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瑾……别再恨了……我累了……”颜女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你可能念着我为你舍命相救的情面,放弃一切好好活下去吗?”
    “颜女……”兆瑾搂紧颜女下滑的身体,不住颤抖的双手如秋风枝头的落叶。
    颜女勾起苍白的唇角,浅浅一笑,抬起无力的手,轻轻抚摸兆瑾布满疤痕的脸,“我说过的,我们的日子还很长,可以慢慢来,你还是那么急性子就是等不了,偏偏要求一个解脱痛快。而最后呢?还不是害了你自己。这人生在世啊,有时候还是洒脱一些比较开心。”
    “颜女……”兆瑾的声音里隐约有一丝哽咽,眼角溢出的泪光耀眼的晶莹。
    颜女努力抬手擦去兆瑾眼角的泪光,“我这样一个好强又虚荣的女子,最后却甘愿跟个面目全非的男子,你该感到高兴啊。”
    “我……”兆瑾身体一晃搂着颜女瘫坐在地,她身上的血流了他一身。“我错了颜女。”
    颜女轻轻一笑,如花开正茂时最华艳的姿态绽尽最后一丝美丽,“待我死后,送我回兔子洞,那里是我的家。”
    许久,兆瑾只紧紧抱着颜女,不说一句话。
    “我累了,送我回家吧。”最后虚弱的一丝叹息渐渐消融在瑟瑟凉风之中。
    “好。”
    兆瑾打横抱起颜女,魁梧的身体踉跄几步,步履沉重地向远方走去……
    “乐儿啊乐儿,你别怕,娘亲怎会让你成为废人。重新生长肢体的方法有很多……是娘亲不好,连累了你。”一朵拥住怀里冰冷的小长乐,侧脸紧紧贴着长乐冰凉青紫的侧脸,周身游走的寒冷几乎冻结了她全部的神智。
    “乐儿啊乐儿,你是不是很冷?”
    用衣服裹紧小长乐,他的身体还是那么冷。将所剩无几的灵力缓缓输入到小长乐的体内,却都全数被回返回来,还是坚持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小长乐体内。就连小长乐眉心那一颗晶亮的红痣也失了光鲜的色彩如一滴干涸的朱墨。
    “乐儿啊乐儿,你睡了吗?娘不吵你,好好睡吧。”
    她温柔的怀抱如水般包裹怀里毫无气息的孩子,生怕一点不适扰了怀中孩子的好梦。抹干净口中溢出的鲜血,唇齿间噙满血色,轻轻哼起在她小时候娘亲经常唱的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诶,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诶,琴声儿轻,声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诶,娘的宝贝睡在梦中,微微露出笑容诶,呣……”
    唇角又溢出鲜红的血,沿着她的脖颈一路蜿蜒而下。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低声问他,“娘的小长乐,不睡了好不好?娘亲抱你去玩,给你买好吃的糖人吃好不好?人家的孩子有什么,娘亲就给你买什么,人家的孩子拥有什么,娘亲就给你什么可好?”
    怀里的小长乐没有丁点声音,安静得连呼吸都没有。她的声音又轻柔几分,生怕吵到小长乐的安静。“乐儿啊乐儿……你醒来陪着娘亲说说话好不好……你若不喜欢娘亲,娘亲送你回苏妃身边,娘亲带你去找苏妃……你认谁做娘亲都好,只要你醒过来。”
    “乐儿啊乐儿,娘亲是不是很坏,接近娘亲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娘亲真是个坏女人。坏透了的女人。”
    “这样坏的娘亲还活在世上做什么?为什么我还没死,为什么我还活着。”
    怀里的长乐忽然变得好重好重,她还是坚持不肯放手,最后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抱着小长乐瘫倒在尘土飞扬的沙石中……
    极琰和苏妃赶来的时候,看到一朵气若游丝瘫在地上,浑身都是血从一条条撕裂的衣衫露出的一道道发黑入骨的伤口触目惊心。她双眼空洞地微微睁着,脸色惨白的吓人,一只手早已血肉模糊,还有血不断往外涌。搂在她怀里的小长乐显然早就没了呼吸,她还紧紧抱着好像生怕一放手就会永远失去他。
    极琰的心被活生生撕个粉碎,抱起一朵靠在他怀里,却不敢碰她的身体,生怕弄疼她满身的伤口。他的朵儿从小摔个跤他都心疼半天,居然被兆瑾一次次伤的这么重。铁拳捏紧,青筋凸爆。
    “朵儿……你哪里痛?告诉我……是我来晚了……是我不好……”
    “乐儿……”苏妃凄声哭喊,一把夺下抱在一朵怀里的小长乐,“乐儿娘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娘啊!”
