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有了方向,崔申不再迟疑,胡本在前带路,他便要去看一看。在门口遇到了满宠,崔申与满宠见礼,满宠这些年与崔申打过不少交道,知道崔申的本事,“查得如何?”
    “满府君与申走一趟如何?”这件事若是查清楚了,当禀于曹操,崔申心底有所猜测,故更愿意这个案子的始末是由满宠告诉曹操。
    满宠本来就是要来查清曹盼染疫的案子的,一听自无不应。
    崔申与满宠去查曹盼染疫的始末,戴图正在给曹盼开药,熬药,从始至终,戴图不假他人之手,就连给曹盼喂药,那也是戴图来的。
    周不疑与墨问在一旁搭手,见曹盼那变得憔悴之极的脸庞,周不疑道:“何时可见药性?”
    “之前的疫疾服用了药后也不是一下就能看到效果,如今,我亦不知。”戴图是真的不知如何回答,眼下他也是拼了,死马当成活马医,赌一赌罢了。
    墨问道:“放心,我看娘子是长寿之相,一定会没事的。”
    这会儿冒出这样神神叨叨的话来,还是能安抚人心的。
    “宫中大王派了人来问,娘子如何?”曹操纵然叫人劝着不能来看着曹盼,却是每隔半个时辰就让人来问一次,周不疑看了墨问一眼,墨问认命地走了出去应付曹操的内侍。
    “世族,这样大好的机会,他们应当不会放过吧。”周不疑突然那么轻轻地吐了一句,戴图面露惊色地看向周不疑,周不疑却没有半分的窘迫,“当日大王为了防止疾疫传染,将所有染疫的人都弄到了西城,无一例外,如今娘子染疫,世族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
    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了。
    周不疑的话音才刚落,一直在外听朝中消息的司马末带来了一个极不好的消息。
    “百官跪请大王封闭尚书令府,尚书令府中的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去。”司马末阴着一张脸地说出这个消息。
    早有预料的周不疑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无妨,有大王在,封不封府的都无碍。子长那头应该有结果了。”
    确实是有结果了,崔申看着那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牛,而在牛棚之中的水匝放着一片血肉,若不是仔细观察,怕是无人能料到,这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满宠的脸色已经黑了,“这牛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病了罢了,崔申继续往下一家去,这才发现,凡是曹盼这几日用的牛乳,那些牛全都病了,并非一起病的,崔申倒抽了一口气,这人用计极其谨慎,今日若非曹盼病发,谁也想不到有人竟然会从牛的身上动手。
    牛染了疫疾,曹盼用的是染了疫疾的牛乳,环环相扣,哪怕是事发至此,他们还得要查,为什么牛会染上了西城的疫疾。
    或许更该说,就算染疫的牛发现了,能改变什么?
    “查,一定要查。”满宠阴着一张脸极其肯定而果断地说。
    查,想要查又怎么查,抽丝剥茧,崔申与满宠联手,总还是有所得的,但是结果一出来,满宠的脸已经黑透了。
    “满府君,此事劳你禀呈大王。”崔申与满宠作一揖,满宠捏着一系列的证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这就进宫。”
    崔申也没有料到猜测竟然成真,这件事,要说来也是他们惹起的,要不是他们把话捅了出去,岂有曹盼今日之祸。
    黎明前最为黑暗,崔申看着天,叹了一口气,很是为难。
    宫门前,百官跪着垦请曹操封了曹盼的府邸,之前邺城爆发的疫疾让他们都是心有余悸,生怕再发生同样的事。
    曹操面对外面跪着的人,冷冷地一笑,连理都赖得理他们。
    根本不必他们多此一举,周不疑他们自从送了曹盼回府,从那一刻开始,曹盼府邸的人再不许进去。
    这些个人,一个个生怕被传染了要死,曹操能理解,但如今染疫的是曹盼,而曹盼显然是被人算计了,跪在宫门前的这些人让曹操不禁的怀疑他们是不是参与其中。
    满宠就在这个时候入的宫,待他将查明的真相说与曹操,曹操直接把案上的东西全都砸了。
    “好,好,好啊!”这一声声的好,听得让人毛骨悚然,满宠没有添油加醋,只将事实道来,但这心里也甚是寒着。
    曹操道:“让人秘密监视他的府邸,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进出,所有的事都等盼盼熬过来了再说。”
    满宠没有多问,应了一声便去安排。这件事究竟如何,还要看曹盼能不能熬过来。
    崔申那头也回了曹盼的府邸,周不疑他们都在院中等着消息,戴图一步不敢离开曹盼。崔申进来,都看向了他,“如何?”
