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将军,一码归一码,我这是做生意,用人用料什么的,都得付银子的。”麦穗浅笑,“你们能够让我白白住进这总兵府,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嗨,嫂夫人真是见外,上次海战萧劳苦功高,立下汗马功劳,兄弟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若是没有萧,怕是这会子他们还继续在海上跟那帮海蛮子纠缠呢!”苏铮一本正经地说道,“如今嫂夫人能来咱这总兵府,那是看得起咱们,您就放心住在这里,谁也不会说闲话的,再说了,这处院子原本就是给萧准备的,连赵将军都说了,说这里除了萧和嫂夫人,外人一律不得过来住呢!”
    屋里一切如旧,只是物是人非。
    如今萧景田并不住在总兵府,而是住在碧罗山的茶园里。
    他不在,偌大的屋子空荡荡地,很是冷清。
    “苏将军,景田最近没来过总兵府吧?”麦穗见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一样。
    “自从萧回来,就再也没有来过。”苏铮皱眉道,“前几天在赵将军碧罗山的那处茶园里,倒是见了一面,只是萧对我的态度很是冷淡,好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后来我听赵将军说,萧伤好以后,失去了一些记忆,把总兵府所有人都给忘记了。”
    “苏将军不必挂怀,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麦穗淡然道。
    “但愿如此。”苏铮点点头,自己给自己续了茶,压低声音道,“嫂夫人,根据我这些天的调查,那些死士的幕后主使是赵国大将军赵廷,所以我想问问嫂夫人,萧跟那个赵廷有什么恩怨?”
    “苏将军,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个赵廷。”麦穗努力回忆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只知道景田以前在铜州边境呆过,跟楚国人打过交道,却从来没听说他跟这个赵廷有什么恩怨。”
    “嫂夫人有所不知,这个赵廷是成王爷也就是萧云成的娘舅,而这个成王爷正是昔日跟萧并肩作战的兄弟,听说朝廷一直在秘密缉拿他呢!”苏铮耐心解释道,“所以我猜测,上次海战就是萧云成对萧下得黑手。”
    “你不是说成王爷是跟景田并肩作战的兄弟吗?”麦穗心头跳了跳,皱眉道,“他怎么会对景田下手?”
    “这也正是我所不能理解的。”苏铮一脸凝重道,“而且我发现这总兵府里有成王的内应,要不然,当时海上那么乱,他们不会轻而易举地找到萧。”
    “苏将军有怀疑的人吗?”麦穗问道。
    “目前来说,还一点头绪也没有!”苏铮摇摇头,叹道,“这件事情不光牵扯到萧的安危,而且还关系到朝局动荡,不可不慎重。”
    “苏将军放心,我在这里还要住上一阵子,我会多多留意府上的人,早日找出他们的内应。”麦穗认真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没有将军那么大的抱负,我只是为了萧景田。”
    苏铮点头道是。
    不愧是萧景田的媳妇,说话办事都是实实在在,没有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相处起来,让人感到很是舒服。
    “苏将军,我还有一事相求。”麦穗又道,“若是有机会,你能不能让景田先住到总兵府里来,他失了记忆,想来也不知道自身的凶险,若是他来了总兵府,有将军照拂,就会安全得多。”
    “嫂夫人放心,若有机会,我定会把萧请到这里来的。”苏铮当即拍拍胸脯道,“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就是他不在总兵府,我也会暗自派人照拂的。”
    “那就多谢苏将军。”麦穗这才释然。
    得知黄老厨还在府中养伤,麦穗便让牛五去街上买了些点心,主动登门看望。
    黄老厨气色很好,正站在小院里浇花逗鸟,看上去并无半点病人的样子,他见了麦穗,惊讶道:“萧夫人来了,快快请坐。”
    “我是来麻烦老厨帮我做鱼罐头来了,一来就听说您病了,过来看看您。”麦穗把手里的点心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院子不大,收拾得很是整洁,墙角一棵郁郁葱葱的歪脖大槐树,下面的枝条上挂着一串鸟笼子,树下栽了两株开得如火如荼的白牡丹,颇有些鸟语花香的韵味。
    “劳烦萧夫人挂念。”黄老厨泡了茶,笑道,“敢情萧夫人这是又接了成记船队的订单了,夫人放心,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大夫开的药,昨天刚刚吃完,明后天我就上工去呀!”
    “那敢情好,有您帮忙,我就放心了。”麦穗笑笑,又关切道,“不过您刚刚吃完药,得多养两天才是,我这不急。”
    “无碍了,早就该上工了。”黄老厨抿了一口茶,笑道,“都养了两个月了,再歇下去,我怕是就被赵将军辞退了。”
    他喝茶的时候,袖口晃了晃,腕上露出一处褐色的伤疤,伤口处似乎愈合得不是很好,青一块紫一块的,很是狰狞,麦穗看了一眼,问道:“老厨腕上的伤看上去挺严重的,还是在休养些日子吧!”