    “还我长乐!把长乐还给我!”一朵慌得好像被夺走了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挣扎起身却只能无力地抬抬手,“把长乐还给我……还给我……”
    “白一朵!姥姥说的没错!你是个被魔魂诅咒的女人!所有接近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凄绝的喊声如刀剑穿心,一朵虚弱的身体一阵猛烈抽搐,眼前越来越黑,耳边只有极琰焦急的呼唤,一声接一声却已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黑暗中总是飘过一片又一片的落花纷纷,在那一片红如火如荼的红色桃花林,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眸光清绝如冰穿透她的心房。
    “十个男宠哪够供你玩乐,你若想要,我回天庭为你收集成百上千的俊俏男仙送入狐皇宫。”他愤懑的声音如利刃刮骨。
    她不说话,就端端地望着他,任由更难听的话伤得她体无完肤。
    “果然是个狐媚成性的****女子!”
    她依旧不说话,看着他拂袖而去,白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漫天绯红的花雨之中。她低喃一声,“只有这样,你才会离开我。”
    那一场无情的大火焚尽了百里红色桃花林,数以万计的狐族子民死在那场漫天大火之中。他疯狂嗜杀如一头凶残的猛兽,一把扼住她的脖颈,紧抿的薄唇迸出冷如冰豆的字眼。
    “你是个身负诅咒的女子,杀孽与你如影随形。我为你改写命格轮盘,亲手血染天下,可会换来你一世无忧?”
    鼻端空气越来越稀薄,一点一点吞噬她清晰的神智,渐渐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朵朵,醒过来好不好!”
    耳边传来晴萝的声音,这里应该是狐王宫,她对这里的气息再熟悉不过。耳边还有小无忧的哭声,不住喊着“娘亲醒一醒”,她好想睁开眼再看一眼小无忧,可无论如何努力都睁不开眼。
    “朵朵,苏妃疯了集众攻打狐王宫,还从龙王宫搬来救兵。”
    “朵朵!极琰大哥就要坚持不住了!你快醒一醒啊!”
    “朵朵!你难道不想为小长乐报仇!醒过来去杀了兆瑾报仇!”
    一朵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睁开双眼,入眼便看到小无忧哭红了双眼惊喜地望着自己,哭着呼唤一声,“娘亲。”
    “朵朵……”晴萝喜极而泣,想要上前搀扶一朵一把,她已自己坐了起来。她嗅到周围有一股浓烈的新鲜魂魄气味,还有浓郁的血腥。想必外面厮杀惨绝人寰,早已遍地残尸。
    一朵下床冲了出去。
    “娘亲,你去哪!”小无忧跟上来,迎面袭来一股强大的灵光将她周身笼住,远处传来一朵飘远的声音。
    “晴萝,看住无忧不许她离开房间半步。”
    房间周围被一朵设了结界,小无忧和晴萝只能困在房中无法出去。
    飞身出了狐王宫,飘在瓦蓝瓦蓝的半空中,如洗般净白的长裙绽放如莲。下面厮杀一片,血染成霜,在这个深秋的季节凋零的红叶中,绘成一副用血描画的惨烈画卷。
    一朵掬来无数的新鲜魂魄吞噬,填满早已虚空的身体。在和兆瑾的对抗中她负伤太重,若不是有着仙根护体又因吃过蟠桃续命,她已在那一日就神形销毁化为一缕轻烟。从心口处汇聚一团白色火焰的流光,渐渐炸裂开来将两方缠斗一起的兵将瞬间分开逼退数丈。她不会再上悲剧重演,她的子民应该在她的保护下安居乐业,而不是被她身负的诅咒牵连再次身陷囫囵。如此强大的力量让坐在远处高位上的苏妃惊得脸色煞白。
    “哥!杀了她!就是她害死了我的儿子!”苏妃对身边一袭玄色明黄龙纹长衫的男子喊道,憎恨的声音里噙着隐隐的哭腔,“我的儿子才一岁大,就活活被她害死!”
