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幼幼闻言立刻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从他身上翻了过去, 赤脚踩在踏子上去拿衣裳, 她已经许久没和他一起用过早膳,一定要好好珍惜机会才是。
    傅明礼笑着看她着急忙慌的换衣裳, 心情不错的过去帮了几下, 夏幼幼被他不怀好意的手碰得直颤, 瞪他一眼道:“你若再这么下去, 可能不等傅家平反我就怀孕了。”
    傅家没平反前,他就得一直留在宫里, 她要是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仔细真被人拿了把柄。
    她本是警告他,这话落到傅明礼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番意味,他深深的看她一眼,叹息道:“虽不想你受孕育之苦, 可我孤身这么久了, 倒也十分想要一个家人。”
    夏幼幼听得心中一刺, 随即嗔怪的看他一眼:“你这话说的,我难道就不是你的家人了?”
    “不一样,”傅明礼轻笑一声, “想要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我来教他读书写字,你教他武功,就像当初父亲对我们的教导一般,我们也如此将他养大,定然十分有趣。”
    “……那这孩子岂不是精神分裂?”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不过他倒是提醒了自己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都是一个人教的,怎么我跟你性格差这么多,难道师父还因人施教?”
    “父亲的教导方式没问题,是我天性不亲人,他曾经也很是无奈。”提及此事,傅明礼也煞是遗憾,若知道之后会经此大变,他定要多与父亲亲近。
    夏幼幼最看不得他这幅模样,当即打断他的思绪:“行啦,不要再想了,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再说,万一生个跟我一样的皮猴儿,你就是想淡定也淡定不起来。”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朝主厅走去,刚到厅前要进去时,便看到刘成急匆匆从里面出来,而厅口守着几个高大的男人,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夏幼幼和傅明礼同时沉默下来,刘成看到他们后也是一愣,没想到他们会起得这么早。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傅明礼蹙眉问。
    刘成赶紧走过来:“回督主,皇后娘娘来了。”
    “她?她来做什么?”傅明礼挑眉。
    刘成微微摇头:“她只说要见您,奴才本已经拒了,她却仿佛拿了您的什么把柄一般,说您不去见她后果自负,奴才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先将她请进来,再去请您过来。”
    夏幼幼担忧的看向傅明礼,傅明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你先回房,若我耽搁的时间久了,就让厨娘把早膳给送到房里去。”
    “我看这皇后没事不会突然来找你,你还是操心自己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竟然还在操心她的早膳问题,真是、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傅明礼轻笑一声:“不必担心,许是这段时日我对她打压太过,上门出气来了。”
    “……这还不用担心?”夏幼幼白他一眼。
    自己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傅明礼无奈的看着她,夏幼幼顿了一下,不情愿的答应自己先回去。
    只是她还未转身,皇后嘲讽的声音便从厅前响起:“没想到傅公公一个太监竟也艳福不浅,这是从哪寻来的可人儿,长得还真标致,先前大皇子曾和我本宫说过,傅公公为了一个奴宠不惜得罪淑妃,想来就是这个女子了?”
    说话间目光落到了傅明礼和夏幼幼相握的手上,表情变得更加不屑。
    傅明礼蹙眉看她一眼,他们所在的院门离主厅还有一段距离,她一个女子脚步又轻,他们三个竟然都没有听到。
    他本不想让朝堂后宫的人看到夏幼幼,不过被看到了也没什么,毕竟最大的威胁已经没了,世间除了徐延再无人能对他如何。
    只是皇后的目光太让人不舒服,傅明礼将夏幼幼拉到身后,表情淡漠的看着皇后:“皇后娘娘突然来我私宅可是有事?”
    说话时勾了勾夏幼幼的手心,夏幼幼表情不善的看了皇后一眼,低声对着傅明礼的肩膀道:“我等你用膳,你快些。”说完便转身便离开了,傅明礼不认同的看她一眼,可惜她已经看不见了。
    皇后看到他对夏幼幼的回护之意,嗤了一声转身回主厅,傅明礼看了刘成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一到主厅里,皇后并不急着坐下,而是四处打量了一番:“都说傅公公穷奢极欲,可看这私宅的模样,倒也并没有多好,莫非傅公公的银子都留着养老?”
    “不比皇后娘娘有二皇子这么个好儿子,太监没有后代,可不就是要自己攒钱养老。”傅明礼接下她话里的刀,顺便还给了她。
    “放肆!你竟敢和我做比较!”皇后怒道,她本有亲子可以养老,可如今亲子没了,倒是便宜儿子一大堆,傅明礼这般说无非就是羞辱她连徐舟都保不住。
    傅明礼嘴角微勾,眼神中却尽是冷漠:“卑职不敢,请问皇后娘娘费尽心机寻到卑职的住处,可是有什么事要找卑职?”
