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危机四伏,苏妃更是对一朵恨之入骨。一朵哪敢再回妖界,凄风楚雨地跪地祈求雷公高抬贵手,他不但毫不通融,还扬言再冥顽不灵就将一朵打回原形。
    固然一朵再惧怕雷公神威勇武,也不禁恼了。“小妖隶属妖界尊上所管,而妖界与天界几千年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有条文律法表明天界之神需管辖妖界之妖。即便雷公心系天下苍生恩泽四方,小妖不曾做过一件坑害他人性命谋财耍奸之事,何故要受雷公要挟。”
    雷公浓黑的眉宇竖得更加笔直,鼻梁一皱,面目威严狰狞,“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妖精!”
    说着,扬起镇妖锤就向一朵的天灵盖挥舞而来。
    而今的一朵已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身手敏捷法力更是深不可测,常常能给她一个措不及防的惊喜。只轻轻一挥手,一道刺目的灵光闪过,如藤蔓缠绕紧紧束住雷公手中金光烁烁的镇妖锤,身形一闪便避过雷公一击。随后扬出一把毒虫,如密密麻麻的蚂蚁见到蜜糖般扑向雷公俊气的脸颊。
    也不知养了几百年的毒虫对神仙是否管用。
    只听雷公闷哼一声,魁梧的身体微微一晃,竟硬生生后退一步。他一把扯下脸颊上啃咬皮肉的毒虫,连血带肉鲜血淋漓,很是恐怖。
    一朵心中一喜,正欲飞身逃离,就见雷公又劈来气势恢宏的一锤。顿时蔚蓝的天空雷光大作劈啪作响,如划开一道口子直劈向一朵。电光火石之间,赶紧撑起一个结界将自己护在其中,又趁雷公全力蓄势攻击的空当在结界内瞬间隐去身形,消失在结界之内。
    那一道猛雷,将结界劈得四分五裂,却在之内再没有一朵半分影子。
    雷公大怒,抹了一把火辣辣剧痛的脸颊,发黑的血水染了满手。身为天界雷公,活了上万年何曾受过这等耻辱,对方竟还是个千岁小妖!气得浑身一阵颤抖,“好个狡猾毒辣的妖精!若被本神抓住,定将你劈得神魂俱灭!”
    险险逃过一劫,一朵余悸未定,心口狂跳不止。也不敢回醉悦阁怕被雷公寻到,只好去了京城郊外的大宅。也没知会看宅子老大爷一声,便悄悄藏身在原先花玉楼给自己准备的房间内。
    屋内一切如那日她离去的那样,也没人整理,屋内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挥手间,一切便光洁如新,再无半点尘埃。床榻上的被褥微显凌乱,抚摸过蚕丝被子上褶皱痕迹,似乎还残留那晚她和无殇睡过的余温。
    人间虽已流逝两年时光,却在她的记忆里恍如昨日般历历在目。他的心跳,他的气息,他的吻,他的怀抱……每一样在心里都是那么的深刻清晰。
    抱着被子,窝在床脚,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无助地瑟缩地成一团。
    恍惚间,好像嗅到了他身上专属的清冽气息,抱着被子愈发不愿放手。原来想念是这般疼的一种痛,别于当年被极琰抛弃的痛苦又更胜其千倍百倍,如很多虫子在心头爬过啃咬舔嗜,疼着又微微发痒。
    “兔子。”
    悠远而空明的一声呼唤,如一把利刃刺入一朵柔软的心房。猛然抬首,却见紧闭门窗的屋内不知何时屹立着一道黑影,映着窗纸透进来的柔软阳光,竟有些看不清他的容貌。
    四目相对间,似有什么东西紧紧缠绕住彼此的心,久久不能动弹。
    他笑了,她亦笑了。如春暖花开般,一切都变得暖意洋洋甜蜜而美好。
    这便够了。
    许久无言,寂静之中恍若能听见彼此跳动的心房,恍似是世上最动听的弦乐,胜过一切美妙之音。
    “你坐。”
    一朵总算从梦幻般的痴望中回神,赶紧整理一下床边,示意他过来坐。他应该刚刚苏醒,身体很虚弱,又从冥界远道而来一定疲惫的很。
    无殇眼底的笑意似有加深,如清风拂面便坐在了床边,望着她眼波流动。
    一朵当即红了脸。身为女子却让男子坐在床边与自己同床,确实有失女子矜持,他不会以为她想干点什么吧!赶紧摆手解释。
    “你别多想,我只是……怕你累。”自己赶忙从床里面爬出来想下地与他保持一段美好的距离,却在床边被他一把拽住手臂,轻轻一拉便跌入他冰冷坚硬的怀抱。
    “呃……”一朵一惊,赶紧挣扎,他反而抱得更紧,一手拖起她的下颚迫使她美丽闪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已经多想了。”他低哑含笑的声音,如一缕肆意流窜的暖风,撩拨一朵的心海一阵波澜荡漾。
    望着他深邃漆黑的眼底,如摄人心魂的深潭,只一眼便迷失其中再寻不回出路。心头如小鹿乱撞,看见他紧抿一线的薄唇更如烈火焚身一阵焦躁难抑。
    “好……好热呀。”一朵干声笑了一声,“我去开窗子透透气。”