    她身边的男子居然没有之前表现的那么愤怒了,一对眸子遥遥盯着远处的白一朵微微眯起。
    “哥?”苏妃低呼一声,“你在看什么!那个妖女会媚术,不要被她迷了心智!”
    男子恍若未闻,玄色的身影一闪,周身金色龙纹团绕已飞向白一朵。他飘在距离一朵三米的位置,问了句,“你是谁?”
    一朵望着眼前男子俊美润和的容颜惊得眸子张大,颤抖的唇齿间轻轻溢出一声细弱的呼唤。
    “羽宣……”
    颜女的记忆。
    我的出生很荒唐,连娘亲都记不得我们姐妹俩谁比谁早出生那么一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俩没有姐姐妹妹的称呼。我非常讨厌这个与我骨血相连的姐妹,她的资质太差了,即便我们的母亲是狐狸父亲是兔子,我却完美遗传了母亲生成一只漂亮的白狐,而她却有一对兔子耳朵一条长长的狐狸尾巴难看至极。
    后来无意间听树爷爷酒后失言,他说我们姐妹出生那日的时辰是千百年来至寒至阴大煞之刻,偏偏我们出生在那一刻,若多一秒少一秒便可避开命带凶煞。我不想命带凶煞遭人厌弃,便悄悄对母亲说愿意做少一秒出生的妹妹,将我们的八字刻在龟壳上呈交给妖界执命司官入了族谱。
    日后我每次叫她姐姐,看她开心的样子,我都在心里暗自窃喜。
    她真是个资质差到凡尘的半兔半狐,修炼了几百年还没有收掉身后的大尾巴。万妖山的孩子们都不喜欢她,经常因为她连我也跟着遭到厌弃打骂。从那时起我就恨透了这个姐姐,有时候睡着睡着起来坐在她床前,恨不得一刀刺入她的胸膛结束她给我带来的羞辱。后来我没有这么做,父母离奇失踪后,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将来若发生什么事彼此还能是个照样,何况有她这样貌丑资质差的姐姐才能更显出我的美丽慧智。
    经过我的努力修炼法力突飞猛进,我的情况便不再那么糟糕,很多男孩喜欢找我为伴一起玩耍,连他们家的大人也夸我的模样和资质将来可能会进宫做娘娘。从那时候起,我便有了入宫为妃的梦想,每日更加勤奋修炼。
    在我三百岁的时候,我经常能看到一个男孩来兔子洞附近偷窥,我知道他在看我。像他这样潜在兔子洞附近偷偷摸摸徜徉不去的男孩不止一个,之后留下一些小玩意试图讨好我。我从没正眼看过那个男孩,即便他比别的男孩长的都俊秀好看。渐渐的,时间一久我便有些希望他可以先跟我说话,或者在他试图引起我注意送上礼物时,我可以对他说一声“谢谢”再随手将别人送我的小玩意随手给他一个回礼。
    可两百年过去了,他从来都没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甚至在我刻意寻到他的身影直直看向他时,他便匆匆逃跑了。后来,我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他的名字。
    他叫兆瑾。
    我不着痕迹漫不经心地多打听了几句,原来他是罪臣之子,父母已被贬去蛮荒之地永世不得回返。在妖界,没人会喜欢搭理一个罪臣之子,他能活命留在万妖山是尊上法不责众鸿恩浩荡。许是他觉得自卑才一直没有主动跟我搭话吧,我一直这样想。
    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妖精,又在一帮男孩子中众星捧月骄傲惯了,哪里会在意一个被人厌弃的罪臣之子。我自是不屑跟这样一只妖精主动搭讪,总是以最漂亮最高傲的姿态从他身边傲慢而过。
    他的默不作声和目不斜视总是让我轻易愤怒,有好几次都想去问问他为何没有勇气从树后站出来。后来又想,我将来是要入玄水明宫做娘娘的人,若跟无名小卒计较太多岂不失了身份。
    又一百年过去了,六百岁的我出落的愈发美丽亭亭玉立,不少男妖明里暗里送花环与我定情。我只傲慢地回他们一句话。
    “我只会跳一支舞,且这支舞此生也只跳给一个男子看。”那个男子是妖界第一的王者,那个千万年最年轻有为的王者,他们根本不配。
    我经常在兔子洞的院子里练舞,有时候还刻意等兆瑾来兔子洞附近偷窥时练习。我就是要他看看,我这么美丽这么美好,不是他配得上的好叫他知难而退。
    我的那个丑貌姐姐经常在院子里生火做饭,乌烟瘴气熏得我一身呛鼻的烟火味,我很生气一把毁了院子里的火灶台,滚热的开水四溅,彼时我们两个都受了伤。
    “颜女,你又发什么疯!”