    皇后看他一眼,想起今日来的目的,这才平息了怒火,转身款款坐到主位上,看了身旁伺候的宫人一眼,宫人立刻将一个木盒交给傅明礼。
    傅明礼看了皇后一眼,接过木盒打开,一抹明黄映入眼帘,他的手指一顿,立刻将里面的东西拆开。
    是传位徐舟的圣旨。徐舟因造反自尽,这东西形同废物,不会对徐延的位置造成任何影响,傅明礼面色一缓。
    皇后冷眼看着他的反应,指尖将手心掐得生疼,才止住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昨夜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将那张圣旨和诏书给了老王爷,天蒙蒙亮时才回过神来,纵然老王爷就能逼徐延杀了傅明礼,她的东宫太后之位还不一定能保得住。
    她绝不允许自己看不起的女人,后半辈子要一直压自己一头,所以目前最当紧的是先保住自己的太后之位,至于傅明礼,等她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再说,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对付他。
    为此,她一夜未阖眼后来不及休息,便急匆匆去见了老王爷,在老王爷府内待了半个时辰才往傅明礼私宅来。
    为的,就是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傅明礼将圣旨看完,遗憾的恢复原状放在盒中:“若大皇子知道先皇本就打算传位于他,恐怕也就不会造反了,不过说到底,还是大皇子太心急了。”
    “是啊,我儿时运不济,怪不得谁。”皇后淡淡道。
    傅明礼顿了一下,没想到向来高傲不容人的皇后会说出此话,反常即为妖,他蹙眉看着她,等着她下面的话。
    果然,皇后悠悠道:“不过又何止是我儿时运不济,傅公公你的运气也不如何,毕竟徐延做了皇帝。”
    “皇后娘娘在说笑吗?二皇子继位,是卑职之幸事,卑职又怎么会时运不济呢?”傅明礼淡淡道。
    皇后闻言轻笑一声,甚是好笑的看着他:“你当真是这样觉得?”
    “皇后娘娘还是有话直说吧,卑职夫人还在等卑职用早膳,再这么拖下去会饿到她。”傅明礼没了和她绕弯的兴致,直接冷声道。
    皇后冷哼一声:“那木盒里还有两份东西,本宫怕傅公公见了之后会舍不得还给本宫,所以弄了两份摹本,傅公公可以看一看,比传位徐舟的这份诏书可有趣多了。”
    傅明礼闻言顿了一下,再打开盒子翻开,才发现盒子底部有夹层,他方才被上面的圣旨吸引了目光,一时间没有看到。
    因为是摹本,只是两张薄薄的纸,所以并不容易被发现。傅明礼将两张纸取了出来,先是看了传位徐延的诏书,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等看到第二张时,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皇后为何有这些东西?”傅明礼挑眉。
    皇后扫了他一眼,冷淡道:“别管本宫是如何得来的,傅公公跟在先皇身边这么多年,想来先皇的字迹还是认得的,这东西是真是假,相信不用本宫多说了。”
    傅明礼将两张纸叠好,放回盒子原先的地方,淡淡道:“不知皇后娘娘是何意思。”
    “徐延继位,虽然没有阻碍了,可到底没有先皇的传位诏书,说起来总欠缺些什么,若本宫将这诏书交给他,条件是让他将你杀了,你猜他会如何选?”皇后淡淡道。
    “卑职相信二皇子不会对卑职怎么样。”傅明礼平静道。
    皇后嗤笑一声:“可这是先皇要他杀的,先前没有诏书也就罢了,如今白纸黑字的写在那里,你觉得他会冒着背负大不孝的名号保下你?”
    傅明礼沉默许久,道:“那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呢?您既然今日先来找我了,自然是想用诏书跟我谈条件,不知皇后娘娘的条件是什么?”
    “不准再找本宫的麻烦,还有,本宫要做宁朝唯一的太后。”皇后冷声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傅明礼皱眉:“皇后的意思……”
    “淑妃那个女人,只能做太妃,本宫不喜欢有人顶着和本宫一样的名号,这个后宫只能本宫做主。”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傅明礼轻笑一声:“皇后娘娘不觉这样太过分了?淑妃娘娘到底是二皇子的生母,只让她做一个太妃,岂不是强人所难?”
    “若是我皇儿继位,她只能落到一个孤守皇陵的下场,”皇后握紧椅子扶手,“如今让她做个太妃,已经是抬举她了。”
    只要徐延在位一天,哪怕淑妃做了宫女,也是后宫实际上的太后,这个蠢女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些。傅明礼冷眼瞥了她一眼,余光扫到自己手中的木盒,顿了一下后还是点头道:“这件事卑职尽力去做,只是不知道卑职做成这件事后,皇后娘娘可会将真的诏书给卑职?”
