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过平头车的缰绳,匆忙回答:“没什么。”
    “遇到了点麻烦。”
    猝不及防出现的袁军打得一群弱势兵措手不及,天刚吐鱼肚白,大部队便灰头土脸地跑回了城。
    伴随着铁轴厚重的声音与满地滚滚的尘土,千斤闸哐当落下,城内的四道大门缓缓关上。
    至于这一路有没有死人,死了多少人,现下已无从确认,所有捡回性命的百姓都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
    项桓赶着马车将宛遥送回家。
    一整晚的折腾不承想又回到了原点,两个女孩子皆是满头雾水,她把手递出去,由他牵着跳下车。
    “是袁傅的伏兵吗?为何会在这里出现?难道他们已经绕开了青龙城?”
    “不知道。”项桓把她俩推进屋,视线在街上转悠了一圈,飞快关好门。
    等勉强安定之后,他方才迅速地理了理思绪,去回答她刚刚所提的问题。
    “那小队人出现的时候,我大致数了数,至多不过几百骑兵,而且他们也没有直接攻城,这说明埋伏在外的袁军数量肯定不多。”项桓抱起胳膊,闭目深吸了口气,“我猜,这支先锋军必定是提早通过某种极端的方法抵达了此处,可能翻山越岭,可能跳崖涉水,总之不容易——只等着和袁傅的大军四面夹击,好把我们都包成饺子。”
    青花轻轻惊呼:“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出不去还是小事。”对面的少年神情冷冷的,“你最好祈祷,这城不要被袁傅攻破。”
    *
    青龙城虎豹骑大帐之内。
    布防图在案桌上铺开,周遭站着的四位尽是三军中说得上话的将领。
    余飞在这帮年龄或长或老的前辈间显得很有些年轻了,季长川三个学生,论资质他其实排第三,比起谋略战术,个人更喜欢拎刀上战场不服就是干。
    但重任在肩时,他的神情也多少会比平日沉稳冷静几分。
    余飞已经一宿没合眼了。
    突然冒出来的敌军让他白头发都突突的多了几根。
    “好在对方以为我们是派兵出城巡逻,方才自乱阵脚,暴露行踪。否则真等他们和袁傅两边夹攻,那时候才是束手无策。”
    “不管怎样,也算因祸得福了。”
    他手摁在图纸上,微微抬头,“此前接到急报,我们的援军三日之后才有可能赶到,所以——各位将军,无论用什么手段,青龙城必须撑过三天!”
    边城虽小,但作为大魏边境的最后一道城关,防线也是相当的牢固,算上大小城门一共有六座,可他们的兵力有限,眼下也不知袁傅的人数得有多少。
    “六道城门都要派大将驻守的话……”其中一位将军举目迟疑,毕竟都是不学无术出身的,大概是怕诸位武夫算数不佳,特地数给他们听,“眼下算上余将军,也不过五人,西南门那边还差一个。”
    有人提议道:“实在不行,去各营里挑一挑,找个拔尖先顶上吧?”
    “没办法,也就只能这样了。”
    “那我先去……”
    “不用。”一直盯着布防图琢磨的余飞忽然打断,语气似乎很是胸有成竹,“第六个守城之将,我心里已有人选。”
    “是谁?”
    ……
    听他公布完此人姓名之后,在场的大多对这无名小卒毫无印象,倒是作为太守旁听的彭永明先炸了毛。
    “这怎么行!”他急了,“此人就是个没什么出息的猎户,守城这般要紧的大事,如何能交到他的手中……”
    尽管彭永明一心是想找机会除掉项桓,但比起私人恩怨,他更在乎自己的小命,眼见余飞如此不靠谱,连忙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
    “依我看,余将军还是三思,找个更为妥当的人……”
    “他就是最妥当的人!”不知为何,这个素来懒散平和的年轻将军神色一肃,杀气蓦地逼近他的面门。
    余飞冷凝的目光在四下环视,“你们谁也没有我了解他!虎豹骑全营上下,找不到比他更合适这个位置的人!”
    他知道那个少年生来就是要驰骋沙场的。
    他也期待看着他,有再回巅峰的那一日。
    城内,小小的民居外,一阵礼貌的敲门声打破了平静。
    宛遥似乎想起身去开门,却被项桓给拦住了,他警惕地打了个手势,三两步窜到院中,将长刀拎起挽出个顺手的花,锋利的刀尖对准前方。
    旋即,嚯一下拉开门扉。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卷了~
    大家好,小霸王战斗机就要肥来了!
    你们最爱的【相公耶】马甲即将下线,请珍惜它还健在的时光……
    【原谅我随手一取,没想到让阿怼成了整个军营的主攻!(我在说什么】
    我们怼真是个连爱称都那么gaygay的少年哦【。
    为了把遥妹留在城里我真是煞费苦心啊!【宛遥:……
    明后天战小boss~
    打完就是美好的明天啦!