    这是我的姐姐经常骂我的一句话,我皱起眉娇滴滴地喊疼,目光流转向茂密的大树后亲眼看到兆瑾心疼又紧张的目光。我当时好开心,却又说不清楚到底为何开心。姐姐拿来药膏给我涂抹烫伤,我一把打飞,跺着脚大声喊。
    “我才不要你的破药膏!”我转身回了房,“就让我的手溃烂掉了算了!”
    我以为不出晚上我的房门口就会放着一瓶烫伤膏,那些男妖们都是这样的。兆瑾在我家附近看了我几百年,一定会送来。可我等了好几日,手上的烫伤真的溃烂了,还是没有等来那瓶烫伤膏。我告诉自己,可能是兆瑾太穷了,根本没有烫伤膏。同时也很生气,这样穷的男子将来肯定不会有人愿意嫁给他。
    我每天在院子里习练歌舞和妩媚之术,不止一次自言自语,“我要进宫做娘娘,那些莽夫俗子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我以为兆瑾会知难而退,没想到还日日过来偷看。
    我终于怒了,抓了一把梧桐叶飞射过去,清楚听到兆瑾吃痛闷哼一声匆匆遁走,其后几天没见他,我的心反而烦乱起来。我悄悄去了兆瑾家,原来他被我伤的不轻伤口来不急处理已经溃烂发炎。我悄悄将姐姐经常研制的药膏放在他家门口。我不是在关心他,只是不想手上沾染人命将来入宫被尊上怀疑不是品性善良的女子。
    后来我闭关修炼将近一百年,出关时听树爷爷说兆瑾来向姐姐提亲被姐姐婉拒,他在姐姐肩头留下一个烙印便离去了,还发誓会回来娶姐姐。我当时很生气和姐姐打了一架,法力低微的姐姐哪里是我的对手,只一招就将长剑逼在姐姐脖颈上。
    “颜女,你又发什么疯!”
    姐姐惯来喜欢用这样的话质问我,以她的性子这已是最难听的话了,可于我而言她的话没有丝毫力度。我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疯,只是很生气,为什么兆瑾向姐姐提亲!他喜欢的人不应该是我吗?转念,我放下长剑,不屑嗤笑一声。
    “只是看看我新练的招数厉不厉害。”我才不在乎那个罪臣之子,他喜欢向谁提亲是他的自由!或许,他觉得他的身份只配得上姐姐那样貌丑资质差的女子,也或许兆瑾是想为了接近我而向姐姐提亲。成为我的姐夫,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我了。这样一想,我便释然了。
    “姐姐我饿了。”我道。
    “没饭!”姐姐没好气拖着她的大尾巴回屋。我追上去敲门,差点将门板敲碎,“我说我饿了!”