    “自然,等我登上太后之位时,徐延也已经继位,到时候就算不给你,这张纸也没什么用了。”皇后冷漠道。
    傅明礼思索一番点了点头:“如此就好,请皇后娘娘回去等着卑职的好消息。”
    皇后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时停了一下,抬眼扫了扫他的脸,嗤道:“算你识相。”说罢昂着头便离开了。
    她一离开,傅明礼的脸便沉了下来,半晌将手中的木盒狠狠砸向地面,木盒瞬间四分五裂。
    “督主?”刘成听到动静急忙进来。
    傅明礼阴着脸朝他摆摆手:“你先出去,我需要好好想想……你去告诉夫人,就说我还有事,要她先用膳,不必等我。”
    “……是。”虽然不知道皇后跟他说了什么,但看他的表情此事绝不简单,刘成忧心的看他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傅明礼独自坐了许久,等回过神时时辰不早了,他已经迟了大半日,当即不再想这件事,起身便要往宫里去。
    正在他准备出门时,门房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看到他忙道:“老爷,二皇子来了!”
    “……”傅明礼一顿,蹙眉看向门房。
    徐延来了的消息也传到了后院,刘成一听忙向夏幼幼道:“夫人,奴才得先过去伺候。”
    “快去吧。”夏幼幼道,等刘成急匆匆离开后,她皱眉看向身旁正坐着磕瓜子的周书郊道,“皇后来了之后徐延也来,他们都赶在今天是想干嘛?开大会?”
    “这事又不是你能操心的,你还是多吃点东西吧。”周书郊说着,将手里的瓜子塞给她一把,塞之前还心虚的看了周围一眼,确定没有傅明礼的耳目才敢这么做。
    这些天他被当贼一样防着,但凡离夏幼幼近一点,就会有人突然窜出来警告他,搞得他现在一惊一乍的草木皆兵。
    夏幼幼白了他一眼,把瓜子放到石桌上:“你不知道,从皇后来了之后,我这心里老是不踏实,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一样,愁死我了。”
    “我看你就是闲的,现在好好的有什么可愁的,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就走了啊。”周书郊挑眉道。
    “……滚滚滚。”
    周书郊果断把一堆吃食都给收拾了,准备带着回自己住的地方,夏幼幼无语的看着他,等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叫住他。
    “干嘛?这点东西你都不舍得?”周书郊警惕道。
    夏幼幼额角青筋直冒:“谁特么舍不得了?我是想问你,你打算一直穿这身衣裳啊?”
    她指的是周书郊此刻身上穿的,虽然是新裁出来的,花纹颜色也和宫里的不同,可这样式明显就是太监服。
    周书郊举起袖子看了看,满意道:“怎么,我穿不好看?”
    “好看,那你就当常服穿了?刘大哥他们在宫外都没穿过这些。”夏幼幼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周书郊嗤了一声:“好看不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做什么。”他本是为了平刘成怒火才去做的这衣裳,可穿上之后发现这种窄袖太方便了,做什么事都特别利落,穿着穿着也喜欢上了,左右就是个衣裳样式,既然舒服其他的还管什么。
    更何况他这么做之后,刘成慢慢开始过意不去,对他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还特意让他搬到大点的院子,比之前那个小院还舒服。
    “你爱穿就穿吧……接着滚。”夏幼幼斜他一眼,心里阵阵的不舒服,此刻没功夫搭理他。
    周书郊抱着一堆吃食心满意足的滚了。
    院中只剩下夏幼幼一个后,她犹豫要不要去偷听一下,想了一下后还是决定不要去了,反正真要是遇到了什么事,也不是她能解决的了的,还是相信尚言为好。
    主厅里,尴尬的气氛缓缓蔓延。
    沉默许久后,徐延咳了一声,冷着脸道:“你怎么没回宫?”
    “有些事耽搁了。”
    “还有什么事比我更重要?”徐延说完,觉得自己的话带了些歧义,好像跟他撒娇一般,本想再加上两句找补的话,但看到傅明礼没什么表情的脸后,立刻将话都给咽了下去。
    傅明礼沉默片刻,并未开口。
    徐延咳了一声,木着脸道:“不愿说就算了。”
    “你专程来一趟,只是为了问我为何没进宫?”傅明礼反问。
    徐延斜他一眼,直接走到桌边坐下,淡淡道:“我昨夜喝了一夜酒,脑子疼,没心情处理那些乱糟糟的事,刚好看到你没回宫,便过来找你了。”
    “什么事?”傅明礼直问道。
    徐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犹豫一下后坐到主位上,傅明礼见他像是打算长谈,便也跟着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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