    “被人砍了一刀,已经无碍了。”黄老厨索性挽起袖子,露出那处伤疤,苦笑道,“也活该我背气,海战结束那天,我去送粮,半路上遇到七八个海蛮子的围攻,咳咳,好在现在那些海蛮子已经被全部剿灭了。”
    “唉,那的确挺惊险的。”麦穗叹了一声,又问道,“那跟您一起的人没有受伤吗?”
    “嗨,甭提那帮兔崽子了,我说走小路近,他们非得说不安全,这不,真让他们那些乌鸦嘴给说中了,我自个儿走了小路,竟然真的碰到了海蛮子。”黄老厨摇头道,“要不是我及时跳到了河里,从芦苇丛里逃走,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聊天了。”
    “是刚进齐州地界的那条河吗?”麦穗心里一阵狐疑,那天她也在,也没听说过什么打斗事件哪!
    特别是牛五还回家给她取行李啥的,来回往返两趟,也都是顺顺利利的,根本没碰到什么海蛮子。
    再说,齐州地界戒备森严,如果有海蛮子围攻他,不可能不惊动那边的守军吧?
    还有就是,黄老厨不会水,情急之下,他怎么还跳河逃走?
    “是是是,就是那条河。”黄老厨连连点头,又苦笑道,“我上岸后,体力不支就晕倒了,幸好被咱们的人发现才救了回来,唉,点背就是点背。”
    从黄老厨那里出来,麦穗又找来牛五,详细地问了问那天的事情:“牛五,咱们初到齐州地界的那天,你回去给我取行李的时候,路上有没有什么异样,碰没碰到过海蛮子?”
    “没有啊!”牛五仔细想了想,摇头道,“那天路上并无异样,特别是我回去的时候,路口守军又骤然增加了好多,再说,海蛮子当时都被三哥堵截在船上,压根就没上岸哪!”
    难道黄老厨在说谎?
    麦穗心里一沉。
    “怎么了三嫂?”牛五见麦穗表情很是不自然,忙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牛五,你帮我打听一下黄老厨受伤那天的具体情况。”麦穗说道,“记住,要装作是随口问问,不要让人觉得你是刻意打听的。”
    “好,我明白。”牛五爽快地应道。
    苏铮特意腾出一间小厨房,给麦穗做鱼罐头用,还从大厨房那边调了四个人过去帮忙,其中就有小六子,小六子见了麦穗,很是兴奋,当即拍拍胸脯道:“三嫂,你放心回去歇着,我这里就全权交给我了。”
    小六子之前在新宅后院做过鱼罐头,故而上手也快,加上那三个人跟他关系不错,短短半天工夫,四个人就配合得很是默契,说说笑笑的,倒也热闹。
    麦穗插不上手,闲来无事,只觉得嘴里寡淡得很,突然很想吃甜的点心,特别想吃前世的那种烘焙蛋糕,只是这里没有卖的……
    算了,还是自己做吧!
    前世的时候,她曾经捣鼓过两回,做得很是成功。
    虽然这里没有前世那么多原材料,但烘焙个普通蛋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黄老厨见麦穗兴师动众地又是买牛奶,又是买砂糖,很是好奇,饶有兴趣地站在她身边,看她有条不紊地把鸡蛋,牛奶,砂糖还有专门蒸馒头的老面水一起放在面粉里来回搅拌,忍不住地问道:“萧夫人去过赵国?”
