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静秋听着嘉琪犹豫的声音,心里更是一阵心疼,她从原身的记忆里头可以看到,打从詹嘉琪还小的时候,原身为了讨好詹嘉豪和詹嘉玲,几乎可以说是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抛之脑后,平时的吃喝花费倾向就不说了,就连詹嘉琪原本的房间,也在嘉玲哭闹几次后拱手让人,那是家里仅次于主卧最大的一个房间,朝向也好,倒也不是什么非要住好房间,只是那种永远都被自己亲妈妈压着让别人的滋味,应该很难受吧。
    可哪怕是遇到了她这样不把女儿放在第一位的妈,在自己已经是山穷水尽,恨不得马上逃走的境地,詹嘉琪却依然把妈妈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她总是如此,爱着别人,伤害自己,到最后,这份好,却没能为她换来好结局。
    “嘉琪,妈妈这里没关系的,这些年来你做的很好了。”单静秋温柔地说道,“如果可以,妈妈希望你更多地考虑自己,如果为了妈妈,要牺牲你的幸福,你觉得妈妈会开心吗?不会的,我只会更自责、更难受,如果这么大一个詹家,非得靠你的婚姻来维系,那也太没用了,当然,妈妈也不是怂恿你离婚,我更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后做决定,只要你谨慎考虑后作出的决定,妈妈一定会支持你,好吗?”
    “好。”詹嘉琪愣了许久,然后冲着电话笑了出来,随着她脸上的神情变换,一滴眼泪随之滑下。
    忽然,正在安睡中的易阮阮总算感受到了外界的喧哗,她先是用力地扑腾了下自己的小手,吐了个泡泡后吧嗒吧嗒了嘴,而后像是做好的充分准备后终于是张开了小嘴,嚎啕大哭了起来,在妈妈身上可劲扑腾,非得要成为车里最值得关注的那一个。
    詹嘉琪忙不迭地轻轻拍着女儿,在前座小心翼翼地晃动着身体,试图安抚自己怀里的一下变成小恶魔的阮阮,嘴上时不时念叨着:“阮阮乖,阮阮乖,不哭不哭……”
    抓着电话的单静秋听到的是另一头传来的母女温情时间,嘴角也跟着一点一点地翘了起来,她轻声地说:“嘉琪,你刚刚不是和妈妈说你在外头吗?你看看要不要带阮阮回家一趟,还是妈妈过去易家陪你睡一觉?现在天色已经有点晚了,你吃过了吗?别饿着了,注意点温差,小心中暑知道吗?”她似乎一下变得唠叨,絮絮叨叨起来说个不停。
    “……诶!我知道了。”詹嘉琪忍不住边哄着阮阮边笑个不停,她没笑出声音,可挂在脸上的笑已经没有半点儿阴霾,这是对她来说,是久违了的关心,事实上妈妈一直挺“关心”她,不过这几年来,妈妈每一次发来的信息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变相了的“胁迫”,上头认认真真地抄着什么偏方、写着什么生男生女的好处、恨不得她明天就能怀孕,后天就能抱个大胖小子在她面前,倒要她每次看到丝毫没有被关心的熨帖,而全都是被胁迫的惶恐。
    单静秋还没唠叨完,她接着往下说:“妈妈这几天到庙宇里,遇到了个大师,他把我给完全点化了,妈忽然有些顿悟了,这咱们都说顺其自然,我这一直强求反倒是害了你,这些年来妈妈好像是入了执念,永远面前都蒙了层迷雾,大师和我说了,我就是太执着才会让身边的人都不幸福,我正在学着放下……”
    詹嘉琪听着妈妈的话心里一动,这些年来她一度最恨妈妈去找的那些什么王八大师,就可劲地想着从妈妈的口袋里面骗钱出来,天天说得天花乱坠,好像全世界的问题只要拜拜佛、念念经或者是什么看看风水都能解决,别说不孕不育了、夫妻不和了,恐怕就连死而复生都能做到。
    她忘不了当年她看见妈妈在小本子上写的见大师回来的心得体会,写什么她这些年来的总总遭遇均是因为她没有信奉大道,没有及时思过,总是怨天尤人,要通过与人为善、奉献自己才能成就自我……
    那时看得小小的詹嘉琪哑口无言,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起码在他们家经历的种种,詹嘉琪并不觉得妈妈有任何错误,而在后来她更是看着妈妈心甘情愿的奉献自我,爱护他人,只是这个爱护他人的“他人”从来也都只包括詹嘉玲、詹嘉豪他们,不包含她这个亲生女儿。
    她不知怎地,有了可耻的期盼,哪怕这个大师是骗妈妈的,那也请永远地骗下去吧,她真的不想看着妈妈那么傻,那么“善良”到被人利用、被人欺负。
