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这次没有欺骗他们。
    从天井一路顺着地道跑上来,才发现这里仍是漫无边际的荒山野岭。
    身后那帮追兵锲而不舍地追寻着他们的踪迹……
    在这夜凉如水的冷空里,他们的逃亡,依然是胆战心惊!
    “况天澈……我的脚痛还没有好……”她噎嚅着声音,隐忍着痛。
    “我抱你!”
    “……况天澈,如果我们死了怎么办?”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那……况天澈,你还怪我射你的那枪吗?”她有些怯。
    “……你希望呢?”
    “不如我们一笔勾销吧?你虐待了我这么多天,强占了我的身体,禁锢了我的自由,我还你一枪,还没打死你……真是便宜你了!”
    “……似乎是不错的交易。”但他的语气可不是这个意思,“得便宜的那个分明是你!”
    “那,你的意思是……一笔勾销,答应放我走了吗?”她满心期待。
    “我说过,受你一枪,就永远别再想这件事!”
    “……”如倾盆大雨浇她满头。
    “……”
    沉寂了许久,只听得见他和她相互交错的喘息声。
    “……况天澈,我们能不能走出去?”
    “不是能不能,而是必须要!”
    鹰拉着她的手,带她在漫山遍野间狂奔。
    若她不慎绊倒,他会在她跌倒之前拉住她的身子。
    若她跟不上他的脚步,他会将她带在怀中,半抱半推地带着她奔走。
    就算他胸前的纱布因为伤口的震裂又再涌出血渍,他亦无所畏惧……
    “况天澈,为什么你执着要宠我?”
    她的心底,或许真的漾起一层不被她察觉的涟漪。
    “你想知道么?”
    “想。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可怜的由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了动物……”
    某人三条黑线,银眸在夜空中灰闪,低低喘息。
    “……记得尤薄诗吗?”
    “……啊,哈哈哈……你是说那个尤博士?”她当然记得!
    “你再笑,信不信我扔你下山崖!”
    “是……”
    于是,他开始跟她讲述那个很长很长的,关于一只小白猫儿的故事。
    他说,尤薄诗有一双迷人的眸子。
    他说,尤薄诗有一身柔软雪白的毛发。
    他说,尤薄诗会温顺地陪伴他度过无数个寂寞的夜晚。
    他说,他宠它如宝,给予天下间最美的食物让它品尝,甚至无论什么时候,都带上它。
    他说,不需要它捉老鼠,它最爱吃鱼。
    他说,尤薄诗是他给它取的名字,是个来自俄罗斯语音译的名字。
    他说,从此再也没有动物能令他有如此依赖的感受,因为,它们都不是尤薄诗!
    只除了她……蔚晴!
    这还真是……不知该受宠若惊,还是退避三舍的故事!
    穿山越岭,跋山涉水,蔚晴跟着他,共赴这生死相随的路途……
    她的心底悄然升腾起一股温热的暖流,随之奔腾,暗涌……
    ……
    ……
    第十日。
    天蒙蒙微亮。
    蔚晴不知道况天澈背着她赶了多少的路程。
    待她睁开眼的那一刻,一股血腥味道扑鼻而来,震得她心惊!
    当透着早晨的薄雾,她的眸子睨着他背脊上殷虹醒目的血渍,血渗湿了白色的绷带,黏黏的血腥味道,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况天澈——”
    忽觉鼻头顿觉一阵酸涩,她昨夜因为脚痛最后无力支撑,趴在他的背上沉沉睡去。
    而他就这样背着她走了整整一夜么?
    “你放我下来,老天,你是铁打的么!你没看见你伤成什么样了!”她不知道,原来他连背脊的伤口都那么怵目惊心!
    “醒了?越过这个山头,向北走,很快就到‘暗律’了!你再忍忍!”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颤音。
    仿佛这一身的枪伤于他来说不足为患。
    然而,若蔚晴看仔细一点,会发现他下颚已经开始渗出微薄的汗水……
    只需再翻越过这个山头,一路北走,很快就到达了。
    很快,他坚信……
    “……”
    他的声音很柔,很冷,有着凉薄的虚弱。
    她仍是听出来了,眼眶里充盈着一股温热的感动,她喉头有些沙哑,“况天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的脚步顿了顿,并没有回头看她。
    只是将她背在背膀上,咬着牙,银色的瞳子在薄雾中微闪:“我说过,只要你服从,我定宠你如宝!”
    “……”蔚晴低叹,这次,她静默不语。
    淡淡的暖流在他们之间划过……
    她想起昨夜他说尤薄诗的故事。
    很难想象,这么冷硬的男子,竟是宠猫至极的人。
    尤薄诗能被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捧在手心,如珠如宝,也算此生无憾了。
    听得她都有些羡慕那只叫尤薄诗的小猫儿了……
    嗟,蔚晴,你真是该死的没志气!
    羡慕什么不好,竟然羡慕一只猫!
    然而,他宠猫的疯狂举动,竟会令她想起多年前,那个抱猫少年的孤清背影……
    连仲逸……她的心忽然抽疼起来。
    清澈的幽眸黯然灰暗,她低低叹息。
    “况天澈……后来,你那只猫呢?”
    她不记得昨夜有没有问他这个问题,只是听着他讲述和尤薄诗的故事,听着听着,就趴在他背脊上睡着了。
    他冷哼一声,鼻息里吐出一句:“死了。”
    蔚晴暗暗心悸:“对不起……”
    她真是问了个傻问题,如果那尤薄诗还在的话,他怎可能不天天带它在身边?
    若它还在,又怎轮得到她,幸得他的宠幸?
    蔚晴,你个没脑子的,是不是被兽化了!
    她甩甩头,甩掉那可怕的羡慕尤薄诗被他宠爱的想法!
    心底里另一个声音一再地提醒着她:别忘了,他是个反复无常的男人!
    猫儿可以没有思想,以围绕他为中心,但是她不能!
    她始终是人,不是动物!
    只要稍微不如意,误踩了他的地雷,她根本无法想象将会是怎样的后果!
    和尤薄诗一样死掉么?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她噤声。
    默默趴在他的背脊上,闻着他那令人发怵的血腥味道,她心口五味杂陈。
    况天澈,这只冷兽,实在太会折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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