    问的是墨问,崔申道:“不都有所猜测了吗?何必再问。”
    面面相觑,却无人问曹操会如何的处置。曹盼一日不醒,这件事就不可能会解决。
    直至天明,戴图从屋内走出,所有人都充满希翼地看向他,戴图道:“娘子的病情并未加重,但所用之药恐不对症,我得再研究。”
    “要多久?”周不疑急切地问,戴图道:“不能确定,但是只要确定娘子的病情不再加重,我总会研究出救娘子的法子。”
    想想西城的疫疾费了多久的功夫解决了,周不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戴图道:“想要快就要请西城中与我一道研制出疫疾的诸多医者,有他们相助,事半功倍。”
    “不成。”竟是异口同声地否了戴图的提议,戴图一听急着眼睛都红了,“为什么?虽然昨天的方子控制了娘子的病情加重,但是那未必有用。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能及众志成城?”
    墨问道:“娘子染疫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在这样的情况下,让旁人来医治娘子,这等于是把娘子危险之中,稍有不慎就会让娘子丧命。”
    周不疑道:“此事,不能让除了你之外的人碰娘子用的药。你是大夫,你更清楚药可救人,也能杀人。”
    戴图,戴图头皮都要竖起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研究。”
    曹盼情况未明,而北地战事再起,匈奴与胡羌、鲜卑举兵进犯,秦无于幽州斩杀匈奴的骑兵,李会于并州对鲜卑兵马,凤鸠领女部于凉州再战胡羌之兵。
    三州战起,在此时刘备不仅举兵汉中,更让关羽领兵三万北伐,关羽率领大军往樊城、襄阳而去,困曹仁于樊城,曹操即派于禁率七军而往樊城而去,孙权也同样不曾放过这个机会,再次举兵前往合肥。
    大魏在内外夹击之下,又有曹盼染疫半月不醒,匈奴的辛冉王子与丹阳也终于是抵达了邺城,但这个时候,他们想要借兵,曹操又哪里腾得出兵力借与他们。
    情况看着不对,但是谁也顾不上谁,在曹盼久疫不痊的情况下,百官再次垦请曹操将曹盼移出城外,恐疫疾再次在邺城爆发,那才是真正的内忧外患。
    曹操一直在忍着,他虽知道他们的提议是为了邺城安宁着想,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将曹盼移出城去是万万不能的。
    而百姓在风闻曹盼在所有人都好全之后竟然染了疫,再听说百官要将曹盼移出城去,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整个邺城的百姓都聚于铜雀台前,跪请曹操切不可听百官之言,将曹盼移出城。
    与满城的百姓相比,百官哪里值得一提。
    “百姓们说,尚书令当日不曾之他们任何一人,如今尚书令染了疫,他们也不能弃了尚书令。百姓们已经自发地为尚书令祈福,大王,你是没看到,尚书令的府外点满了焟烛,多少人守在尚书令的府外,都是给尚书令祈福的。”
    杨修绘声绘色的将所见所闻道来,如此之局面,前所未有,曹盼,她为百姓做的事,百姓记在了心里,今日来还曹盼的恩了。
    而杨修会将这番话说出来,也是着实服了曹盼了。至少,他也并不希望曹盼半点差池。
    “如此,你们还想让孤将盼盼移出城去?”有了百姓出面,为免激起民愤,曹操终于是可以光明正在的否决了将曹盼移出城的提议。
    下头的百官不发一言,都还算有点脑子的人当然不敢乱说话了。
    “前线战事紧急,几面围攻,你们不好好地想办法解决事情,倒是揪着盼盼不放,你们都想要她死是吗?”
    “大王,臣绝并无此心。”就算有这样的念头,那也死不能认。
    当着人家爹的面认了想要曹盼死,他们定然是要先死的那个。
    曹操挥袖道:“好了,盼盼染疫至少半月有余,用不着你们担心自己会染上,她那府里的人如今只许进,不许出,不必你们再多费心。”
    前线几番告急,异族进犯,秦无等人皆以据守,而刘备再次兴兵汉中,孙权率军而往合肥。汉中,夏侯竞在守,合肥有张辽,各方皆是兵马充足,只有樊城是最让曹操忧心的。
    这也是他第一时间让于禁率七军前去救援的原因。
    然而让曹操没有想到的是,夜半战鼓急促传来,曹操从睡梦中惊醒,得到前线急报,“报,大王,关羽引汉水及山洪之水而淹七军,于禁,于禁率军投降,庞德被关羽斩杀了。”
    “什么!”一片哗然,但皆知如今的情况十分的危急,而昏迷了许久的曹盼听着那告急的鼓声睁开了眼下,“我怎么听到了战鼓声?”