    “嘉琪,妈妈前两天和你说的那些约好的师傅我都取消了,大师说了我求得太多,反倒是取不到成效,对了,之前妈妈给你带去的那些中药你可不要再喝了,这些都得先停了,大师说要化繁为简,一样一样减掉,你先好好休息,可不要再用那些,大师和我说了,那都是骗子骗我的!”单静秋努力学着原身的口气开始说了起来。
    也是到了这,她才知道原身是个多好骗的信徒,信仰还杂,这s城周围大大小小的庙宇都奉过不少香火,她可不管里头是奉的佛教的神灵还是道教的神灵,只管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还被人背着笑称什么散财童女,而她这些财发出去,得到的自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忽悠,最后她总结出了一套只要她掏心掏肺的对别人好,就能有好下场的神奇结论,甚至还试图把自家女儿也纳入这一体系。
    “好,我知道了,妈。”詹嘉琪的手轻轻地安抚着阮阮,这小恶魔才刚刚消停下来,偷偷地想把手指伸到嘴巴里被詹嘉琪及时发现拽下来好几次,正有点不满意的哼哼唧唧着。
    而詹嘉琪的心里现在可又是开心又是担心,开心自己妈妈总算稍微醒悟了一点,起码目前不再逼着她去到处求佛拜神,又担心对方是想好好地骗一把大的,不过妈妈说的中药她其实压根没喝,多年来她已经掌握了一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技巧,表面答应,背地里自然喝不喝全由她决定,刚刚妈妈说起中药,还要她差点一阵心虚。
    “晚上真的不要我去?”单静秋又追问。
    “不了不了,我先带阮阮回家去,我真的能处理的,如果处理不了我一定告诉你。”詹嘉琪笑着便回,这下激动的心情终于已经稍微平复了下来,她想,她需要谨慎地做好决定后再告诉妈妈,尤其是看着怀里的这个小东西,她便更知道,她所做的决定不能源于冲动,应该是思前想后的认真决定。
    “好好好,那妈妈不和你说了,咱们找个时间再好好说,你快带阮阮回去,大晚上的开车也危险,记得叫司机师傅慢点开。”
    “遵命!”詹嘉琪迅速地回了妈妈一声,然后心虚地把电话挂了,毕竟她可没有让司机载着她们俩出来,若是让妈妈知道她大晚上带着女儿两个人跑出来玩,恐怕要被说两句,毕竟前段时间s城里才出了个女司机车祸的新闻,从那天起妈妈就唠叨个不停。
    她轻轻地蹭了蹭怀里的阮阮,阮阮被妈妈这一蹭似乎没反应过来一样,眼睛眨了眨,好半天才睁大了眼睛看向了妈妈,又吐了一个泡泡,逗得詹嘉琪有些失笑,轻轻地点了点阮阮的鼻头,看着她心就已经软成一片:“你可不能偷偷告状哦,知道吗?”然后便是拿着阮阮的手拉了勾,又把她给放回了后头的儿童座椅那,便放着儿歌带着孩子回去,这时候的心情,已经比电话前好了许多,无论如何,她想,她必须要面对。
    ……
    单静秋靠在窗台上,她的房间从落地窗出去有个小阳台,平日里原身也时常地在那里喝点茶休息一番,而此时她正坐在那等着即将要来到的人,果不其然,她才在阳台上站了没一会,便看到不远处开来的一辆颇为熟悉的车,也是要感谢易家家大业大,身为集团老总的易天展座驾可不一般,他购入的跑车可是在全国仅有三台、s城仅有一台的限量款跑车,所以只要不是傻子,这么一看,便也知道来的是谁。
    如果是平日,会从上头下来的一定是嘉琪和天展,只是今天,都不用带个望远镜,单静秋变能知晓,里面的人一定不是她家嘉琪。
    这一路上,詹嘉玲和易天展可以说是谈笑风生,两人你来我往的颇有些棋逢对手的感觉。
    将车停放在詹家花园的外头,易天展没把车开进去,毕竟他可不想到家里头又和詹父唠叨,对方肯定又要说什么新的合作,当然他在心里回避掉的是那一点若隐若现的心虚,他不愿意承认,载着小姨子回家的他心底可一点也不光明正大,甚至已经开始有了些不愿与人承认的小九九。
    “易总,你真的太厉害了。”眼看车已经停下,两人的对话也已经告一段落,詹嘉玲微微侧着身向易天展那靠近了一些,眼睛黏在他的身上,里头扑闪的全是崇拜的光芒,“没想到你不仅仅是经营公司有一套,对于底下这些项目工程也这么有了解,哪像我,都挺努力了,还是有时候会跟不上你的思维。”她微微闭眼,车内不太明亮的光打下,看不清眼里此时蕴含的情绪。
    易天展轻笑:“嘉玲你已经很棒了,像是你这样对事业有追求、认真投入的女孩子已经不多了,再说了,我当年经营公司前也是先从基层做起的,那时候也是受了挺多挫折才走到了现在,你现在遇到的这些问题只不过是因为你还没有完成位置的转换,等你以后多过几个岗位,这些你自然是一通百通了。”
