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毅洺气的额头青筋直突突,却还是忍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道:“该不会是先生也不记得了,所以才顾左右而言他吧?”
    王重天这才嗤了一声,把那孔明锁拿了过去,又看了几眼,道:“不对啊,你不是忘了方法,是当年压根就没拼起过这个。”
    他当年给了傅毅洺不少孔明锁,但从来没教过他方法,全凭他自己研究。
    有的傅毅洺解开又还原了,有的则死活拼不回去,最终放弃了。
    虽然时隔多年,但王重天从这孔明锁的难易程度就看出了这是他当初根本就不会的。
    这小子对孔明锁这些东西向来没兴趣,当年也是为了不读书才认真研究了一段时间,怎的现在又忽然想起来,还为了这东西耐着性子来请教他了?
    不对!
    非常不对!
    他随手拿起那孔明锁中的一块,在桌上轻轻敲了敲,问道:“你这是帮谁问的?”
    傅毅洺面色微僵,避开他的视线说道:“你别管了,只管教我就是了。”
    王重天却笑了一声,一边把那孔明锁还原一边自言自语。
    “你这次来蜀中除了沈大和孟五之外就只带了你那新娶进门的夫人,可你与你夫人成亲也才不足三月,生不出孩子来,即便生了也还不到会玩孔明锁的年纪。”
    “沈大和孟五比你还笨,也不喜欢这些东西,即便喜欢也请不动你的尊驾来帮他们询问。”
    他说着抬起眼皮看了傅毅洺一眼:“听说你对你夫人十分宠爱,难不成……她对这些有兴趣?”
    傅毅洺知道肯定瞒不过他,也没理他,只顾看他还原孔明锁的手法,生怕记漏了,回去没法教给唐芙。
    王重天笑了笑,说道:“不是我说你啊,就算想哄女孩子开心,也想些别的办法。她若喜欢玩孔明锁,你就先从那些简单的教给她,让她慢慢琢磨,哪有一上来就用最难的为难人家的?她拼不出来一不高兴,岂不是玩两天就腻了?”
    傅毅洺:“……其它的她都已经会了,只剩这几个我当初没弄明白的了。”
    王重天手上动作一顿:“都会了?”
    “嗯。”
    “……多长时间学会的?你不会是定亲时候就把孔明锁当做定情信物给人家了吧?”
    “怎么可能?成亲后才给的,看她挺喜欢的就带着路上给她打发时间,平常也没见她怎么玩,谁知道不知不觉就都会了……”
    王重天:“是不是你教的太快了?她一撒娇问你几句你就手把手的教了,那会的当然快了。”
    “没有,”傅毅洺道,“就一开始她问过我几次,我教给她了,后来她问的就少了,到蜀中后还是头一次问我呢,结果我一看根本不会……”
    话刚说完,就见王重天忽然加快了速度,刚刚才拼了一半的孔明锁转眼就在他手里恢复原样了。
    “诶?你这么快干什么!我还没看清呢!”
    “看清了你也记不住,等你记住了你夫人都睡醒了!走,带我去你府上,我要见见你媳妇。”
    这臭小子大中午跑来找他,还这么乖巧任凭他怎么骂都不还嘴,肯定是想赶紧把方法套出来然后回府去跟他媳妇说是他自己想起来了。
    那他八成就是趁他媳妇睡着了偷偷跑出来的,不然没准就瞒不过去了。
    傅毅洺心中暗骂了一声“人精”,道:“不行,她一个内宅妇人,你见她做什么?吓着她怎么办?”
    王重天嘿了一声:“我是没鼻子还是没眼睛啊?有这么吓人吗?”
    傅毅洺却死活不同意,说王重天是个色胚,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回头该赖在他宅子里不走了。
    王重天:“我这把年纪当你们祖父都够了!你当你媳妇是天仙呢?”
    谁知傅毅洺却一本正经地接了一句:“我夫人就是天仙!”