    “娘子。”见到曹盼醒来,无人不喜,戴图已经胡腮满脸,“有用,这个方子有用,有用了。”
    曹盼想要坐起来,胡本连忙的扶着,曹盼道:“外面怎么了,我听到了告急的鼓声,出了什么事?北地如何,那辛冉王子与丹阳公主又如何?”
    一醒来就问出了这接二连三的问题,听到曹盼醒了赶进来的一干人都看了她一眼,曹盼也才注意到他们都一副憔悴的模样,莫名得很,“这是怎么了?”
    “娘子染了疾疫,昏迷了二十余天。几位大人一直都守着。”胡本与曹盼一解释,曹盼明显地一顿。
    “好好的怎么会染了疫?”曹盼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有些莫名。
    周不疑道:“既然药对症了,阿图,娘子的身体就有劳你了。”
    “放心,放心。”戴图连连地点头,这些天他都紧张死了,眼下看到曹盼醒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曹盼问道:“只有我一人染疫?”
    “还有平娘与静姝,不过她们病得不如娘子重。”胡本与曹盼说。
    “那就好。”曹盼并无多少精力,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人已经有些乏了,戴图道:“娘子乏了就好好休息。”
    “既然我醒了,你们也都出去吧,鸣鼓告急必有大事。”曹盼在睡过之前与周不疑他们道了这一句,周不疑道:“是。”
    也不管曹盼是听见还是没听见,这一声答应,表露的是他们的态度。
    出了尚书府门,无论是周不疑还是墨问他们都松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一眼,也不忘与那在曹盼府外为曹盼祈福的人说明,曹盼已经醒了。
    “醒了,尚书令醒了,果然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上天保佑,尚书令平平安安地醒来了。”一通拜天拜地,周不疑道:“诸位都回去吧,这些日子多谢诸位了。”
    一干人皆与那百姓作一揖,“娘子刚醒,身子尚未痊愈,待娘子痊愈后,必与诸位亲自道谢。”
    百姓们皆是发自内心地周不疑一笑,忙说不必着急,只让曹盼好好了的养好身子。
    崔今与郭夫人还有蔡琰已经外候着,周不疑进了曹盼的府邸不能出来,外头的事只能倚仗她们。
    纵然曹盼的安危重要,总不能全都只顾曹盼不理其他。
    “关羽兴兵樊城,大王令于禁率七军前去救援,被关羽引汉水所淹,于禁已降,只怕襄阳保不住了。”显然郭夫人她们来并不是专门等人的,而是得了这样的消息与周不疑他们传话。
    正好听到曹盼醒来的消息,叫她松了一口气之余,又为战事心急。
    “娘子病倒前曾预料过,一语中的。”曹盼昏倒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事情一样样的应验了,若非曹盼病重,关羽……
    “若樊城失守,许都危矣。”司马末提醒了一句,“说来如今刘备与孙权该是什么关系?还算是盟友吗?”
    在这个时候提起刘备与孙权的关系,这可真是……
    话不必说白了,意思明白就行。
    曹盼清醒过来的消息传到了曹操的耳中,曹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方子对了,曹盼再醒来又灌了一碗药进去,再次问起前线的战事,燕舞一五一十地与曹盼说来,曹盼感慨道:“水淹七军,于禁此人,不可饶恕。更衣!”
    这就准备要进宫见曹操,燕舞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劝阻的话都没有说出来,只赶紧的与曹盼更衣。
    曹盼既然已经醒了,也没有人再敢以曹盼染疫的借口拦着曹盼,曹盼就那样的进了宫,曹操正为着关羽心烦着,百官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讨论了半天都是些没用的废话,听得曹操更是烦。
    听到内侍来报曹盼来了,曹操皱着眉头道:“她不在府里好好休息怎么跑来了?”
    “前线告急,关羽得了于禁的兵马,必将一股作气杀进来,孩儿又怎么可能呆得住。”曹盼叫燕舞扶着进来。
    曹操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曹盼的,他虽每日听到曹盼的消息,可是也知道曹盼的情形并不好,但也不及亲眼看到曹盼的震憾。
    往日贴身的衣裳如今穿得曹盼的身上空荡荡的,瞧得只让曹操心疼。
    “尚书令。”见之曹盼,众人皆见礼。曹操让人拿了蒲团来,让曹盼坐下了。
    曹盼道:“北地也罢,汉中也好,哪怕是合肥,皆不及关羽之患。若非孩儿如今这般模样,必为阿爹取关羽之项上人头。”
    汉中一战时,曹盼就已经想取关羽的人头了,可惜时不我待,终究让关羽叫人给救了。
    今关羽北上,本是大好的机会,然而曹盼怕是不能亲自取关羽的命。
    “儿虽不能亲去,眼下之局面,亦可借刀杀人。”曹盼这般说来,曹洪道:“什么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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