    他的铁臂箍的紧,一朵根本挣脱不开。随即他的俊脸在眼前急速放大,一个深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恍若跌入云端般身体虚软绵绵飘忽,耳边只有他厚重的喘息和紊乱的心跳。
    一朵的意识忽然清明起来,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将无殇推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绯红如霞地望着同样热火焚身的他。他灼热的目光中似很沉迷她的味道,扶了扶她额边碎发,含笑着又要吻下来,一朵赶紧别开脸,他的吻便印在她的脸颊上。
    他嗔怪地望着她,微微嘟起红唇,像一个没有吃到糖的孩子般讨人喜欢。
    “人家……人家……”一朵羞赧地低下头,扭捏像个小媳妇。
    “我吻你,关人家何事。”他含笑揶揄她。
    “不是啦。”一朵嘟起娇唇,又惹得他一阵心脉躁动。她想说,她很喜欢他的吻,可是这样羞涩的话她如何说得出口,又推了推他的怀抱,想要逃开一般。
    “你身体方愈,需静心凝气调理修养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大好。方才你心脉大乱,恐旧伤复发,你得多加控制。尤其切记,勿近女色。”话落,一朵脸颊烧得更加酡红。
    “兔子是在关心我?”他明知故问地挑了挑眉,有些不舍地放开一朵,手还紧紧握着一朵纤细的手腕不愿放开。
    “我可不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你,你却因为一时难以自控白白搭掉我六条性命!”想到无殇身边妃嫔无数,顿时后悔那时怎就跟花曲做了那样的交易。万一他定力太低,一时受不住那帮美人儿的诱惑,随随便便就与哪个巫山**一番,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故而决定,寸步不离守他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心安。
    “救我的不是曲贵妃么!”无殇状似惊讶地望着一朵。
    “……”一朵抿了抿唇,怄气扭头不理他,“是了!正是贵妃娘娘救了尊上,缘何尊上不感恩报德守在贵妃娘娘身边,来人界作甚。”
    “我妻女在此,回来探望自在常理。”
    一朵心头一阵绞痛,一把甩开他握住手腕的大手,“既是如此,倒是我打扰尊上一家团圆了!”
    言毕就气鼓鼓往外走,袖子却被无殇一把拽住。
    “你去哪?”
    “回醉悦阁!”
    “一个女子,岂能长住青楼烟花之地。”他口气不悦。
    “清者自清!莲花还且出淤泥而不染,难道我住在青楼烟花地就成了水性杨花人!随随便便就让人吻了去!”
    “你在生气?”他微含浅笑。
    “岂敢。”
    他很满意地点点头,“不敢最好。你是本王之妃,这世间除了我,谁敢吻你!”
    “尊上好生霸道!”甩了甩袖子,却甩不掉无殇的手。他的手很好看,白皙而骨节分明,透明的肌肤下隐约可见清晰的脉路。
    一朵忽然又觉得这只手碍眼的紧,便用了法术猛力甩开。还以为不会有什么效用,他可是妖界之王法力高深,不想他的手却虚弱地垂落而下,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我伤到你了?”一朵当即乱了手脚,见无殇脸色较之前苍白许多,急急扑过去给他把脉。
    原来他的身体竟这般虚弱!
    “你这般虚脱还敢来人界行走!凡尘浑浊气息会将你刚刚复苏的妖力吞噬淹没,现在以你之力只怕连个会点三脚猫武功的凡人都能伤你性命!”
    无殇望着她浅浅地笑着不说话,在一朵的照顾下,平稳地躺在榻上,柔软的蚕丝被子温柔地盖在身上。见她转身要出门,他又一把拽住了她雪白的袖摆。
    “我去给你熬些药。”
    他还是不放手。
    一朵喟叹一声,“我保证回来。”
    他还是不放手。疲惫的双眸亦变得有些无力,却不肯睡去。
    “好,我等你睡下再去,可好?”坐在床边,忽然觉得高高在上的他此刻像个生病的孩子般柔弱无依。有些怯怯地小心地握住了他冰凉的大手,他一把紧紧握住她暖暖的柔荑,似有一股暖流在心间漾开流窜到四肢百骸,无比的熨贴舒服。
    望着他许久,即便他困倦得眼神迷离,还是不肯闭上双眼睡去。他轻声喃语,“我怕我一闭上眼,你又不见了。”
    一朵心头一颤,有朵花瞬间绽放,开满心间。
    “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说谎。”
    “我发誓。”抓着他的手紧了紧,忽然有种一生一世不再离开他的决定。
    “你说要带我去兔子洞看桃花,你说做我贴身侍婢乖乖听话。可当我睁开眼的那一刻,看到的却不是你。”他低沉的声音似很伤心。
    一朵讶异,“你都听见了。”
    他微微勾起唇,“我好像还感觉到,你偷偷吻过我。”
    “哪有!你是做梦!”一朵瞬时双颊如火,羞得不敢看他。
    “我很生气!”