    王重天:“……”
    最终他答应把珍藏的凤翅甲送给唐芙,还另外搭了两样可以随身携带用以防身的暗器,傅毅洺这才勉强答应了。
    两人去傅宅的路上,王重天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还不确定那丫头是不是真是这方面的料子呢,就先把压箱子的宝贝都送出去了,万一回头一看不是,那岂不是亏大了?
    他转头看了傅毅洺一眼,却见对方一脸喜色,哪还有半分刚才不情愿的模样。
    王重天一阵牙疼,心中暗骂:混账东西!有了媳妇忘了师父!
    第40章
    两人来到傅宅时唐芙还没起,下人问要不要去把她叫醒,被傅毅洺拦住了,说不用,他们等等就行。
    王重天嘶了一声,满脸不高兴。
    他好歹算是长辈,傅毅洺自己愿意等也就是了,竟然问都不问他一声就让他也跟着等着。
    好在他不是个多事之人,见状只是瞪了傅毅洺一眼就在旁边坐下来了。
    唐芙并没有睡很久,他们坐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她也就起了,听闻傅毅洺带了人来见她,立刻起身更衣来到了两人面前。
    王重天当时正在喝茶,见到来人差点呛了一下,有些狼狈地放下茶杯,上下打量了唐芙一眼。
    “还真是个天仙……”
    这话当着女孩子的面说显得有些孟浪,不太正经。
    他活了一把年纪,虽然自认的确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也不至于连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都不知道,便对着傅毅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臭小子说自己娶了个天仙媳妇,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算是信了。”
    几句话就把傅毅洺给卖了。
    傅毅洺一窘,赶忙道:“你别听他胡说,他……他就是为老不尊,老不正经!”
    王重天挑眉:“谁刚才在我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我夫人是天仙的?这才过多久啊就忘了?脑子呢?丟到汶江去了?”
    唐芙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当着傅毅洺的面这么说话,想来两人关系应该十分亲近才是,不然开不起这样的玩笑。
    傅毅洺耳根微红,狠狠地瞪了王重天一眼示意他闭嘴,这才拉着唐芙道:“这位就是我当初跟你说过的那个教书先生,也是给了我那些孔明锁的人。”
    至于刚刚天仙不天仙的话题则直接避过不提了。
    唐芙恍然,原来这就是傅毅洺的老师,难怪当年能把年幼调皮的傅毅洺治的服服帖帖,这性格可真是……不拘小节,跟傅毅洺有一拼。
    她抿唇浅笑,恭谨地给王重天福身施了个礼,随着傅毅洺叫了声“先生”。
    王重天虽然教导过傅毅洺,但两人嘴上都对彼此十分嫌弃,一个不肯承认对方是自己师傅,一个不肯承认对方是自己徒弟,所以傅毅洺从小就没正经给他行过什么礼,刚才去小院找他时候能恭恭敬敬喊声先生已经实属难得了。
    他在来之前本就因为孔明锁而对唐芙有了些好感,此刻见她比傅毅洺乖巧懂事的多,便更多了几分喜欢,点头道:“这小子没别的优点,就是眼光不错,找了我这么个先生,娶了你这么个媳妇。”
    傅毅洺刚想回一句“我可没找你”,听到后面那句便忍了忍,咽回去了。
    唐芙面露羞色,眼角斜睨了傅毅洺一眼,知道肯定是他又在别人面前胡言乱语了。
    傅毅洺被她眼尾一扫,骨头又有些发酥,牵着她的手让她在旁边坐了下来,献宝似的把带来的一口小木箱交给了她。
    “阿芙这些你收好了,都是宝贝,很难得的!”
    唐芙不明所以,一旁的王重天则额角一抽:“借花献佛好歹也说一下这花从哪来的吧?这明明是我的东西!”
    “给了阿芙就是阿芙的,你刚才明明已经答应了!”
    说话时还用自己的身体把这口小木箱挡住了,生怕他拿走似的。
    唐芙一脸莫名:“这是什么?很贵重吗?若是如此的话就还给先生吧,我不缺什么。”
    傅毅洺一个劲的摇头,说什么也不准备把诓到手的东西再还回去。
    王重天叹了口气:“收着吧,都是好东西,搁在我这几十年了也没派上用场,还不如送给你呢。”
    听上去不像是什么金银珠宝的样子。
    傅毅洺迫不及待地想打开给她看看,王重天则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待会回屋再看不行?我有正事呢!”