    “家里的后院子都被孔雀族的人毁了,没菜没米没法做饭!”屋里传来姐姐懊恼的声音。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姐姐喜欢做凡人的食物果腹,后来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身为妖精大多以荤腥为主食,就是吃生肉喝鲜血也不足为奇,姐姐却是从来不做那样的事的,还要求我不许随波逐流,她说那都是畜生所为。我有的时候还是比较听姐姐的话的,我也觉得吃生肉喝鲜血不太雅观,将来我要入宫为妃才不屑做那么有**份高贵的事。
    闭关一百年,肚子实在有些饿,我便将主意打到毁我家后院子的孔雀族身上。那两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兵正守着后院子不许旁人靠近。孔雀族想占据我家兔子洞不是一天两天了,相中这块地的主要原因是我们家的参天老梧桐树,万妖山传言这颗梧桐树有上万年之久拥有仙灵之气有助于修行。那是树爷爷的本身,跟我一起住了上千年,若真有仙灵之气,树爷爷那么疼爱姐姐早让姐姐化掉身后的大尾巴了。孔雀族真是可爱,仅凭传言就要占据我们家几千年的老窝。孔雀族在妖界是个高贵的种族却人丁稀少不太倍受重视,即便如此他们也端着傲世群妖的架子鲜少与人为敌,如此想要占据梧桐树不过是想借个“凤栖梧桐”的好兆头,将来飞黄腾达振兴门楣。
    我想杀了那两只孔雀拔毛烤了吃,我也确实低估了那两个孔雀族的小兵,才几招下来就被两个小兵擒服,抓去了孔雀族的老巢。孔雀族有个叫月玑的女子,长得很美,不是公主却端着公主的架子,她对我说。
    “我族无意与人为强,只要你们姐妹乖乖卷铺盖走人,我便让王放了你。”
    我“呸”了月玑一口,她气坏了,脸色发青甩了我一记响亮的耳掴子。我被捆住手脚动弹不得,否则岂会这般吃了哑巴亏。我骂道,“将来等我入宫做了娘娘,看我不拔光你的鸟毛!”
    月玑一愣,转而娇声大笑起来,鹅黄色的长裙在阴暗潮湿的地牢显得格外刺眼。“就凭你个黄口丫头也想入宫做娘娘!简直痴人说梦!我们孔雀族血统高贵,曾经还是天界的神仙,就是我族公主也不一定能入宫做尊上的女人!你个低贱狐妖算什么东西!”
    我当时沉默了。顿然明白,想要入宫不仅仅靠一张脸蛋,血统也很重要。我非出身望族,哪有撑得起台面的血统。当今圣宠正浓的曲贵妃,便是一只没有什么出身的红花妖,可据说曲贵妃不仅容颜倾城身上有一股子袅袅仙气极为难得。身为妖精,哪个不艳慕成仙,哪怕有点神仙的气味也会成为高人一等备受瞩目的人物。我这样一只不到千岁的小狐狸,断然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沾仙气了。只能盼着将来若能生米煮成熟饭或许也就得了入宫的契机。
    孔雀族拿我要挟姐姐搬出兔子洞,我还以为一向怯懦的姐姐会就犯,万没想到姐姐会有一手独门的杀人功夫,杀了孔雀族两个人后又扬言不会善罢甘休,人丁本就稀少的孔雀族当即就怕了。他们本是从天庭被贬入妖界的种族,外来种族并非土生土长自然也没有什么拥护之音,他们断是不敢为非作歹强自横行。触犯众怒,将来也难在妖界立足。这事便在孔雀族一句会报仇的狠话下,不了了之了。
    姐姐救了我,我很感激。于此同时,我也终于明白,以前跟姐姐过招,并非是我真正取胜,只是姐姐从不跟我动手,虽然用毒不是正道,若换成我保不准会用来偷袭取胜。仅从这一点,姐姐的确比我善良且是真心拿我当亲妹妹。
    因为孔雀族这件事,我对姐姐的态度稍微有一点点改观,只是不再似以前那般厌弃。也因为这件事,万妖山再没人胆敢欺负我们姐妹俩,也因此没人胆敢向我们姐妹俩提亲。我是浑不在意的,我是要入宫做娘娘的,才不会嫁给凡夫走卒。姐姐很好命,她和极琰大哥情投意合私定终身,我很嫉妒姐姐将来成为狐王妃。便经常撮合她和朱上云那个猪妖在一起,明里暗里没少为他们创造机会。朱上云确实是头猪,孤单寡女的机会也不能把姐姐就地正法。
    后来姐姐没能嫁给极琰大哥,我很高兴,姐姐终于不会有机会高我一等了。本来也想安慰安慰姐姐,让她认清现实多照照镜子,那样的容貌随便找个万妖山丑陋的小妖嫁掉算了,做什么麻雀变凤凰的美梦。那样的梦只有模样好的人才有资格臆想。我没有机会安慰姐姐,她终于鼓起勇气闭关了。以为她还会像以前那样没几日就出关找吃的,这一次居然一百年都没出来。