    “生……什么气。”
    “你给曲贵妃下毒!”
    一朵一把甩开他的大手,“心疼了吧!还是说,你来找我算账的?解药没有,要命一条。”
    “曲贵妃现在容颜尽毁,苦不堪言,周日以泪洗面。”他虚弱的口气,惋惜一叹。
    一朵更生气了,“没错!正是我下的辣手摧花。谁让她……”
    就在曲贵妃将轮回石交到她手中时,悄悄将一个毒虫放了在曲贵妃的身上。谁曲贵妃以此要挟她离开无殇!不否认,当曲贵妃说无殇对她如何如何体贴入微,心里确实生了嫉恨。
    “谁让她什么?”无殇似很想知道地追问。
    “谁让她将阿牛魂魄拘于宝瓶十多年不得轮回!”
    无殇眼底光彩一黯,抿着的薄唇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尊上且先休息,我去熬药!”起身要走,手腕还是被他拽住。
    “我气你不告而别,气你联合曲贵妃骗我是她救了我,气你食言而肥哄骗我苏醒。”他沉重的声音如发自肺腑般真诚,起身拥住一朵柔软温暖的身体,紧致的怀抱似要将她融入骨血。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那般贪恋你身上的味道,你身上的温度。”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薄凉的气息搅扰得她痒痒的心潮翻涌。
    “我亦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朵低声喃语,手攀住抱着自己的大手,“或许是疯了吧。”
    若不是疯了,缘何还要向明知是天敌的血狼靠近,若不是疯了为何豁出性命也要救他,若不是疯了明知道彼此间鸿沟难越还要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相拥无言,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自己的后背。过了许久,身后人的气息变得深沉平稳,竟然坐着抱着她睡着了!
    好笑地想要挣开他的怀抱,让他躺下,耳边却传来他低沉似呓语的声音。
    “你是千年妖精,大可幻化炉灶在屋内熬药。”
    “没想到高高在上叱咤风云的妖界至尊,也有这般黏人的时候。”打趣他一番,总算可以从他怀抱脱身。望着他安静沉睡的模样,心里面满都的甜甜的滋味。
    幻化出炉灶,又在袖子内的虚境找到一些药材。摸出了小彩,最近安静的好像真成了一颗五彩石头,使劲摇了摇小彩还是没有动静,许是闭关修炼了吧,便又放回袖子内。设下结界不让烟火熏到沉睡的人,待他睡醒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也熬好了。
    他服下药,似乎舒服许多,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苍白了。
    这时天色已黑,窗外有灯火闪过,是看宅子的大爷提着灯笼巡夜。“怎么总觉得这屋里有动静。”
    说话间门便被大爷推开,一朵一惊赶紧施了障眼法,大爷提着灯笼在屋内仔细看了看,又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许是我岁数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嘟囔一句便提着灯笼离去了。
    就这样,无殇和一朵在这个房间里过起了小日子。无殇总以怕她不告而别为由不肯让她离开视线一步,也完全将她当成贴身侍婢使唤来使唤去,不懈余力地发挥他身为主子压榨下人不剩一点油水的恶性本质。每每将一朵做的饭菜吃的一点不剩还要摇头品评一番,手艺太差。每每抱着一朵睡了一晚,还要打压一番一朵太胖压得他手臂麻木。每每揪着一朵与他连下数盘棋后,还要贬斥一番她棋艺太差。最近又迷上了一朵的琴艺,每每一曲群魔乱舞鸡飞狗跳之曲完毕,他都摇头晃脑地赞一番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一朵这时面皮都一阵抽搐,看在他是患者的份上,一切都咬牙忍了。唯独夜里睡觉这事终是无法咬牙忍下。身边睡着一个大美男,还要互相拥抱肢体的姿势,他倒是可以心无杂念一夜好眠,她却渐渐越发躁动难以入眠了。
    空虚寂寞了一千年的老女人,哪个受得了这等致命诱惑!即便再拿女子矜持压制自己,终究也是一个正常女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欲火焚身无法自抑。每每坚持与他分床睡,无殇都一副受伤落寞的表情,吵着夜里太冷,抱着她才暖和。
    冷么?七月天,哪里冷!而且门窗紧闭不透风,每次都热得她出一身汗,还要一大早泡澡沐浴,倒有些像爱干净的缔俊公子了。
    一提洗澡,一朵又一肚子怨愤无处发泄。
    无殇这只懒惰的血狼,每次洗澡都要与她一同沐浴,还美其名曰近身伺候。近身就近身吧,谁让他现在虚弱得连水瓢都拿不起来,只好她亲力亲为,之后又帮他穿好衣服。她在正常女子的七情六欲中死去活来,他倒乐在其中不时与她来个肌肤之亲上下其手。每每这时,一朵都很郑重地提醒他。
    “不可近女色!你还很虚弱。”
    “原来兔子是女人呐。”他那好像逗弄小宠物的口气,气得一朵呲牙咧嘴想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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