簿家,李家的大门紧闭着,门前还有放了鞭炮的碎纸,秦伀牵着李绮罗到了门前,轻轻叩响了李家的大门。
    李绮罗仔细端详这扇门,原主的记忆对这扇门竟然陌生无比,她从小被李夫人关在后院里,几乎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起来,就连看到自己从小长大的自己家的家门,都没有多少印象。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出来一个头发半百的老头儿,他不认识秦伀,“你找谁...”话音刚落,便看见了旁边的李绮罗。
    “二小姐!”
    李绮罗笑一声:“福伯。”福伯是李家的管家,管着李家为数不多的下人调度和采买,所以和原主算是接触的比较多的。
    “二小姐真是你,哎呀,这位是姑爷吧。我这就去禀报老爷太太。”福伯说完,忙进了李宅去禀报了。
    没一会儿,福伯重新出来了,不过这会儿,他脸上的喜意少了很多:“二小姐,姑爷,老爷让我带你们进去。”
    这就有意思了!老爷吩咐,却没提李夫人,难道李夫人没在家?
    直到福伯将李绮罗和秦伀带到大厅,才发现李夫人正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账本整正和一个婆子说着什么,李主簿正在喝茶。
    李主簿身材清瘦,面容白净,即便下巴上已经蓄上了老年须,看着也是中年美大叔一枚。
    倒也是,不然就算李月娥不会出落的这么美,就算原主,样貌也很清秀可人。
    他们进来,李主簿眼皮都未抬一下。
    如果是原主,看见亲爹这样的态度,恐怕又得好一阵伤心,可惜,李绮罗不是原主,这个名义上的爹不管怎样,都扎不到她的心。
    她按照原主的记忆不咸不淡的给李主簿和李夫人行了一个礼,喊了一声爹娘。
    秦伀拱拱手,温和的称了声:“岳父,岳母。”
    李主簿这才抬起头,嗯了一声,不过他直接忽视了李绮罗,而是先将秦伀上下打量了一眼,“你这身子,看着竟是好了许多...”在决定将李绮罗给李月娥替嫁之前,他也见过秦伀,那时秦伀面色惨白,身体孱弱,站着就像随时要倒下,活脱脱一副病痨鬼的模样。也是因为亲秦伀那副样子,才终于让他下定决心答应了李夫人替嫁的主意。其实他之前还一直对秦伀挺看好...
    秦伀看一眼李绮罗:“有劳岳父费心,多亏绮罗照料的好。能得娘子为妻,是小胥的福分。”
    李主簿拉长声音哦一声,终于将目光移向了李绮罗,这一看,才发觉这个记忆中老是一副小家子气的小女儿有些不一样了。
    她站在厅中,没有刻意强撑,身上那股自信不亢的气度自然显露。
    李夫人这时也抬起了头。
    第39章 反击
    “来者是客, 老爷,让他们坐下再说吧, 来人, 看茶。”李夫人放下账本,看了李绮罗和秦伀一眼,对李主簿说道。
    李主簿摸了摸胡子,“嗯, 那你们就坐下吧。”
    这哪里是亲爹看见女儿的样子, 让他们坐下搞得还像给了李绮罗和秦伀两人多大的恩赐似的。
    如果是原主, 这次八成又要呕的吐血,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李绮罗, 她自然不会对李主簿抱有什么期待,拉着秦伀直接坐在了李主簿的左下首, 坐下后,还神色自若的端起刚上的热茶,揭开茶杯吹了吹,慢慢饮了一口。
    嗯,李绮罗眯了眼睛, 这茶倒是回味甘甜,她还以为李夫人要在茶上也做一些手脚呢, 看来是她被小说和电视剧荼毒了。
    她的动作自然大方,却看得李主簿和李夫人同时一愣,李夫人眼睛眯了眯,“绮罗, 你嫁到秦家一切可好?”
