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桐看着鬼面脸上的表情,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的披风破了。”她指了指他的肩头。
    鬼面这才注意到他披风的破口。
    “脱下来,我帮你补一下。”苏白桐拿出针来,从容的穿上线。恍惚间,她似乎见到自己坐在春日的花窗前,为一件墨色的锦袍补上脱开的金线……
    她持线的手不由得一滞,幻觉转瞬即逝。
    鬼面没注意到苏白桐的异常,他尴尬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白桐回过神来,挑起眉梢,“没想到你个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
    鬼面无言以对,他的这张脸不知吓退过多少敌手,没想到在这个女子的面前,竟连一点威力也没有。
    他只得将披风解开递过去。
    苏白桐接过披风,头也不抬道:“你先用饭吧。再放着就要凉了。”
    鬼面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突然间觉得自家主子给他派了个闲差。
    以往在主子身边,别说准时吃饭,有时忙起来一连几天也不会有闲空坐下来正经吃一顿饱饭,多少年了,他早就习惯了。
    苏白桐本就是话少之人,鬼面也从不主动开口,屋里显得格外安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鬼面立时放下手中筷子重新将面具戴在脸上。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
    “苏小姐在么?”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
    鬼面伸手拉开门,一袭大红锦衣闪进屋来。
    苏白桐抬头见凌宵天站在门口,看到她手中的黑色披风时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苏白桐从容将手里的线头咬断,起身施礼:“见过巡按御史大人。”
    凌宵天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黑色披风上,又转到鬼面的身上,最后投向了矮桌上摆着的两副碗筷。
    他戏谑道:“我来的是否有些不是时候,打扰到苏小姐用饭了?”
    鬼面垂着头。身子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苏白桐大大方方将他的披风递了过来,“补好了。”
    “有劳苏小姐。”鬼面当着凌宵天的面,硬着头皮将披风接过,穿在身上。
    “要不是因为帮我。你这衣裳也不会破。”苏白桐毫无芥蒂的淡然一笑。
    看着两人相互道谢,凌宵天忽觉自己站在这里,有种多余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爽。
    “鬼面今天便随我回去,苏小姐这里我会再派其他人过来。”凌宵天冷声道,他径自从两人中间穿过,来到桌边坐下。
    鬼面垂首应声,然后返身出了门。
    主子的命令不可违背!
    “坐吧。”凌宵天点指向桌子对面。
    苏白桐走过来跪坐在他对面。
    “这么拘谨做甚?我又不吃人。”凌宵天对苏白桐这种规规矩矩的模样极为不满,“你用你的饭,我有些事要问你。”
    “大人莫不知食不言寝不语?”高门府邸出身的人。用餐时都会守着规矩。
    凌宵天不屑一笑,桃花眼尾微微向上挑起。霎时好看。
    “要那些规矩有何用,这里又没有外人。”他看着苏白桐端起碗来,夹起了青菜。
    “我有一事不明,想来想去也只能来问你了。”凌宵天沉吟道,“那天你从李师爷的耳朵里引出的虫子究竟是什么?我听人说你曾用这法子救过陈之南的母亲。”
    “御史大人莫非没有听说过?人虫娘的故事?”苏白桐淡淡道。
    凌宵天面色猛地一变。
    相传?国人擅使异术,有人专门挑选适合的女子,从小让其以自身之血饲喂毒虫,待那些虫子们长大便会听那女子差遣。
    不过这些都是街头巷尾妇人嘴里用来哄骗小孩子听话的故事,就连凌宵天小时候也曾从宫嬷嬷的嘴里听说过几件这样的故事。木斤厅技。
    祁凉城这里与?国边境极近,这时听到“?人虫娘”这几个字,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苏小姐……你是在说故事?”他不确定的盯着苏白桐的脸。
    苏白桐抬眼看他,“你觉得我是在说笑?”
    她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凌宵天的嘴角下意识的绷紧了。
    若苏白桐的话是真的,那么就表明有?人虫娘潜进了祁凉城,这可是关系到城池安危的大事。
    “可有应对之法?”凌宵天问,戏谑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佩戴我制作的驱虫香,可防止被虫子侵入身体。”
    “如果迟了……是不是就只有用你救李师爷时用的那法子?”
    苏白桐轻轻颔首,“只是那香配起来更为麻烦,而且那方子不能外传……”
    “我知道了。”凌宵天突然站起身来,“麻烦苏小姐陪我走一趟,衙门里现在已经有人出现了头痛之症,请了城中的大夫,但却查不出病症……”
    苏白桐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到门口去喊慧香。
    铺子门外停着马车,显然凌宵天是有备而来。
    苏白桐让慧香派人将制作驱虫香需要的几种药材搬到车上,不过她只带走了海棠。
    “慧香留在这里,尽可能多的把驱虫香做出来,香囊不够便去街上买就是了。”苏白桐吩咐道。
    “买的时候只管记帐,到时让他们去寻衙门拿银子。”凌宵天听见了补了一句,并留下三名侍卫在铺子里。
    苏白桐见了也不阻止,上了马车,一行人直奔衙门而去。
    刚进了衙门,苏白桐便见陈之南急急从里面出来,当他看到苏白桐时不由得一愣。
    “苏小姐……你怎么来了?”
    “是我请她过来的。”凌宵天道,“那些人都安排在何处了?”
    “已经死了两个。”陈之南正色道,“其他几个也都不太好,为了防止他们伤人伤已,只好把他们捆起来了。”
    凌宵天看了一眼苏白桐。
    苏白桐淡淡道:“先带我去看看。”
    衙门里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十几名衙役聚在院中,屋里时不时传来男子的哀嚎与怪叫之声。
    “……大夫还没来吗?”有人急的跺脚。
    “城里有名的都请过了,都说是瞧不出病症来!”
    “这怎么可能没有病症,人都疼的要发疯了……”
    几名老大夫鱼贯走出屋子,时不时摇头叹息。
    衙役们迎上前,急问:“大夫,怎么样?”
    大夫连连摇首。
    屋里忽地传来一声哭号,不一会便抬出来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
    苏白桐踏进院子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大夫!求你救救我哥吧……”一个十岁的男孩跪在几名大夫脚下,死死抱住他们的腿不肯放开,“我就只有我哥一个亲人了,求求你们了……”
    几名大夫脸色忽青忽白的,“非是我们不肯尽力,只是这症状实在蹊跷,我们诊不出……”
    男孩子嚎啕大哭,死死抓着大夫的袍子不放,旁边过来几个相熟的衙役将他拉开。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句:“御史大人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巡按御史带人进了院子。
    “大人!”男孩一头扎在地上,长跪不起,“求大人发发慈悲,若是能救得我哥……我……我这条贱命就是大人的……”
    凌宵天却连理也没理那孩子,带着苏白桐来到屋门口。
    “我自己进去就行,你等在这里。”苏白桐突然道。
    凌宵天轻笑一声,“苏小姐莫非以为我是那贪生怕死之辈?”
    苏白桐见他坚持,于是不再说什么,直接进了屋。
    站在门口的一位大夫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那位小姐……对!就是她!”
    “什么?”其他几位大夫都被他弄的莫名其妙。
    “就是那位治好了陈夫人的小姐啊!”那老大夫激动的双手乱颤,“你们记不记得,当初陈夫人也是此种病症,后来却让一个小姐给治好了!”
    “原来是她!”
    院里众人一听说有人能治此症,顿时就像炸开了锅,全都涌向屋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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