    “没去过,老厨怎么这么问?”麦穗边和面边问道。
    “因为赵国人喜欢吃甜点,也喜欢把牛奶跟砂糖什么的加在面粉里,他们把这样做出的点心叫松秋糕,是用来庆祝粮食丰收的。”黄老厨说着,眸子里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喃喃道,“若是里面再加上点蜜饯,味道更好一些。”
    “老厨,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你去过赵国吗?”麦穗问道,想到蛋糕里面加点蜜饯的确好吃,麦穗又从荷包里取了碎银,让黄老厨的徒弟小顺子去街上买蜜饯。
    小顺子最喜欢吃甜食,乐得一蹦三丈高地跑了。
    “没有,我是听人说的。”黄老厨不以为然地笑笑。
    厨房里的人多,麦穗便烤了两个蛋糕,让众人也跟着尝尝。
    蛋糕烤得很成功。
    外脆里嫩,奶香四溢,看相十分好。
    麦穗有板有眼地给切成了小三角放在小碟里,分给众人,众人吃了连声叫好,尤其是黄老厨,接二连三地吃了两块,意犹未尽道:“萧夫人真是奇才,没去过赵国,竟然也能做出如此地道的松秋糕。”
    “其实这些并不难做,以后我经常做,让你们吃个够。”麦穗浅笑道。
    “那我们可是有口福了。”小顺子欢呼道,“我看萧夫人直接把家搬到咱们总兵府得了,这样,咱们就能经常吃松秋糕了。”
    “想得美,萧夫人是什么身份,哪能成天给你做蛋糕吃。”黄老厨抬手给了小顺子当头一个爆栗,笑骂道,“你个大小伙子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小顺子嬉笑着吐了吐舌头。
    牛五吃饱喝足后,正哼着小曲准备睡觉,还是住在总兵府舒坦,有地方住不说,还有吃有喝,也不用自己做饭,更重要的是,还能跟总兵府的同龄人结交一下,互相吹吹牛,侃侃天,要多惬意就多惬意,要不是家里有萧芸娘,他都不想回家了。
    正美滋滋地想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声: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牛五穿上衣裳就往外跑,只见院子的西北角,如漆的夜空下腾地一团明火,伴随这翻滚的浓烟熊熊燃烧起来,如果没有猜错,那边应该是总兵府的器械房,就是专门存放兵器的地方。
    奇怪那个地方怎么会着火。
    许是担心麦穗害怕,牛五撒腿跑到麦穗院子里,敲着窗子道:“三嫂,你不要担心,是器械房起火了,咱们的鱼罐头没事的,我过去看看。”说完,又蹬蹬地跑了。
    麦穗望着总兵府半空那漫天的火光,心头猛然跳了跳,器械房怎么会起火?
    难道就是刚刚苏铮所说的那个内应不成?
    值夜的哨兵急急地吹响了紧急集合号。
    片刻,睡眼朦胧的将士们纷纷从屋里跑出来,撒腿就往器械房那边跑。
    苏铮跑步上前,大声指挥道:“大家不要慌,先去厨房那边取水桶木盆,然后去池塘提水灭火,要快要快!”
    众人闻言,又调头朝厨房那边跑去取桶取盆。
    一时间,总兵府里一片嘈杂。
    牛五也跟着跑了过去,提起水桶就朝器械库奔去。
    看守器械库的是吕老汉,夜里照例巡视了一番,睡觉,刚刚睡着,便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接着便看到了让他心惊肉跳的一幕,器械房正冒着滚滚浓烟起火了。
    吓得他腿都软了。
    急急忙忙地拿了脸盆直奔池塘取水灭火,待众人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来来回回地跑了七八趟了。
    好在器械房离池塘不远,取水方便,火被很快熄灭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苏铮厉声责问吕老汉,他快被气死了,若赵庸在也就罢了,走水就走水了,反正凡事有赵庸顶着,偏偏赵庸不在的时候走水,这下好了,赵庸肯定以为是他无能,担不得看守总兵府的重任。
    “苏将军息怒,小人刚刚查库房的时候,并无异样哪!”吕老汉苦着脸说道,“器械房位置偏僻,夜里甚少有人过来走动,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起火了。”
    “来人,给我搜,把这器械房周围给我好好搜一遍,就是发现一根头发,也必须得向我汇报!”苏铮怒吼道,“我就不信了,找不出这纵火的嫌犯来。”
    “是。”众人立刻四下里散开。
    麦穗听见外面的嘈杂声,也坐不住了,披了件衣裳就出了门。
    月色如水。
    四下里,一片浅浅的白。
    器械房麦穗没去过,但总兵府的那个池塘,她是知道的。
    上次来的时候,她还去池塘那边洗过衣裳呢
    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前面小花园那边传来男人低低的说话声“你今天放这把火,到底是几个意思?我跟你说了好多次了,总兵府这边没有任何的作战能力,完全不用顾忌的。”
    是黄老厨的声音。
    麦穗心里一颤,忙停下脚步,隐身到假山后面,大气不敢出地继续侧耳倾听。
    …………
    “哼,若是真的没有作战能力,怎么还把咱们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上次海战,咱们至少得半年才能恢复过来。”另一个男人低声道,“主子说了,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所以让我过来跟你一起盯着这总兵府。”
    “那你也不能一来就给人家放火哪!”黄老厨没好气地说道,“万一让他们发现怎么办?我告诉你啊,我在总兵府这几年可是没有露出半点马脚,若是你坏了我的事,我跟你没完!”
    “哎呦呦,我的大主厨,主子是不是交给你别的啥秘密任务了,说来听听?”那男人好奇地问道。
    “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去,等空了我再去找你。”黄老厨很是不耐烦。
    两人环视左右,悄无声息地出了花园,各自散去。
    麦穗惊讶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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