    李绮罗笑一声,这笑里包含了些意味不明,不等李夫人变脸,她便笑着道:“自然是好,婆婆慈爱,妯娌和睦,相公知上进而且很疼我,我的日子再好没有了,这还要多谢太太呢,要不是太太,我哪里能找到这样好的人家!”
    李绮罗说的是实情,的确是得亏了李夫人将原主嫁到了秦家啊,不然她就算穿来,也不可能成为秦伀的妻子。
    但听在李夫人耳朵里,这话就带着极浓的讽刺了,她十分吃惊于原来看到她就瑟瑟发抖的庶女,现在竟然敢对她反唇相讥了,果然是嫁了人,胆子大了!
    李夫人用帕子按了按嘴角:“你过得好就成,毕竟我从小将你养大,与你姐姐一般无二的疼爱,只盼着你不要怨我就成了,可刚刚看你,唉,这怨气到底生成了...”李夫人边用帕子按着嘴角,边红了眼睛,委屈的看了看李主簿。
    李主簿听了,冷冷的看着李绮罗:“怎么对你母亲说话的?还不向你母亲道歉!”
    啥?她刚刚没说什么呛人的话吧,原本她还想大家维持着一个面子情,互不相犯就好了。可是事情不按她预想的来啊,李夫人见缝插针的给李主簿上眼药,李主簿呢,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李绮罗呵斥,摊上这么个父亲,原主也真是哔了狗了!
    李绮罗重活一世,可不是来受气的,既然给了面子人家不接,她自然也不会巴结着,猛的一拍桌子,袖子一刷就准备站起来干仗。
    她这砰的一声,将李主簿和李夫人同时吓的一跳,然后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绮罗,这当真是那个见到人头都不敢抬的庶女?
    只是李绮罗刚刚一站起来,秦伀就拉住了她的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李主簿:“岳父,不知内子对岳母到底有何不敬,劳您怪罪?如果绮罗当真有做的不当的地方,我这个丈夫自然也不能逃脱其责,还请岳父明示,若绮罗当真不对,我代她向岳母道歉。”
    李主簿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刚刚李绮罗的确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这么多年,李绮罗不得他心,李夫人稍一挑拨,他就下意识的呵斥已经成了习惯,一时间竟然忘了李绮罗已经嫁了人。
    嫁了人,那就是夫家的人,在她是李主簿的女儿前面,她还是秦伀的妻子,她的丈夫在场,娘家人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训斥李绮罗,不光是没将秦家看在眼里,李家自身就坏了规矩。
    秦伀脸上恭敬,双眼却定定的看着李主簿,好像一定要得到个答案。
    李主簿被架在了那里,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而李绮罗呢,刚刚还一副气势大开的样子,现在见秦伀为她出头,心生荡漾,浑身的刺迅速收了起来,低下头像偷了腥的猫一样得意的笑了笑,然后乖巧的往秦伀身后躲了躲,声音不大不小:“相公,爹以前也老这样,我都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他就要骂我!”句尾还小小的哼了一声,人家都是狐假虎威,她倒好,本身是老虎,却收起了利爪,叽叽喳喳的向面前的小狐狸告状!
    秦小狐狸一听眼眸变深,握着李绮罗的手用力了些,他看向李主簿:“岳父,还请明示!”
    李主簿被秦伀挤兑的心生恼意,他就算连芝麻官都算不上,但管的事却不少,在这云阳县,除了少数人,谁敢用这样的态度对他!他面色难看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冷声道:“年轻人还是知礼一些的好!”
    李绮罗一听就火了,这是说她的小相公不知礼啊!简直叔可忍婶婶不可忍!她一步踏到秦伀身边,讥讽道:“我相公当然不如爹和太太懂礼了,不然你们怎么会做出嫌贫爱富,用庶女给嫡女替嫁的勾当!”