    我会尽量把战争场面写得不那么复杂的【你好我也好……
    第70章
    外面站着的, 是名虎豹骑的将士。
    年纪轻轻,眉清目秀。
    而令项桓意外的是, 这将士他还认识, 是当初自己做偏将时麾下的一个小卒。
    对方一身鳞甲,按剑而立, 态度十分正式地朝他行了个礼。
    “是你?”
    项桓戒备地打量他,不明白这位旧部突然找上门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将军, 大司马有件东西, 特地让我从凭祥关连夜赶来交给你。”
    屋内的宛遥已经走了出来,悄然抚着门框。
    听到季长川的名字, 项桓委实一怔, “大将军?他有东西要给我?”
    对面的军士并不回答, 只伸手取下背后灰布包裹着的长形包袱, 约莫八尺多的长度,快高出了他一个头。
    看到此物轮廓的那一瞬,项桓的呼吸便骤然一紧, 心中好像有什么情绪即将涌出。
    捆着灰布的麻绳被一圈圈解开,阳光下银白的寒芒渐次从其中展露,那是一柄极干净的战枪,通身雪白, 明亮得晃眼。
    久未嗜血的枪锋流动着灿然凄厉的光辉, 它安静的躺在年轻将士的手中,好像正以旧友的姿态呼唤着曾经的伙伴。
    项桓被恍惚的低鸣声震颤住了,他缓缓伸出手, 然后猛地握紧了枪杆!
    刹那间,宛遥好像看见了一个沉淀许久的灵魂再次从他身上苏醒。
    那是本应属于他的凌厉、锋芒与气场,仿佛只在片刻就从四面八方凝聚回来,骤然归位。
    宛遥下意识地收紧了握着门板的手,不知为何,连她的血液也跟着开始莫名沸腾,在四肢百骸间滚烫。
    “将军。”士卒向他一抱拳,“烽火骑大军将至,青龙城六门户,将军守其一。传大司马令,凡守城将领,必英勇杀敌,战死不退!”
    项桓神色却淡淡的,只来回翻转他的雪牙,有些举重若轻的意思,“让我出战?”
    “我如今是戴罪之身,这也不要紧?”
    “此乃余将军的示下。”对方回答,“您就不必多虑了。”
    听到这里,他才隐约明白了这位曾随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如此冒险之举究竟是为了什么。
    项桓将雪牙一紧,忽然有种从泥沼中慢慢往上浮的感觉,他暗暗咬住牙关,面色冷凝地去问那名将士。
    “你也还愿意跟着我?”
    面目清秀的小将士此刻才咧嘴一笑,他笑起来时隐约带着点与年龄不相符的稚气,“我若不愿意,就不会来跑这一趟了。”
    “将军您可能不记得了,三年前的北境战场上,您还救过我的。”
    他确实是不记得了。
    项桓深吸了口气,蓦地转过身。
    那个永远在灯火阑珊下等他的女孩儿正因这个动作而蓦然抬眸,眼底里是朝阳温和的色彩,显得有些许无措。
    他在原地顿了下,旋即大步走上前,正厅与院落间有两级台阶,项桓站在下面时,正好能同宛遥的双眼平视。
    四目相对良久,他唇边先浮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掌心轻托起她的脸颊,语气尽量的温和:
    “不用怕,我会把这座城守下来。”
    他顿了一顿,“然后再提袁傅的人头,来见你。”
    宛遥大概是被那双过分认真的眼睛所惊住,一时半刻竟没意识到他许了个什么承诺,等反应过来时,项桓留给她的只剩一道坚决的背影。
    “项……”
    门吱呀一声关了。
    她把最后一个尾音轻轻含在唇边,内心泛起清浅的百转千回。
    宛遥缓慢地合拢五指,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在京城一待十几年,连家门都很少出的小姑娘了,她杀过别人,也被别人追杀过,到如今隐约想明白了一点道理。
    知道有一些人,生来就不是靠“小心谨慎”过日子的,世间上那么多的独木桥,总得让怀着孤胆的人们去闯。
    “宛姐姐……”许是见她发呆太久,旁边的青花正小声地呼唤。
    宛遥在这片刻间回神,像千斤坠般猛地定下心,吩咐道:“走,去厨房和面,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收起来。”
    *
    项桓虽然放了狠话出去,但其实甚是没底。
    余飞满口答应要他守城,这是给自己一个翻身的机会,他是知道的,可眼下无职无权,半个兵都没有……算上身后那位据说救过他性命的,勉强也就凑一个。
    哪儿来的人陪他浴血奋战?自己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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