    他同詹嘉玲挥斥方遒的时候,竟然有种回到了当初刚遇见詹嘉琪时的心脏怦然而动的感觉,他也是结婚后才当上的易氏集团董事长,上位后经营公司可不是清闲的活,再加上刚当上董事长时公司里头派系颇多,让他小心防备的缘故,所以便也已经挺长一段时间没和其他的女性有工作之外的长时间接触,久违的遇到了这样志趣相投又善解人意的人,让他这一路的谈话都觉得分外地开心,似乎找到了知音、倾诉的对象。
    “才不会呢!”詹嘉玲忙摆摆手,笑得露出了个酒窝,“我可没易总你那么厉害,就算我再轮个五年十年都比不上你!所以你才这么要人崇拜呀!”她说得很是认真投入。
    易天展看着詹嘉玲便也忍不住笑:“你可要相信你自己,你不比别人差。”刚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有点愣,就在刚刚脱口而出的时候,从他的心中翩然而过的人脸竟然是……他的妻子,嘉琪,要他有些不知如何描述的尴尬和羞愧。
    詹嘉玲注意到易天展有些不太对劲,她想了想没再多逗留,毕竟欲擒故纵可不能只擒不纵,她似乎带着些叹息:“也不知道以后我能找到像是易总这么好的人吗……”
    然后又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低下头手忙脚乱地解着身上的安全带,明明应当是一下就解开的,可这黑灯瞎火的好似影响了动手的效率,捣鼓了老半天没给弄开,过了好一会才“艰难”地解开了,她看向易天展,“易总,我得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
    当她推开门,要从座位上离开时,忽然易天展便如同回过神一般,抓住了她的手,看了她老半天才说道:“回去好好休息,路上小心。”而后又像是那握住的地方着了火一样地尴尬地放下。
    她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在易天展刚松手时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下了车低着头便往后轻轻地说了声,“易总,您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便往家里头快步走,詹嘉玲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只是这时候的笑竟然不自觉地有了些志得意满的味道,她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后头的易天展还没有离开,她想这一局,她赢了。
    才刚进了花园门,她就感觉到手上的手机微微一震动,拿起手机上面是来自易天展的信息:“今天你辛苦了,晚上好好休息。”若不是已经进了家门,恐怕她已经笑开了,她憋着,所以不时发出了闷闷的声音,一个合格的猎手,还要继续耐心的等待,可不能提前庆贺,她努力控制了一番心里的情绪,昂首挺胸地便走进了家门。
    走进玄关,家里头依旧是灯火通明,詹嘉玲在鞋柜处换着鞋子,她知道这下爸爸肯定在楼上书房办公,弟弟估计又在房间里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开黑,而妈妈不是在念经就是看电视剧,她正想着等等要吃些什么,却忽然被从上头传来的声音惊在了当场。
    “嘉玲,刚刚是谁送的你回来呀。”单静秋从二楼处往下探,神情有些冷地看着下面,“刚刚我没看太清楚,但是看到外头有辆车送你回来,是谁呀?该不会你找到了合心意的人吧?你爸你弟可都为你担心着呢。”她声音里带着些关心。
    詹嘉玲没敢抬头,刚刚的那些嚣张气焰已经消弭无踪,此时的她根本不敢直视上头的单静秋,只是边换上拖鞋边故作轻松地回答着:“下班的时候半天打不到车,所以我就拜托公司的同事送我下班一下,是个女同事,关系还行呢!妈,你吃过了吗?”她慌忙地想转开话题。
    不敢抬头的她并没有看到单静秋似乎淬了毒的眼神,单静秋往下冷冷地看了好一会,才道:“原来是女同事啊,如果是个合适的人,妈妈和爸爸就不用这么担心了。我们都吃了,你自己吃吧,我先回房间里头了。”说完话便连寒暄也懒得寒暄,直接转身回到了房中。
