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胜男看到胡小天病情严重不敢耽搁,即刻就收拾营帐,将胡小天抱到了小灰的背上,胡小天现在甚至连坐都坐不稳,只能让他趴在马背上,再用绑带将他在马上绑好,小灰虽然神骏,可是毕竟山路难行,再加上他们随身的行李也不少,霍胜男不忍加重小灰的负担,若是仅有的这匹坐骑累垮了,她就只能背着胡小天徒步而行了。
    星空中辨明了北斗星的位置,霍胜男牵着小灰向相反的方向而行。
    胡小天趴在马背上,虽然右半边身体不能动弹,可是并没有影响到这厮的大脑,脑子一如往常那般灵活,从最初的慌乱中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根据自己目前的症状来看,中风的可能性很小,应该是在修炼无相神功的时候出了岔子,尝试用内息修复右肩伤口的时候过于激进,所以内息产生了岔子,发生了内息外泄的状况,每个人的身体都会有自我防御机制,出于本能,丹田气海切断了和周围经脉的联络,伤处的外泄口也已经封闭,于是有相当一部分内息被困在了某段经脉之中,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很可能给毛病处在阴维脉。经脉阻塞导致右半边肢体行动异常,看起来如同中风的症状差不多。
    想要恢复正常,就必须将淤滞的经脉重新打通,可是若想内息流通,首先要重新启动丹田气海,丹田气海于奇经八脉来说有如发动机引擎,只有它工作起来才能够将内息源源不断地输送前往全身各处。
    胡小天尝试着启动内息,虽然能够感觉到丹田气海之中仍然有雄浑的内息在鼓动,但是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因为刚才的内息外泄,机体自发封闭了丹田气海的各个出口。将他的丹田和经脉隔离了起来。
    胡小天暗暗叫苦,但是也明白有些事情心急也于事无补,自己最好还是顺其自然,或许过段时间,不知不觉就能够重新打开丹田气海的封闭禁锢呢?然而这种想法只能是聊以自慰罢了。
    清晨在不知不觉中到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投射进来。在山谷中留下一个个金色的光影,霍胜男徒步走了两个时辰,她的伤势本来就没有痊愈,经过这段时间不眠不休的赶路,身体已经是疲惫至极,抬起手来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到马背上的胡小天。胡小天的左手不停挥舞,似乎有什么事情。
    霍胜男决定休息一下再走,将他从马背上解开抱下来,胡小天单腿站在地上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双腿之间,歪着嘴唇做出嘘嘘的表示。
    霍胜男的俏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原来这厮是内急了,换成平时,她才不会帮胡小天做这种事情,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胡小天半身不遂,自己总不能对他不闻不问。搀扶住胡小天的右臂,这厮跳啊跳啊,跳到草丛处,急着解开裤带。越是着急越是解不开。
    霍胜男无奈,只能帮他将裤带解开,慌忙扭过头去,很快就听到一阵哗哗流水的声音,霍胜男羞得俏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胡小天这一泡尿尿了好久方才结束,临了还舒坦地颤抖了一下。
    霍胜男皱着眉头道:“好了没有?”
    胡小天说不出话,用左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霍胜男突然想起他的手刚刚摸过那地方,现在又来摸自己,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松开胡小天,胡小天马上失去了平衡,一头照地上栽了过去,脸部冲着刚才自己新鲜出炉的那滩尿迹就拍过去了,这厮情急之下大声惨叫,却想不到居然叫出声来:“啊……”
    眼看就要啃上去的时候,霍胜男又反应了过来,及时伸出手去,一把将他拉住,胡小天的嘴巴距离下方的尿迹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一股腥臊之气扑鼻而来,胡小天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就差那么一点恐怕就要自产自销了。
    霍胜男将他拉了起来,胡小天惊魂未定道:“差点就啃上去了……”
    霍胜男听他居然恢复了语言能力,又惊又喜道:“胡小天,你能说话嘞!”
