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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穆在这片荒野里,已是苦苦追寻了多日。
    他携着侯离那里借来的几只灵犬,在熟悉犬性的侯离的亲自陪同下,带着留有她气息的衣物,踏上了追寻的漫漫之路。
    每每,让他寻到一点有人停驻过后的残余痕迹,下一刻,这些痕迹,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展极其不顺。就连侯离最为引以为傲的这群灵犬,亦是前行不畅,数次犯错。
    李穆不得不将带出的人,一分再分,分为多股,沿着朝北的大方向,在慕容替可能途经的所有地方,展开地毯式的追索,约定一旦有所获,便同时燃起三股烽烟,见者传递,传送消息。
    多日过去,他始终没有见到烽烟,自己这里,也无大的进展。
    离义成越来越远,再往前,便是陇西的地界了。
    慕容替一旦进入陇西,人口稠密,踪迹只怕更会难觅。
    他知道慕容替不会轻易伤害她的生命。但只要想到这些天,她有可能正在遭受着的莫大惊恐和绝望无助,李穆心中的愤怒、恐惧和自责,就要扩大一分。
    只要她一日不归,他必追索下去。哪怕追至慕容氏的老巢龙城,他亦不会停下脚步。
    就在两天之前,终于,灵犬凭着马匹在路上留下的一点残余粪便痕迹,带着他追寻到了这一带。
    但是,短暂的兴奋过后,灵犬很快又止步在了一道溪流之前,随之失去方向。
    但李穆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她极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就是凭着如此一个念头,这两日,他不眠不休,不停追索,直到今日,就在这个白天即将又要消逝,在没有停息的迂回和曲折之中,在一次次希望和失望的交替折磨之下,突然,看到荒野尽头,远处天空,似乎升有一道烟柱。
    不是他和手下约定的信号。
    在那一刻,他亦根本没有想过,那就是她给他发送的信息。
    但他又怎会不去看个究竟?
    便如此,他带着这几十个随从,在那道烟柱彻底消散之时,赶到了这里。
    他一眼便看到了慕容替和他身边的那群鲜卑武士。
    而对于自己的突然现身,对方,显然也是措手不及。
    短暂的四目相对过后,伴着来自慕容喆的一声令下,鲜卑武士迅速收拢了回来,将慕容替挡在中间。
    日夜的忧惧,和少得可怜的睡眠,叫李穆双目,本就布满血丝。
    这一刻,更是双目暴凸,恶如睚眦。
    没有半句的多余之言,他的目中射出狠厉的光,抽出腰间那柄染着未洗去的斩敌血的刀,策马,犹如一道青锋,瞬间,撕开了挡在慕容替前的那道人墙,朝着中间的慕容替而去。
    慕容喆被所见的一幕惊住了。
    她从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如斯悍烈的武力和恐怖的煞气。
    她知道阿兄,貌虽阴柔,武力却是不俗,才十岁,就已开始统兵,为大燕攻城略地,是武士中的武士。
    但只消这一眼,她就明白了。
    莫说阿兄此刻有伤在身,他便是没有受伤,也绝不是面前这个男子的对手。
    “阿兄!走!”
    她打了声尖利的呼哨,再次召集这些慕容氏的死士围拢,以性命将来敌困住,自己翻身上马,驱了另一匹,闪电般奔到慕容替的身边,将他拽上马背,便要朝着旷野逃去。
    李穆一刀斩开面前阻挡,从马鞍上站立而起,踩在马鞍之上,暴喝了一声,双足一蹬,整个人便从乌骓背上飞身而起,宛若一头鹰鹞,扑向了前头的慕容替。
    两人从马背上翻滚落地。
    慕容喆回头,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李穆将自己的兄弟从地上抓起,制在了手上。
    “我的夫人,她在哪里?”他盯着慕容替,一字一字地问。
    慕容替长发凌乱,额脸之上,布满干涸的道道淤血,狼狈不堪。
    他看着李穆,却一语不发。
    “李穆!你的女人,在我们手里!此刻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你若敢伤我阿兄一根汗毛,你就别想再看到她了!”
    慕容喆停下马,转身,冲着前头那个背影,厉声喊道。
    李穆眼角微微跳动。
    “咔嚓”一声。
    伴着一道清脆的骨裂之声,他扭断了慕容替的一条胳膊。
    慕容喆骇然,惊叫一声,猛地睁大眼睛。
    慕容替一侧肩膀猛地耸起,那只被彻底废掉的胳膊,无力地挂下,仿佛一根断了的树枝,随时就会掉落。
    “我再问你一遍,我的夫人,她在哪里?”
    李穆那钢铁般的五指,又捏在了他的另条胳膊上,阴沉沉地看着他。
    慕容替脸色煞白,冷汗瞬间从额头滚滚而下,却紧紧地闭着双唇,依旧一语不发。
    李穆缓缓地收紧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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