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止勾了勾唇,微微点头,“很好。”
    成青云愕然,“我怀疑王爷,你还觉得好?”
    “这说明你并没有被情感所蒙蔽,也并没有因为他是你的老师而包庇他。”南行止似笑非笑,“何况,我了解王叔,就算他不是凶手,他也是不屑于你以感情的理由为他做掩护的。”
    成青云嗫喏,无言以对。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担忧和顾虑都是多余的。
    两人出了平王府,成青云问:“接下来去什么地方查案?”
    南行止蹙眉,思索片刻,说道:“先用午膳,然后去逛逛夜市。”
    “逛夜市?”成青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可现在天色尚早。”她衡量了一会儿,说道:“不如我先回卫宅,等天黑了再到王府找你?”
    “无妨,”南行止轻轻摇头,“你可以先会卫宅休息,酉时三刻,我到卫宅来找你。”
    成青云策马往回走,她心里还记挂着卫则风对她说过的将酒变红的办法。
    南行止随她走了一段,将她送回卫宅之后,才策马离开。
    奔走半天,成青云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快速入了院子,找清婉热了水,端进房间中,拧了毛巾快速擦了擦身体,又有些粗暴地将胸部裹起来。
    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裹缠时用力有些狠,她立刻捂住胸口,疼得脸色都泛白了。
    她揉了揉,胸口的手感和以前很不相同。她轻轻地倒抽一口气,犹豫片刻,还是把胸裹上。
    穿好衣裳,便听见有人敲门。
    “青云,你干什么要把门关起来?”卫则风将门拍的连连作响,一声一声催促着,恨不得她立刻就去开门。
    成青云将门打开,卫则风立刻侧身走了进来。他晃了晃手中的一坛子酒,放到桌上。又从袖中拿出一小瓷瓶,放到桌上。
    “这是干什么?”成青云狐疑地看着他,“你要请我喝酒?”
    卫则风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坐在桌前,故弄玄虚地拿出一个碗,“你可不要眨眼,我要变个戏法给你看。”
    成青云将信将疑,便见他将酒倒在碗中,一瞬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可以让白酒变红吗?”成青云期待又忐忑。
    卫则风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挑了挑眉。打开那个瓷瓶,将瓷瓶之中的液体倒入酒水中,端起酒碗晃了晃。
    片刻之间,那碗清冽纯净的白酒,一片殷红快速从碗底晕染开,似黏稠狰狞的血液快速融入水中,蜿蜒渲染。
    “这到底是为什么?”成青云惊愕又新奇。
    ……
    成青云在卫宅之中等候,脑海之中思绪如飞。
    皇宫密室之中的一幕幕,诡异惊心,至今历历在目,难以忘怀。她的短剑只有在给李胜撬开被卡主的门是递出去过,也就是只有在那个时刻,凶手有机会在她的短剑上动手脚。
    驸马被刺杀,三公主被暗害,其次若是密室之中的人再发现她的短剑上有鲜红的血迹……毫无疑问,所有的人,都会立刻断定她是凶手?谁还会如当时的南行止一样,为她查看短剑之上的血是否为真?
    她不敢想象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场景。若是没有南行止和成青岚,在那样诡异又危险的环境之中,她该如何抵挡他人的质疑和为难,安全地存活,无恙地离开?
    成青云抿紧了唇,拿起笔想将线索记录下时,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是冰凉的。
    她干脆将手搓热,静默沉思。
    “先生,”清婉谨慎地在门外看了看,见她没责怪,干脆大胆地走进来,“先生,外面有人找你。”
    成青云愣了愣,“谁?”
    “是个好看的人呢,”清婉抿了抿唇,脸色有些泛红。微微低头之后,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我觉得不应该让陌生人随便进来,所以就让他在外面等着。”她拧了拧手指,“他说好呢,在外面等着你,先生,你要去看他吗?”
    成青云有些哭笑不得,真想伸手去捏一捏清婉白里透红的脸。想一想又不妥,便忍住了。轻咳一声,说道:“他是瑞亲王的世子,今后若是再看到他,直接请他进来。”
    清婉呆傻地点点头,又僵住,“什么,他是世子?”她双眼瞪得圆圆的,白里透红的脸瞬间苍白,又突然想到什么,变得通红。就这么一阵红一阵白,为难又局促,惶恐又尴尬。
    “先生……我……我是不是把世子得罪了……”
    成青云摇头,“你又没做错什么,怎么会得罪他?”
    “可是……”清婉欲哭无泪,见成青云披上披风,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了出去。
    出了后院,成青云见院门已经开了,胡柴正站在门口,低声与南行止说着什么。
    见成青云出来,胡柴侧身让开些。
    “世子,”成青云上前行礼。
    南行止坐于马上,单身匹马,只带了秦慕铮一个侍卫。夜色灯火如彩墨,在京城的夜空晕开,微光四散,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旖旎的光。
    “酉时三刻,”南行止轻轻拉着马缰,端坐于马背之上,清姿卓然,“我可准时?”
