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李敢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再想了一遍。最后,他忍不住了,径直入宫将心中所有的疑点全都告诉了汉武帝。
    听完李敢的讲述,汉武帝差点惊掉了下巴,许久才道:“你的意思是,乐安侯之死,是大将军卫青故意设计陷害?”
    李敢哽咽道:“回陛下,如果没有证据,臣绝不敢这么想。但王朔的离奇自杀,和阳陵令的突然被杀,让臣不得不怀疑,请陛下为臣做主。”
    汉武帝摇摇头,笃定道:“你弄错了,大将军绝不会做这种事。”
    李敢不服气道:“回陛下,臣亲眼看到了阳陵令临死前写下的卫字。普天之下,除了大将军卫青,还有哪个卫有如此能量和胆量害死乐安侯?”
    汉武帝沉吟半晌,问道:“阳陵令临死前写的那个字还在吗?”
    “回陛下,张大人和臣一起去的,他看到那个字后,立马擦去了。”
    汉武帝怔了一下:“他为什么要毁去证据?”
    李敢气鼓鼓道:“回陛下,张大人胆子太小了,根本不敢怀疑大将军,还要臣什么都不要说。但杀父之仇,不,杀叔父之仇,臣不能置之不理。身为大将军,竟然谋害丞相,此等大恶,陛下不能坐视不理啊。”
    汉武帝深深的看了李敢一眼,对他道:“你先回去吧,让张汤来一下。”
    李敢愣了一下,还欲争辩,汉武帝脸若寒霜道:“朕警告你,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不得对外泄露半句。听到没有?”
    看着汉武帝的眼神,李敢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即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道:“陛下放心,臣绝不会对外泄露半句。”
    李敢走后,张汤随即被召进了宣室之内。看到张汤,汉武帝意味深长道:“李敢说大将军故意陷害乐安侯,你相信吗?”
    张汤立马跪地道:“回陛下,大将军忠贞为国,行事光明磊落,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此事绝非大将军所为,而是另有他人。”
    汉武帝笑了,淡淡道:“好,你是个明白人。你能够当场擦去那个字,说明你比李敢聪明一万倍。”
    “回陛下,臣不是聪明,而是相信大将军的为人。”
    “好了,不管你是出自什么目的,总之这件事做得不错。”汉武帝话音一转,疲惫道:“如今,李敢一口咬定是大将军所为,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呢?”
    “回陛下,臣愿意去说服李将军。”张汤主动请缨道。
    “你要如何说动他呢?”汉武帝好奇道。
    “回陛下,臣并不知道如何说服李将军。但臣相信,李敢虽然鲁莽,但并非无脑之人。他应该知道,仅凭这些猜测,是无法给大将军定罪的。”
    汉武帝想了想,正色道:“好,你不妨这样告诉他,朕已将此事交给你去调查,让他不要打草惊蛇。如果他不听你的,你不妨威胁威胁他。有些话,朕不好说,但你可以跟他说。”说到最后,汉武帝的眼神无比冷酷。
    张汤心中一凛,连忙道:“臣遵命。”
    回到府后,张汤发现,李敢已经在府中等着自己。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李敢的情绪平静了一些,但身上依然潜藏着巨大的怒火。
    “张大人,您是怎么跟皇上说的?”李敢略显平静的问道。
    “本官告诉皇上,以本官对大将军的了解,此事绝非大将军所为。”
    李敢哼了一声:“没想到张大人竟如此趋炎附势、欺软怕硬!”
    张汤面色一冷,沉声道:“李将军,本官警告你,不要以为你是郎中令,就可以和大将军叫板。就凭你,还远远不是大将军的对手!”
    李敢悲愤莫名,大呼道:“难道我大汉就没有王法了吗?难道大将军就可以随意害死丞相吗?”
    “李将军,凡事要讲究证据,没有确凿的证据,皇上是不会动大将军的。这个道理,李将军不会不明白吧。”
    李敢没好气道:“证据,证据!证据都被你毁了!”
    张汤语重心长道:“其实,我是为了将军好。将军不妨想一想,仅凭那个证据就可以给大将军定罪吗?显然不能。既然如此,还不如毁掉证据,当做没看见。”
    李敢依然不忿:“难道乐安侯就这么白死了?难道行凶者就这么逍遥法外?”
    “李将军,皇上让本官转告你,皇上已将这件事交给本官去调查,还希望李将军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李敢看了张汤一眼:“张大人,本将还敢相信您吗?”
    张汤不置可否,意味深长道:“敢问李将军,如果您连本官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
    要说当今天下,谁的权势最大,自然是大将军卫青。除此之外,也就张汤有资格与之叫板,就连刚刚上任的丞相庄青翟都没这个实力。
    换言之,如果李敢真的想将这件事追究到底,也只有与张汤合作。况且,张汤还得到了汉武帝的密令,授权调查这件事。正如张汤所言,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呢?
    想到这里,李敢叹了口气:“好,本将暂时相信你。如果张大人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向本将开口。叨扰张大人几日了,本将告辞。”说完,他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张汤一脸严肃道:“本官有几句肺腑之言,还请李将军记在心里。”
    “张大人还有何吩咐?”李敢停住了脚步。
    “将军一家满门忠烈,为国立下大功,天下无不景仰。如今,令尊和令叔父相继离世,唯有李将军一根支柱,还望李将军凡事以家门为重,谦虚谨慎,忍让克制,不要和大将军发生龃龉。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军还年轻,来日方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将军若有不测,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令尊?”
    张汤的话语重心长,李敢的脸上却现出一抹狠戾之色,双拳也不由得紧握,冷冷道:“我陇西李家从不弱于人,若有人敢骑在我李家头上,不妨试试看。”
    扔下这句话,李敢扬长而去,背后的张汤则一脸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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