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八,严助正式从长安出发,出使南越国。南越国都番禺距离长安约有三千余里,路上大概二十天,是一段颇为漫长的旅程。
    严助出发前夕,王恢和韩安国也回到了长安。然而,仅仅十几天之后,从闽越国传来了一桩让人恼火的事情。
    据会稽太守汇报,繇君骆丑继位闽越王后,骆余善并不服气,他自恃斩杀骆郢,为朝廷立了大功,却没有获得重赏,暗地里想自立为王。而闽越国国内,大多数老百姓也更为拥护骆余善,骆丑的处境很尴尬。
    九月十五,汉武帝在宣室召见了田蚡、韩安国和王恢,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田蚡率先发言道:“臣一直以为,对那些越人根本无需搭理,如今的局面,正好印证了臣的话。朝廷疲于奔命,却没有半点好处,实在是得不偿失。”说话之时,他的脸上还面带得色。
    汉武帝很恼火,强忍着没有发脾气,直接忽视他的意见,问王恢道:“你觉得如何处置呢?”
    王恢沉吟半晌:“骆余善狼子野心,绝不能让他得逞。如果让骆余善杀掉或赶走朝廷刚刚册立的骆丑,朝廷的威严何在?”
    汉武帝点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你的意思是,继续出兵吗?”
    王恢笃定道:“回陛下,这件事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不然前功尽弃。”
    汉武帝看了一眼韩安国,问道:“你是否和大行令持同样观点?”
    韩安国躬身道:“回陛下,臣不赞成再次出兵。”
    “哦,难道你和丞相一样,想要朝廷听之任之?”汉武帝有些不满。
    “非也。三年前,闽越国进攻东瓯国,朝廷刚刚出兵,闽越国就主动撤兵;如今闽越国进攻南越国,朝廷也是刚刚出兵,闽越国就发生了内乱。两件事充分说明,大部分闽越国人都清楚的认识到,他们绝没有和汉朝抗衡的实力。”
    汉武帝插话道:“既如此,他们为何屡次挑衅朝廷权威?”
    “回陛下,这一切的元凶首恶是骆郢。如今,骆郢已经伏法,臣敢断定,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对朝廷不敬。”
    “那骆余善怎么办?任由他成为下一个骆郢?”
    “不,骆余善绝没有胆子对抗朝廷,他只是心有不平。臣建议,朝廷不如册封骆余善为东越王,和骆丑共同治理闽越国。如此一来,不管是骆丑,还是骆余善,他们都会对朝廷感恩戴德,又互相掣肘,更没有抗衡朝廷的实力。”
    汉武帝想了想道:“你的这个分而治之不错。韩安国,朕看你确实有文韬武略,做大农令屈才了,做御史大夫吧。”
    韩安国躬身道:“谢陛下。”
    “你们先退下吧。武安侯,你留一下。”商议已定,汉武帝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韩安国和王恢走后,汉武帝冷不丁道:“武安侯,你知道刘陵吗?”
    此言一出,田蚡吓了一大跳,难道皇上已经知道了他和刘陵的关系?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定了定神,田蚡故作轻松道:“回陛下,刘陵是淮南王刘安之女,在长安居住多年,臣是认识她的。”一口否认显然不符合常理,田蚡有所保留。
    “身为翁主,不在淮南国好好呆着,住在长安干什么?你去查查,看看她平常和哪些人有来往。”汉武帝似乎真不知道他和刘陵的关系。
    田蚡松了一口气:“是,陛下。”
    汉武帝走下座位,来到田蚡身边,压低声音道:“不要大张旗鼓的查,暗中查查就好了,比如那个望月楼,情报网还不错吧。”
    “陛下放心,臣一定将她查得清清楚楚。”
    回到武安侯府,田蚡感觉头疼无比。汉武帝既然让他调查刘陵,肯定是得到了某些风声,那他手上到底掌握了什么呢?要不要把严助抛出去呢?
    从田蚡的角度来说,他早就对严助恨之入骨,但是刘陵一直警告他,如果严助出了意外,就要和他翻脸。田蚡既舍不得刘陵,又害怕她真的和自己决裂。
    更关键的是,严助不是省油的灯,知道自己和刘陵的关系。如果他被暴露了,一气之下举报了他,麻烦就大了。到时候,鱼死网破,谁也捞不着好。
    想来想去,田蚡决定暂时放过严助。但如果自己查来查去,最后竟然没有一点干货,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呢?
    忽然,田蚡灵机一动,既然不敢把严助说出去,刘嫖总可以吧?这些年来,刘嫖和刘陵没少来往,并不是自己凭空捏造。
    转念一想,刘嫖和刘陵同为宗室,来往密切一些,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况且,刘陵和刘嫖是公开来往,大部分时间不过是在吃喝玩乐,这个情报的价值何在?罢了,罢了,大不了被皇上骂一顿,绝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刚把事情理出个头绪,籍福来报,韩安国求见。田蚡也正好有事和他商量,欣然将他请进内室。
    “恭喜韩兄,终于可以一展胸中韬略。”田蚡笑容满面道。
    “愚兄能有今日,都是拜武安侯所赐。”韩安国呵呵一笑。
    “韩兄太谦虚了,自与你相识,我就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啊。今日,你的高论再次让人叹为观止,韩兄请!”
    坐定之后,田蚡继续道:“韩兄接手御史台,有想过做一些改变吗?”
    韩安国神秘道:“不瞒武安侯,我就是为此而来,还想跟武安侯讨一个人才。”
    田蚡嘿嘿一笑:“能被韩兄看重的必是大才,不知你说的是哪位?”
    “张汤。”韩安国不假思索道。
    田蚡大笑:“韩兄啊韩兄,你的眼光怎么这么毒呢?这个张汤我可是观察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将他弄到身边,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韩兄你就忍心把他抢走吗?”
    “武安侯麾下人才济济,何惜一个张汤?我的御史台啊,都是一些循规蹈矩之徒,哪里做得了什么事情?其实,愚兄想要张汤也有一些私心。”
    “韩兄也有私心?”田蚡故作惊讶。
    韩安国叹了口气:“皇上既然将御史台交给我,我总不能尸位素餐负陛下之托吧?我已近六十,步入老朽之年,精力大不如前。而张汤正是年富力强,又深谙刑名诉讼,我是想让他替我分担一些繁剧之事。愚兄的哀怜之处,还请武安侯体谅体谅。”
    田蚡又忍不住大笑:“韩兄真会说话。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好意思不给吗?”
    “谢武安侯成全。”韩安国喜道。
    “不知韩兄想要如何使用张汤呢?”田蚡正色道。
    “既然是大才,就得重用,我想用他为侍御史。”
    侍御史的品级虽不高,职权却很重,不仅可以弹劾文武百官,还可以作为朝廷使者处理专案要案,是御史大夫最重要的属官之一。
    田蚡对这个安排很满意,高兴道:“过几天,我亲自向皇上举荐他。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到你御史台就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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