    姐姐不在的日子我挺无聊的,便四处游荡到处寻找与妖王至尊偶遇的机会。妖王每隔几年就会选秀一次,也会亲自出宫挑选美人入宫,我经常游走在风景雅致之处,做好随时都会偶遇尊上的准备,将自己打扮的美艳无边翩跹多姿,不是倚在树上小憩,就是在溪边浣纱抑或在花丛间抚琴。那些尊上都可能去的地方都留下过我的身影,我却没有一次见到过尊上。我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没时间闭关修炼只能想些旁招与男妖多次双修,也练了一身可以将男子迷惑神魂颠倒的招数,想着将来遇见尊上便可用熟练的床第之术叫他欲罢不能。
    可我终究还是没能遇见尊上,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我遇见了月玑。她给了我一包媚药,据说可以让中药男子出现幻觉,见到心爱之人。同时她还告诉我尊上会在本月出宫去皇家猎场狩猎。我不是很相信月玑,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去了皇家猎场。我终于见到了我梦寐以求几百年的那个如天人一般的俊美男子,只那一眼我便深深爱上了他。
    许是我身上的迷药起了效用,他看我的眼神很朦胧,好像看我亦好像在看旁人。他搂着我,声音轻若细风,隐约好像听见他唤了一声,“水儿。”
    后来我想,月玑一定想拿我做实验,月玑也想入宫做妃子,万一成功她便如法炮制。身为妖界至尊哪里那么轻易便被迷药困惑神智,万一失败便是挫骨扬灰。但我还是成功了!我不在乎尊上将我当成别人,只要我将身体给了他,勾起他强烈的**便有机会入宫伴他左右。可迷药的作用只起到了一个开头,万幸的是在尊上识破我的奸计没有处置我。不幸的是,他带走了我那个貌丑的姐姐。
    我当时好恨,为何姐姐这般好命,树爷爷当年一定撒了谎,说什么那个时刻出生命带凶煞,我看姐姐好命的很!
    后来我怀孕了,我找到月玑以媚药之事要挟,让月玑想办法送我入宫。我知道月玑的姐姐在宫里是贵人。月玑轻易便答应了,我成了刚刚复宠曲贵妃的婢女。为了能留在玄水明宫,多些机会接触那个我魂牵梦绕的男子,不惜用我的千岁精元救楚贵人。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都是因为我深深爱着那个俊美如仙的男子,可他却亲手毁了我和他腹中的骨肉。我真的好恨好恨,恨不得杀了我的姐姐解恨。
    在姐姐失踪的那段日子里,人界十多年的光阴,却成了我此生最幸福的一段光景。因为兆瑾和我在一起,白日里他卖艺我敲锣,我是那么不喜欢抛头露面做低三下四取悦凡人的活计,可又盼着早点黑天就可以听兆瑾说一句。
    “颜女,我们回家了。”
    树爷爷会做几道小菜,我们三个便围着一张小桌子在昏暗的油灯下安静吃饭。我们谁也不说一句话,耳边只有碗筷碰触的声音,那么安静平和,是我最喜欢的感觉,有家的温馨。
    我再也不用纠结如何接近如天般高远的那个男子,也终于感觉到了踏实。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姐姐的出现兆瑾的离去,毁掉了我踏实的安静。那时候我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总觉得没有兆瑾在身边看不到他心口好空好空。
    树爷爷是神仙,我总黏着树爷爷去找姐姐,我知道姐姐在的地方便有可能见到兆瑾。我只当那是十多年习惯了和兆瑾一起生活。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姐姐的选择也越来越奇怪。我也可怜姐姐的命运多舛,树爷爷曾一次落泪失言,说姐姐的命运受了诅咒。任凭我如何追问树爷爷也不肯多说一句。姐姐要与冥王大婚,我跟着树爷爷去冥界找她,我终于见到了兆瑾,没想到那一面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真正的兆瑾。
    他入魔了!为了强大他自己保护姐姐,他忍住吞噬仙根之痛执意入魔。
    那日姐姐和雪神大战受创,我恨不得一剑杀了她,她到底有什么好!这么多的男子都围着她为她痛不欲生!她毁了兆瑾的一生,我好恨她!