    詹嘉玲身后已经是一层冷汗,她陡然放松地吐了口气,可才轻松下来心底又忍不住滋生点快意,这些年来她小心翼翼地利用着妈妈来取得她想要的好处,可妈妈别管给了她多少好处,对她多么百依百顺,心里头头一位的还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否则怎么当初易天展的相亲死活不肯给她去呢?她在心里头恨恨地瞥了瞥嘴,不过没事,不让她去,她也一样后来居上。
    她低着头也露出了有点狠辣的笑容,詹嘉琪,你的日子过得太好了,现在也该轮到我过过了,只是你可别太伤心,谁让你抢不过别人呢?一手好牌都不会打。
    这回鹿死谁手,还未见分晓。
    ……
    易天展在打开家门时不知怎地有些莫名的心虚,可微微松了松领带,他又放下了那份心里的纠结,他可什么都没做,哪里需要有什么愧疚、担忧,才刚一开家门,便看到里头抱着孩子来回走动着的詹嘉琪,她身上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绑在后头,神色柔和,而她怀里的阮阮正开心的拿着玩具直玩耍,另一只手紧紧地巴在妈妈的身上,死活不肯下来。
    “你回来了。”詹嘉琪听到开门声便知道易天展已经回来了,她回过头看向正进门的丈夫,她以为她能伪装得很好,可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的冷漠,哪怕只是看着这个男人,她满脑子飘荡而过的便是今天在地下车库看到的一幕又一幕。
    “嗯,我回来了,我还没吃,你叫小李阿姨给我准备点饭菜。”易天展丝毫没听出妻子的不对劲,只是边换着鞋边说道,肚子此时有些饿,毕竟晚上还没吃饭。
    詹嘉琪叫来了小李阿姨,吩咐好后便也坐在餐桌那,将阮阮放在了扑了厚实软地毯的玩耍区那,看着她耍赖失败,委屈巴巴地在里头撒了欢一样跑来跑去的样子忍不住失笑,稍稍冲淡了又席卷了全身的厌恶。
    易天展一口一口地吃着饭,手机上头是今天的财经新闻,他吃几口饭配一口新闻,明明餐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却也不说什么话,这也是这几年来家里的常态了,自从阮阮出生,易家长辈便轮流暗示过他们尽早再生一个儿子,每回去吃个什么家宴,被说这么几次,回来了詹嘉琪时常不是发火就是暗暗哭泣。
    这让易天展有些费解,在他看来,这女儿生了也就生了,再努力看看,既然现在生不出儿子,长辈也是关心,怎么就不能忍忍,被骂了两夫妻回家努力努力不就得了,哪来的这么多不满,越是不理解,他便越发地不能接受詹嘉琪的崩溃、失去从容,只觉得这人完全变了个样子。
    嘉玲:易总,晚上和你说的那个项目我感觉受益匪浅,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能听你再说一说呢?当然,我肯定是要给我的易老师一点学费~这样,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怎么样?不知道你肯不肯赏脸,毕竟每天加班回去只有残羹剩饭总是很郁闷呢!决心带着易总你吃一次大餐。[空荡荡的餐桌只有两三盘菜.jpg]
    詹嘉玲颇为满意地编辑好了短信,往易天展那就是一发,刚刚管家想多给她煮点菜,她可没同意,她要保持身材,从来不在晚上大吃大喝,什么多油多盐的更是敬谢不敏,便在厨房思索了老半天,选了这几个看起来比较“简劣”的菜色认真的拍了拍照,发了过去。
    手机微微一震,上面的通知栏已经跳了出来,易天展一看到下意识地便是手指往上一拨,只想把这消息先隐藏起来,而后便是心虚地看了看前头所有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的妻子,终于是悄悄地吐了口气,切换到微信的界面看起了信息,这一看神色有些复杂,一会想笑一会心疼的,要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冷静的脸。
    他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速跃动,他本想配上一张照片,只是才切到相机,这点儿欲望便被出现在相机画面里的詹嘉琪给打消了念头,颇为心虚的他慌忙按掉了相机,没再多做编辑便发出去了消息。
    易天展:我当然很乐意,我也很愿意和你一起分享一些经验,你晚上这样吃够吗?要不叫家里再煮一些?身体很重要,要多吃点!