    胡小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突然就恢复了语言能力,自然也是欣喜异常,不过他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除了语言能力恢复之外,右边肢体的运动协调性并没有恢复,甚至没有丝毫改善的迹象。
    日出日落,转眼之间一天已经过去,胡小天虽然恢复了语言能力,可是这一天却很少说话,甚至很少吃饭喝水,他表面上虽然玩世不恭,可骨子里却是个自尊要强之人,突然之间沦为了一个废人让他的心理难免产生了巨大落差,开始的时候他还希望情况很快就可以改善,可整整一天过去了,他仍然这般模样,胡小天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一辈子都这个样子,他尽量少喝水少吃饭是为了避免给霍胜男带来更多的麻烦,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必须要保持一个男人应有的自尊,可现在连撒尿这么简单的问题都需要依靠霍胜男的帮助了,胡小天不敢继续想下去,如果这辈子都要这个样子,他还不如干脆死去。
    过去当医生的时候虽然同情瘫痪病人的处境,却没有真切的体会,如今自己也变成了偏瘫,方才知道人如果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坚持活下去需要多大的勇气。
    霍胜男对胡小天的态度却越来越温柔了,从胡小天忧郁的眼神中她察觉到了他的伤感,霍胜男柔声道:“你渴不渴?”
    胡小天左手摆了摆。
    “你需不需要方便一下?”霍胜男开始的时候还难以启齿,现在问得已经很自然了,因为她已经将胡小天当成了一个病人。
    胡小天恰恰最受不了得就是这个,在霍胜男眼中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废物,他有种发作的冲动,可旋即又摆了摆手。
    霍胜男道:“眼看就快天黑了,咱们应该距离灰熊谷南边的出口不远了,根据地图上的标注,附近应该有座灵音寺,咱们去那边投宿好不好?”
    胡小天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致,低声道:“随便!”
    霍胜男知道他心情不好,安慰他道:“你不用心急,等明天离开灰熊谷,就是邵远城,邵远是大雍南部重镇,一定可以找到高明的大夫。”
    胡小天没有回应她。
    霍胜男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牵着小灰,拖着疲惫的步伐继续而行。此时夕阳渐渐落山,整个灰熊谷内被金色的余晖笼罩,山风徐徐,隐隐送来暮鼓之声。胡小天虽然右侧肢体活动受限,但是他的听觉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早已听到了鼓声,按照霍胜男刚才的话来推测,灵音寺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了,不过他现在心中意趣索然,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自然也懒得提醒霍胜男。
    有往前走了半里多路,霍胜男方才听到鼓声,欣喜道:“胡小天,你有没有听到鼓声?”
    胡小天没说话,趴在马背上闭着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了。
    霍胜男看了看他,于是不再说话,拉了拉缰绳,加快了脚步,为了尽快赶出灰熊谷找到大夫给胡小天治病,她从昨晚至今都在不停赶路,双脚都已经磨出了不少血泡,体力也处于严重透支的境地,全凭意志支撑下来。
    又往前走了二里路程的样子,听到前方传来阵阵笑声,灰熊谷内的山涧在此地变得宽阔,水流依旧湍急,不过河水很浅,夕阳在远方的山峦顶部只剩下最后一抹红色,余晖将河水染得通红,六名健壮的青年僧人正在河边打水。他们全都穿着灰色僧衣,僧衣洗得发白,上面也打了不少的补丁,寺内生涯枯燥无聊,而且戒律森严,难得出来透气放风,几名僧人不知在说什么乐事,一个个笑得开心不已,为首的国字脸庞的青年僧人率先发现了山路上的两人一马,灰熊谷内人迹罕至,虽然这里距离南边的谷口已经不远,可是很少有人从谷内穿行,六名僧人全都向上看去。
    那国字面庞的僧人挑着两桶水,大步流星迎向霍胜男道:“这位女施主,你们遭遇了什么事情?”因为看到胡小天趴在马上一动不动,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霍胜男向那僧人双手合什道:“这位师傅,我们姐弟两人从宇阳城而来,前往邵远投奔亲戚,可是我们在灰熊谷中遭遇了狼群,我弟弟为了保护我不慎从山岩上摔下来,受了重伤。路过此地,看到天色已晚,想求宝刹收留借住一晚,不知师傅可愿行个方便?”
    那僧人道:“小僧觉正,他们是我的五位师弟,我们全都是灵音寺五观堂的僧人,女施主不必担心,我们灵音寺专门有提供给过路客商休息的房间,请谁我来吧!”
    霍胜男看到这几名僧人全都相貌淳朴,举止端正,暗想他们应该不是坏人。胡小天却深谙凡事不能只看外表的道理,想当初他前往西川的途中,就在兰若寺被一群恶僧设计,如果不是自己警惕,当时就会遭了毒手,深山古刹,总之还是小心为妙,看到几名僧人已经挑起水桶在前方引路,他低声提醒霍胜男道:“务必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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