    说着又从另一个更小的箱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唐芙,道:“孩子,你看看这个,会不会解?”
    那是一个奇奇怪怪的盒子,上面有许多凹凸不平的小方格,没有锁,乍一看根本就打不开。
    唐芙看了看那盒子,又看了看傅毅洺,见傅毅洺对她点头,这才拿过来试了试。
    结果她发现这东西跟孔明锁有类似之处,看似复杂,其实掌握了窍门,并不是很难打开。
    傅毅洺还没看明白这东西是怎么回事呢,就听咔嚓一声,严丝合缝的盒子竟然在唐芙手里打开了,然后瞬间变成了八九个分散的小部件,洒在桌上到处都是。
    唐芙还以为自己把盒子弄坏了,低呼一声,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王重天在旁点了点头,道:“再拼回去试试?”
    她这才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盒子原来本就是由许多小部件组成的,并不是一个整体,只是因为设计的巧妙,拼在一起时严丝合缝,所以看不出来罢了。
    傅毅洺给她的那些孔明锁大多易拆难拼,这盒子则不同,易拼难拆,她打开都没费多少工夫,拼回去就更快了。
    傅毅洺在旁看的眼睛都亮了,连声夸赞:“阿芙好厉害!”
    王重天脸上亦流露出赞赏之色,又拿出其它几样东西给她试了试,结果大部分都被唐芙自己破解了,只有个别几个确实很难的她没有办法。
    但饶是如此,王重天指点几句她也能立刻领会,最终除了一两个极为复杂的,一时半刻解不开,其它的她基本全都会了。
    王重天心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将这些东西又都一一收回了箱子里,对傅毅洺摆手道:“去,给我收拾一间屋子,我以后就在这儿住下了。”
    傅毅洺听了一愣:“你还真要赖在我这了?”
    王重天道:“怎么?不愿意?我那可还有不少好东西,原本打算让你都搬过来给阿芙随便挑的,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
    但凡对王重天的名声了解一二的,都恨不能想尽办法讨好他,从他手中得到一两样宝贝,哪怕只是他平时的练手之作。
    这也是为什么几年前季南跟傅毅洺打赌时张口就要那把弩,后来赌输了没拿到,最终在一年多以前被双钺得去,红缨还为此痛心疾首的原因。
    如今一听他的东西给唐芙随便挑,傅毅洺又岂会不答应?二话不说立刻让人去把他的东西都搬过来。
    结果王重天高兴过了头,忘了自己那院子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碰,不然可能会有危险。
    等他想起来赶紧骑马跑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江北被石头砸的头破血流,季南屁股上中了一箭,还有人被破瓦缸压在了下面,满院子到处都是哀嚎打滚的下人。
    还好他知道蒲江城安全,只是设置了一些防人偷盗的简单机关,没有什么杀伤力很强的东西,不然今天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季南因此半个月没能骑马,江北差点破了相,王重天赔了他们一人一样兵器作为补偿才算完。
    那些其他在院子里磕磕碰碰伤着的下人多少也得到了些其它东西,等王重天走后聚在一起满目放光地道:“听季哥的果然没错,豁出去受点伤还真有好处!”
    王重天去自己的小院的时候,傅毅洺则把那个箱子里的凤翅甲拿了出来,在唐芙身上比了比,道:“这是一件薄如丝履的铠甲,刀枪不入,举世只有一件,因为极轻极薄,所以得名凤翅,意为凤凰的羽毛,穿上它依然能身轻如燕,可以展翅翱翔一般。”
    “当然,另一方面是因为当初材料不够,这凤翅甲就做的有些小,一般男人都穿不上,只能给女人,而且还是那些身量纤细的女人穿,所以才叫凤翅。”
    “这东西在先生那压箱底压了好几十年了,他虽然用不上,但也一直不舍得送人,今日难得大方一回送给了你,阿芙快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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