    詹嘉玲也回复得挺快,没多说,只是应了声:“谢谢易总关心,保证多吃多喝!请组织放心!”
    看着这消息,差点逗得易天展破功,只是介于妻子还在旁边,他没笑出来,控制住了微妙的神色变换。
    “天展,你最近晚上怎么总加班到这么晚,公司里的事情这么多吗?我看二伯三伯他们的朋友圈,经常晚上出去玩,前几天还出去旅游,你也要考虑自己的身体,总不能把公司做起来,把你给累坏了吧。”
    易天展手上的筷子下意识地便是一沉,撞到了盘子里发出了声响,他努力保持镇静,状似随意地继续夹着菜,嘴里已经开始飞快地解释了起来:“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公司最近业务很多,也有很多新开展的合作项目,所以肯定是要一直加班的,二伯和三伯现在在公司里已经渐渐退居二线了,所以他们俩自然看起来比我要闲一些,可我不一样,我毕竟得做给员工们看,哪能天天想着休息……”
    他说得飞快,而后又似乎有些带着情绪:“我平时工作加班就已经很辛苦了,这一回家你还给我闹情绪,如果可以多在家里休息我当然也会多在家里休息,这道理你还不懂吗?我辛辛苦苦工作,不也是为了集团好,为了你好吗!”嗓门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语调很高。
    原本正在开心地自娱自乐,甚至趁着妈妈不注意开始偷偷玩着自己脚丫的抠脚阮阮被爸爸陡然变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先是茫然地环顾了四周一番,然后便是抽抽噎噎了起来,在易天展终于说完时,已经将情绪充分地调动了起来,中气十足地哭了出声,彻彻底底地将易天展压了过去,活像是在和她爸爸比谁的嗓门大一样。
    詹嘉琪凑了过去,从旁边拿了个小猪佩奇的玩偶逗着阮阮,这也是阮阮最喜欢看的动画片,这眼神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刚刚明明还在干嚎,现在已经把哭声尽数收掉,只是像被人放了毛线球的小猫咪一样,伸出手便跟着妈妈移动的手摇头晃脑的,然后在终于捕捉到了玩偶时露出了个满意的有齿笑容,咯咯直笑了起来。
    总算把女儿逗消停了的詹嘉琪心里头依旧有些冷,毕竟她和丈夫也不是第一天结婚,而是整整五年,向来不怎么多话的丈夫可能从来不知道,他自己一心虚就话多的习惯,原本还寄希望于是她自己看错、也许是她想的太多、也许只是正常的同事、合作伙伴交际,可现在丈夫却将她的这些幻想彻底击溃。
    “你这么凶做什么呢!都把阮阮给吓哭了。”她背着身笑骂道,只是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
    “我……我没凶。”易天展一边吃着饭一边解释着,“我只是不喜欢你误会我!毕竟我可是在为了咱们这个家,为了家里的公司奋斗,平时也挺辛苦,我真的很累了,不想要回到家再被你像是问犯人一样问来问去。”
    犯人?这话说得詹嘉琪忍不住笑,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盘问了八百句呢,其实她根本只是很随意地说了一句,对方便已经跳脚:“那我和你道歉,可能是我刚刚没问好,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受不住,毕竟平时你思考的事情也多,再加上每天都加班,身体哪能受得住呢?”她字里行间全是关心。
    面对妻子的关怀,易天展的心似乎突然沉了沉,他低着头吃着饭,声音有些低沉:“我会注意身体的。”刚想说些什么,才刚放到桌上的手机便又是震动了一番。
    嘉玲:报告组织,我已经顺利吃完晚饭,现在准备去洗澡,等等再浏览一下项目书就准备去休息了!请问组织用完餐了吗?你可要注意身体哦,我还在等待来自易老师的悉心指导呢!