    “准时准时,”成青云一整个下午都在思考线索的事情,根本没有闲心去计算时辰。但此时定然是酉时三刻,南行止当然守时。
    “卫书令史家的侍女不错。”南行止意味深长地看了躲在门后的清婉一眼。
    清婉只探了个头出来,听见南行止的话,立刻将头龟缩回去。
    成青云微微摇头,牵了自己的马,翻身上去,轻声对南行止说道:“清婉胆子小,你别吓唬她。”
    “她胆小?”南行止似是很不相信,“我看她刚才吼胡柴的时候,胆子很大,嗓门也不小。”
    成青云错愕地看了胡柴一眼,胡柴也翻身上了马,不过爽朗一笑。
    清婉之所以敢对胡柴大吼,也并不是她胆子大,而是胡柴一直让着她而已。
    几人寒暄笑谈,策马离开卫宅,直到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尽头,清婉才敢将院门关上。
    成青云对京城也比较熟悉了。出了卫宅周边的街道,一路向北,便知道南行止这是要带她去京城最繁华的几条街道。
    “今晚朱雀街和华容街又有什么新奇的事情?”成青云问道。
    “带你去会一会一个奇人,”南行止故意保持了几分神秘,“这个人原本京城里的手艺人,可后来年纪大了,就没再出来过。我好不容易让人找到他,特意让他重新出山,为你表演一场。”
    成青云轻笑,“那我还真的很荣幸。”
    南行止说道:“到时候认真看,说不定对破案有帮助。”
    话音一落,成青云蹙眉,“世子真是为公无私……”话音轻柔,略带不虞。
    南行止无声而笑,忽而策马靠近,伸手轻柔而快速地抚过她的脖子。
    成青云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肩膀,浑身酥软通透得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
    可南行止动作很快,那无意间的轻柔一抚,也分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
    夜幕之中的灯火交织熏染,成青云脸上无声地晕出淡淡的红,似霓色的晨曦。她听见南行止低沉而温柔的笑声,心情难自禁地悸动,手心里捂出湿热的薄汗,指尖收拢,紧紧地抓着马缰。
    “到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忽而听见南行止叫停的声音。
    她赶紧悄悄地擦干手心里的汗水,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之后,翻身下马。
    “戏坊?”成青云看着这幢楼坊之前明亮古朴的灯箱,轻声问道。
    “嗯,”南行止点点头,“这里算得上是京城比较有名的戏坊,每天都会有不同的戏曲排出来。但是这里接待的,大部分是京城的平民百姓,所表演的戏曲也都是些简单平淡的百姓生活,所以并不为一些高雅人士所喜。”
    成青云了然地点点头,“京城之中的上流达观,不会到这里来看戏的。”她侧首,“世子喜欢那些直白又简单的戏?”
    南行止不置可否,让人将马匹牵走,带着成青云一同进入坊中。
    大约戏曲一类,京城之中的风雅人士,较为喜欢阳春白雪,但这个戏坊之中的曲目,却更多的是下里巴人。因为贴近百姓生活,所以来的都是普通的百姓居民,生意兴隆,热闹非凡。
    坊中灯光弥漫,照得戏台之下人影幢幢,乌央央一片。老老少少围着桌椅,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上滑稽动人的表演,时不时爆出热烈的叫好声和掌声。
    这果然不同于风雅人士的集会。若是换做京城中的风流雅士,人们定是安静悠然的欣赏观看,怎么会发出这样不礼貌的声响?
    可越是欢笑,台上的戏曲便越是精彩有趣。连成青云都忍不住想笑。
    南行止大步流星穿过正厅,看了看秦慕铮,秦慕铮立即颔首,转身离开。片刻之后,有人便恭敬匆忙地迎了出来。
    “二位公子,楼上雅间有请。”那人说道。
    第212章 隔屏听技(捉虫)
    南行止与成青云遂上了楼。楼上雅静,方才的热闹喧哗之声归于宁静。
    “二位公子请进。”领路人恭敬地将门打开。
    南行止与成青云进了门,秦慕铮向方才那领路的人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将门合上。
    成青云随南行止坐下,见屋内正中央置有屏风,屏面八扇,屏风内传来熠熠灯光,将屏风内端坐之人的身影映于屏风之上。
    看身影,应该是一位男人,男人身形微微佝偻,单薄清瘦,大约有些年纪。
    成青云疑惑地看了南行止一眼,南行止无声而笑,将案上的茶点推到她面前,说道:“边看边吃。”
    成青云捻了一块果脯放进嘴里,突然见屏风之内的身影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
    “二位公子,请问何时开始听演?”这声音轻灵婉约、珠圆玉润,淡淡一听,脑海之中就会下意识地想象出,这是出自于一位妙龄少女之口。
    成青云瞪大了双眼,刚刚放在嘴边的果脯掉了出来。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屏风之内的人,甚至几度怀疑自己是否眼花。呆怔惊愕片刻,她豁然起身,正欲进入屏风一探究竟,却不想南行止及时按住她的手。
    她抬手指着屏风内,欲言又止。
    “先坐下,听一出好戏。”南行止起身,轻轻地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成青云渐渐平静,依旧好奇不已。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风之上的身影,一动不动。
    少顷,屏风内传来悠扬婉转的吟唱声:“京城皇宫有禹王,为人清廉立功章,做官公正家室和,家有妻儿美满堂。”
    屏风之内的人轻轻地打着节拍,吟唱的声音洪亮明朗,中气十足,俨然一位成年男子的声音。
    忽而寂寂悠然,屏风之内传来流水风动之声,还有下人洒扫走动的脚步声。须臾,脚步声进入房间,一声温柔缓慢地女声说道:“夫君,还未休息?”
    接而有男人回答:“这奏书有蹊跷,我得细细审看。”
    女人接着道:“夫君切要爱惜身体,莫要让妾身担心。”
    男人轻笑,“囡囡可睡了?”
    “睡了,睡前可还寻着要见你呢。”女人轻笑。
    “有劳夫人操心,待吾看完此书,便去看囡囡。”男人轻笑。
    女人嗔怒,“奏书永远看不完,夫君何能安心也?”
    成青云挑眉,听这戏曲内容,说的定是已经被定为叛贼的禹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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