    “你说什么!!!”李主簿被这话气的浑身发抖,猛地将手里的茶杯向李绮罗掷来,李绮罗眼睛一缩,将秦伀向自己身后一拉,然后凌空一抓,直接将茶杯抓了个正着,好在茶杯里的茶水已经被李主簿喝的差不多了,不然非烫着秦伀不可!
    秦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李绮罗拉到了她身后,回过神一看,就见李绮罗正将杯子抓住的动作。
    他脸色忽然冷了下来,拿过李绮罗的手,见没有烫着才慢慢回暖:“你怎如此行事!烫着了怎么办!”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李绮罗莫名有些心虚,忙道:“没烫着,没烫着,我好着呢!”
    这点儿茶水自然伤不到她,但秦伀可就不一样了!想到这里,李绮罗眼神一冷,猛的将茶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茶杯摔碎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不光将屋子里的那位婆子吓的发抖,也将李主簿和李夫人摔懵了!这....这还是那个像腌鹌鹑一样的李绮罗?
    “你...你竟敢在你爹面前摔杯子!逆女,逆女!!!”李主簿气死了,向前走几步扬起了巴掌。
    “怎么,你还想打我?”李绮罗也上前几步,不偏不倚的站在李主簿面前,正好在他的巴掌之下。
    可是,李主簿这一巴掌却怎么也挥不下来了,他觉得自己在像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李绮罗浑身的气势压得他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你....你....”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最终在李绮罗的逼视下,缓慢的放了下去。
    李绮罗见此,浑身的气势一敛,嗤笑一声,拉着秦伀重新坐了回去。
    刚刚感受到李绮罗可怕的可不光是李主簿,见李绮罗坐了回去,李夫人悄悄拍了拍胸脯,怎么一段时日不见,那个任由她搓扁揉圆的面团就变成女罗刹了?就像中了邪一样!中邪....,李夫人心里一突,再看了看已经平和的李绮罗,勾了勾嘴角。
    “老爷,你看绮罗是不是有些不对劲,该不是中邪了吧?”李夫人状似担忧的说道。
    李主簿听了眉头一皱,的确,这小女儿的表现太反常了,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变化,也不可能变的这么大!
    秦伀听了,眼神一凝,“岳母,此等话还是莫要轻言的好。”
    李绮罗却嗤笑一声:“相公,你还没看出来吗?等会儿我的这位母亲就要说给我请个什么大师灵婆来驱邪了。她早看我不过眼了,说不得趁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我灌一点儿什么符水啊,药啊,我就一命呜呼了!她也算除了心中的一根刺!”李主簿年轻的时候俊美,科举不过,寻了路子进了衙门,慢慢做到了一县主簿,李夫人家里原来也有些势力,只是后面有些没落,不过嫁给李主簿终归是低嫁了。
    她本身容貌好,还占着娘家的势力,将李主簿牢牢的握在了手中,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李主簿还是贪念上了别的女子,并坚决要将女子抬进家门做妾,这女子就是李主簿唯一娶进门的侍妾,原身的母亲。
    李夫人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从此视原身和原身的母亲为眼中钉肉中刺,在原身三岁的时候,她母亲就莫名其妙得了一场重病,然后人就没了。
    原身一味陷在自己的不平中,没有去想这件事的蹊跷,但李绮罗现在想来,总觉得这里面不太对劲!
    李绮罗话一说完,李夫人握着帕子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谁也没有发现。
    “绮罗,你就算再不知礼,我到底是你的嫡母,你这样对我说话,如果传了出去,就不怕别人说你忤逆不孝!”李夫人一改之前在李主簿面前上眼药的柔弱样,冷笑道。
    李绮罗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我怕什么,你们做出替嫁的事都不怕传出去,我这点儿事儿小意思啦!”她忽然对着李夫人一笑:“太太,你说,如果外面的人知道本来和相公定亲的是姐姐,他们会怎么说她?恐怕,您让姐姐攀高枝的打算也不能如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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