    只是看着这条信息,他似乎都能想起詹嘉玲那带着些俏皮神色的脸,他那颗似乎被往回扯了半步的心又忽然往刚刚的位置飘了回去,他面不改色地回复了消息,然后便是尴尬地扯扯嘴角,对着詹嘉琪便说:“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点的,等手上这个项目忙完,我会尽量调整时间,早点回家的,谢谢你的关心。”他完全没意识到他和妻子说的这些话有多客套,就像在和一个陌生人攀谈。
    詹嘉琪静静地凝视着丈夫埋头吃饭的背影,明明身处在同一个空间,彼此之间的距离却似乎遥远得惊人,停顿了好半天,她才笑着说道:“现在阮阮也两岁多了,再没多久就可以去上早教了,家里也有阿姨,我想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公司帮帮你的忙呢?或者是我和我爸说一说,我到家里公司去上上班,也打发打发时间。”
    “不行!”似乎根本不需要反应时间一样,易天展当即停下筷子便大声地说道,可这话音落下又有些难堪,他忙不迭地说明了起来,“你出去上班能赚多少钱?不也就是那点儿工资,还不如我给你的零花钱多,你说要来做什么呢?再说了,就算阮阮以后去读书了,咱们也还要生二胎的,这件事要是让家里长辈知道了,不得生气?他们可盼着你再生个儿子呢,工作什么的,我反正不同意!”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硬,他又陡然降低了音调,试图温柔地说了起来:“我也是关心你的身体,这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在家里头照顾阮阮也不轻松,毕竟这可是我们的宝贝,像是什么早教、上学的也需要你多关心,我也希望你能好好调养身体,咱们不都说了要准备再生二胎吗?我可是期待着咱们家的二小子很久了,你说对吧?”
    詹嘉琪觉得心里头又是有些难堪,又是有些想笑,她愣愣地看着对方好一会,这人何止是陌生,就像是彻底地换了一个人一样,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曾经和他描绘过很多人生的蓝图,她喜欢拼搏,喜欢经营自己的生活,那时候的易天展曾笑着对她说,等以后结婚以后他会支持她追求自己的事业,可是然后呢?
    她回忆起这五年,几乎觉得这像是一场水月镜花一样,像是被一群人裹挟着往前走,告诉她该回家照顾家庭、告诉她要赶快备孕、告诉她要准备二胎、告诉她要只有家庭……
    她想起小时候踮着脚尖从爸妈房间的柜子上头拿下来的那些旧东西,里头有妈妈毕业时候的照片、同学录、信件,她在那之前从来不觉得妈妈同同学的妈妈有什么不同,可在那时才发现妈妈原来曾经这样地精彩过,曾经也是个风云人物的她,后来渐渐地在家庭里,成为那个忍气吞声,试图讨好着私生子女的她。
    她至今想起,依旧忍不住有些愧疚,那时的她心里头有些瞧不起妈妈,瞧不起她明明是这样鲜明的人,为什么却会成为拘泥在家庭中失去光彩的那一个,只是现在的她明白了,有时候自己想的太多,都敌不过周遭的安排和阻力。
    “以前,以前你说过我结婚以后咱们还可以一起拼事业的……”詹嘉琪低着头看着阮阮,轻声地便说。
    背对着妻子的易天展顿了顿筷子,不知怎么地,明明他心里曾经嫌弃过妻子现在只知道家庭,只知道天天念叨那些家长里短,可现在妻子真的提出要出去工作时,他竟然无论如何说不出同意二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再等等吧,咱们二胎生了,等孩子都出去念书了到时候再说,现在真没空,我最近工作忙,家里的事情得要你多关照,辛苦你了。”易天展继续吃着饭,丝毫不管家里尴尬地空气正在蔓延。
