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窦婴果然带着袁盎一起面见汉景帝。听说袁盎有更好的平叛方略,汉景帝大为意外。
    “陛下,臣之所言只能跟陛下一个人说。”袁盎有些神秘道。
    “他们也不能听?”汉景帝问道,他们指的是窦婴和晁错。窦婴若无其事,晁错则是满腹狐疑。
    “是的,请陛下成全。”袁盎躬身道。
    “好吧,你们都下去吧。”汉景帝有些无奈道。
    “请问陛下,朝廷对于平定七国叛军有多大胜算?”窦婴和晁错走后,宣室内只剩汉景帝和袁盎二人,袁盎尖锐问道。
    汉景帝缓慢踱步:“胜算当然是有的,恐怕会是一场恶战。”
    袁盎突然跪倒在地:“臣有一计,可助陛下快速平定叛军。不妥之处,还请陛下恕臣无罪。”
    “你说吧,朕不会治你的罪。”汉景帝有些纳闷,朕什么时候拒绝过别人的进谏了?况且你还是来献计的。
    袁盎站起身,慷慨激昂道:“臣以为,七国之乱的起因是削藩,而削藩的始作俑者是晁错。吴王打出的旗号是‘诛晁错,清君侧’,只要朝廷杀了晁错,七国联军就成了不义之师,军心大挫,十有八九会主动退兵。”
    汉景帝一下子震惊了,怒斥道:“胡说八道!削藩是朕的主意,怎可让晁错承担责任?况且,杀了晁错,吴王就会退兵吗?荒唐!”
    “陛下,眼下吴楚叛军已势如破竹,直抵睢阳城下,梁国危如累卵。睢阳若破,长安将危在旦夕。杀晁错即使不能让吴王退兵,也能分化七国叛军,让他们的战斗力大为削弱。杀一晁错,而能减少几万将士的伤亡,于我汉军是大利啊。”
    “不,朕绝不会做此懦夫之事,更不会乱找替罪羔羊。”
    “陛下,这不是懦夫之举,更不是找替罪羊,而是为君者顾全大局之计,爱惜士兵之举。”
    “不要说了!你给朕退下!”说完,汉景帝拂袖而出,袁盎扼腕长叹。
    第二天,汉景帝正准备和朝臣商量调拨粮草之事,丞相陶青、中尉陈嘉、廷尉张欧等人联名上书,请求诛杀晁错。汉景帝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身回到了后宫。
    正当汉景帝心烦意乱时,窦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来到了寝殿。
    汉景帝赶紧上前扶住她道:“母后,您怎么来了?”
    窦太后没有直接回答:“听说丞相他们联名要求诛杀晁错,皇上连个回应都没有。”
    “母后,削藩是朕的主意,不能由晁大夫承担。况且,杀了晁大夫,吴王也不一定会退兵。”
    “你忘了吗?当初削藩之时,晁错口口声声说只有吴王会反,其他诸侯王不会反。现在倒好,七国都反了!身为大臣,谋国如此草率!变乱方起,他竟想要你御驾亲征,这是臣子该说的话吗?”
    “七国谋反,事出意料之外,不能说是晁错的责任。至于说让朕御驾亲征,那也是出自公心。”
    “好,既然论公心,老身就和你论一论。老身知道,即使杀了晁错,刘濞也不一定会退兵。但他刘濞不是打出‘诛晁错,清君侧’的旗号吗?那好,晁错死了,他如若不退兵,岂不是师出无名?师出无名,则军心不定,朝廷也就能少一些牺牲。袁盎说得没错,杀一晁错,换万千将士性命,朝廷划得来!”
    “母后,晁大夫是朕的恩师,朕怎忍心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你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晁错一人的皇上!你不忍心晁错死,难道就忍心看着我汉朝将士血流成河?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梁王,看着你弟弟在浴血奋战吗?老身听说,吴楚联军已将睢阳团团包围啊,他随时可能城破身死啊。”
    说完,窦太后已是泪流满面。汉景帝呆住了,难道晁错非死不可吗?他的死真的能扭转战局吗?
    窦太后继续劝说道:“身为皇帝,胸中谋划的是全局,不是一人之得失。你的肩上是整个天下,是万千子民,以小不仁换天下之大仁,以小无情换天下之有情。为君者,须参透舍得二字,不能意气用事,不得顾念私情。”
    “母后,不要再说了,朕知道该怎么做了。”汉景帝长叹了一口气,疲惫道。
    当天,汉景帝就颁发了诛杀晁错的诏书。可怜的晁错,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走在上朝的路上,蓦然被中尉陈嘉当街拦下,直接押赴刑场腰斩。而他被腰斩的那一天,周亚夫还在出兵的路上。
    第二天,汉景帝再次于宣室召见了袁盎。汉景帝铁青着脸,冷冷道:“现在如你所愿了,你高兴了吧。”
    袁盎毫不为惧,跪在地上道:“陛下此言,臣绝不敢接受。臣之所言出自公心,绝非为了私人恩怨。”
    “行了,别给自己戴高帽子了。朕现在任命你为奉常,出使吴王,让他立即退兵。”
    “只是退兵?朝廷有何承诺呢?”
    “如果他愿意退兵,吴国保持原状,豫章和会稽两郡还是他的。”
    “好,臣即日出发,向吴王宣示朝廷旨意。不过,臣请求和一位宗室同行。”
    “就让宗正刘礼和你一起去吧。”
    三天之后,刘礼和袁盎携带天子符节出现在吴王大营。刘礼和刘濞同为刘氏宗亲,先行入见,大声宣读诏书:“元凶晁错,已然伏法,吴王退兵,既往不咎,豫章会稽,永为属郡。”
    诏书宣读完毕,刘濞岿然不动,仿佛没听见一般。刘礼收起诏书,笑道:“朝廷已经将晁错诛杀,给足了吴王面子,吴王何不就此罢手,和朝廷相安无事呢?”
    刘濞冷哼一声:“忘了告诉你,朕现在也是皇帝了,朕为东帝,还有必要接西帝的诏书吗?”
    刘礼大惊道:“你,你已经称帝了?你何苦走上绝路呢?”
    刘濞一拍桌子:“朕走上绝路?你怎么不想想,是谁逼朕走上绝路的?是晁错吗?不,是他刘启小儿!况且,你有什么资格说朕走上了绝路?你看看,睢阳指日可破,长安也不过旬月之间。到那时,朕不只是东帝,还是天子!”
    刘礼摇头叹息道:“为时已晚,可惜了。”
    “可惜什么?念在你是刘氏宗亲,朕不难为你,你回去吧,袁盎嘛,他就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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