    可我终究没有下得去手,她是我姐姐啊,终究还是我姐姐。况且她腹中还怀着我曾经深爱男子的骨肉。我的孩子未能平安降世,我真的不忍心看到姐姐的孩子也命丧腹中。
    姐姐后来被兆瑾掳走,我一边担心又一边开心,兆瑾终于出现了,终于又有了他的线索。我跟着树爷爷到处找人,他们找的是姐姐,而我多的几分念头却是在找兆瑾。天帝派人将姐姐的下落传来妖界,苏妃和瑾瑜终于不再内战一并从天帝玄辰打开的封印来了人界。我好羡慕,也好喜欢那两个孩子。尤其那眉眼像极了无殇,若我的孩子还活着,是不是也长成这个模样?
    一夜兆瑾入了我的梦,因我时常思念他,他也可轻易闯入玄辰设下的结界入我的梦。他说想引姐姐离开客栈,我私心想要那其中一个孩子,便跟他达成协议,事成后他将孩子给我。我帮他做内应,在姐姐毫无防备又是玄辰和瑾瑜大醉之际挟持了姐姐。我没想到玄辰使了计策,是想诱我出手。我被玄辰伤的不轻,勉强才逃走……
    当姐姐抱着兆瑾一起坠入忘川河,我当时终于明白,我的心其实在很早很早就住进来一个人,只是一直不屑承认,就好像娇羞小女孩的初恋,总是要隐藏在心底最深最深的角落。我放弃了我的千年修为,从忘川河底打捞出兆瑾,彼时他已满身伤痕奄奄一息。我痛声大哭,魔魂在此刻觉醒,唤回了兆瑾游离的神智。我憎恨魔魂,此时又感激魔魂救了兆瑾,我哽声说。
    “兆瑾,不要离开我了,我好害怕。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就我们俩在一起可好?”
    兆瑾他点头答应了,我好高兴,在冥界鬼兵鬼将发现之际,带着兆瑾从姐姐养的双双对对毒虫的指引下回到了妖界。姐姐养的毒虫我不会用,却是认得的。
    回到妖界我们找了个杳无人烟的地方隐居,我以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兆瑾却忽然抓住一只通体纯黑的金眼大猫,那只猫在冥界的时候我隐约记得见过。兆瑾说那猫一路跟踪我们。被兆瑾关进了铁笼子,施法困住。兆瑾走了,我不知他又去了哪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我知道,他一定又去找姐姐了。
    当我发现被兆瑾封印的大猫居然是瑾瑜时,我终于明白最近发动战争的瑾瑜君上肯定是兆瑾。我匆匆来寻还是晚了一步,看到姐姐和小长乐满身血污,我的心好痛好痛。而我更痛兆瑾终究还是放不下姐姐,任由被魔魂操控心中怨愤。
    我甘愿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他一次的安虞,哪怕他有一点点记住我,哪怕他根本就记不住我,我也算廖慰了心中藏了许多许多年的那个俊秀小男孩。我真的以为他喜欢的人是我的,可没想到,那个小男孩一直偷窥的都是姐姐。
    在我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我看到瓦蓝瓦蓝的天空中隐约出现了当年那个小男孩清郎的笑容,他对我招招手,说。
    “颜女,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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