    “嗯,我明白啦。”詹嘉琪故作轻松的回应,前头的阮阮已经开始玩起了自己把玩偶抛高高自己接住的自娱自乐小游戏,乐呵呵地。
    她可真羡慕孩子,永远无忧无虑,似乎只要拥有一点的快乐,便能充好一整天的电,而她则不同了,只要有一点地沮丧,便能扩散到一整天的压力。
    她不会因为必须照顾家庭而怨阮阮,当初怀了阮阮时,她是多么地开心,多么地心甘情愿拥抱着自己的宝贝,只是她现在却也忍不住地想,是不是当初的妈妈,也曾经像她一样精彩,也曾经像她一样向往精彩,却这样面对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渐渐地被磨去所有的棱角,最后选择了归于家庭,甚至成了连自己女儿都嫌弃的那一个。
    明明曾经排斥的妈妈的身影,却似乎渐渐地和现在自己彻底地重叠在了一起,长大了以后,渐渐地,她竟然也长成了她的模样。
    入了夜,詹嘉琪背对着丈夫,她的这一侧放着女儿的小床,这也是晚上才刚搬进来的,事实上为了让他们俩夫妻生活和谐,易家父母和她妈妈早就来视察过几次,女儿才刚到了能断奶的时候便断了奶,让她在自己的房间睡觉,由阿姨照顾,今天晚上阮阮似乎像是感觉到了妈妈的情绪不高,死皮赖脸地黏在了她的身上不肯下来,她便让保姆把床搬了过来,一家三口好好地睡一觉。
    事实上她不会承认的是,她也是借着阮阮同易天展保持些距离,如果晚上两人还要有什么亲密举动,她只怕自己会恶心到想吐,甚至直接作出反应。
    从她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旁边的阮阮已经又进入了梦乡,刚刚这孩子自娱自乐都玩出了一身汗,精力十足的样子要她应付不来,这下总算累坏了,看着对面盖在小小的被子下上下起伏的小身体,她慢慢地露出了个笑,起码为了阮阮,她要无坚不摧,她忍不住伸出手捂在自己的胸口,在心里头问着自己。
    “妈妈,你也曾经是这样吗?有过这样看着小小的我痛苦挣扎,而后告诉自己继续坚持的日子吗?”
    合上眼,似乎有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掉到枕头中,无影无踪。
    背着妻子的易天展悄悄地按开了手机,名为嘉玲的对话框在说了晚安后便没有发来信息,他不知不觉地便按到了密码界面,将原本设置好的结婚纪念日密码删去,换上了自己的生日,而后关上手机,安心地睡下。
    同床,二人,异梦。
    第133章 女儿她是豪门弃妇(四)
    清晨的詹宅, 一向是井然有序的。
    餐桌上早点琳琅满目,在詹家早餐一般都很被重视, 所以小点很丰盛,选择颇多, 而此时端坐在餐桌两侧的是单静秋、詹浩宇和詹嘉琪,三人均是低着头正在进食,没有发出过多的声响。
    “嘉豪还没有起床吗?”詹浩宇将看得差不多的报纸随手折起放在旁边, 微微皱眉便问着身旁的嘉玲。
    詹嘉豪才刚毕业没多久, 因此他最近都闪躲着自家非得要他马上去公司的父亲,在他看来, 这明明家大业大, 父亲也正当年,何必非逼着他一个门外汉去经营公司呢?他还想要好好地玩个一年半载的,可不想这么快被束缚起来。
    “爸,可能嘉豪还在休息吧。”詹嘉玲已经吃饱,放下筷子的她从旁边拿了纸轻轻地擦了自己的嘴, 轻声地便应着爸爸的问题, 事实上比起詹嘉琪, 她更看不上的是詹嘉豪, 这些年来她一直自诩自己比任何人都拼命,只要她想要拿到手的, 不管是怎么拼尽全力她也肯去努力,和她出身一样的嘉豪,不就是占着是家里独子的好身边, 便好逸恶劳,不争不抢,倒是令她觉得可笑,如果受重视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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