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妃温和地笑着,端正地坐直,对南行止招手,“来,过来我看看,这不是瑞亲王家的行之吗,都长成得这样俊了,和你爹年轻时一模一样。”
    南行止稍稍走近了几步,“太妃娘娘,我时常听母妃挂念着你,今年中秋,您可以与母妃聚一聚。”
    “好,”沈太妃轻笑,“你母妃一切可好?”
    “都好,”南行止说道,“就是很是怀念和太妃一起玩闹的日子。”
    “老啦,”沈太妃摇头,似轻轻喟叹,“当年和你母妃一起玩笑,那是因为年轻,现在不行了。”她看向三公主,忽而想到什么,说道:“你看,我的三儿都成婚了,你和三儿一般大,不知可说了亲事?”
    南行止怔愣片刻,用眼角余光看了看成青云,见她木讷地站在角落里,微微勾了勾唇,说道:“回太妃,还没有呢。”
    “二十一啦,怎么还没成亲呢?”沈太妃怨怪地看着他,“不过知道你心高气傲,一般的姑娘你怕是看不上,若是看上了谁家的千金,配得上的,你一定告诉我,我还想在残年里看你成婚呢。”
    南行止轻笑。
    沈太妃起身去端放在一旁的茶水,忽而看见殿外的人,笑容微微敛了敛,轻轻地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说道:“今儿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嘉怡那孩子,刚刚回宫侍女就被歹人杀害,着实让人惊慌。若是换做我,也定然会坚持调查清楚。你别看今天那些人杀的是小小的侍女,其实针对的可能是那些侍女的主子。嘉怡害怕恐慌,就算是愤怒也是正常的事情。”
    “是,”南行止从善如流地应声,“所以皇上让我来查清此案,好还嘉怡公主一个公道。”
    “好,”沈太妃放下茶盏,“既然你到我宫中来了,我也不说其他的,你要查就尽管查吧,也给那些人看看,免得有人故意找茬。”
    “如此,多谢太妃了。”南行止恭敬地行礼,随即带着成青云一同入了院子查看情况。
    除了正殿,满院枫叶如霞似锦,初秋方至,又有碧绿树叶犹如翡翠碧玉。
    成青云并未让人跟随,只让侍卫见院子围了起来,两人单独入院。
    “沈太妃宫中都有哪些人?可有会武的?”成青云轻声问南行止。
    南行止将宫中的名册递给她,说道:“沈太妃宫中的人不多,宫女和宦官,皇宫之中大部分人是不会武功的,除非特殊情况。当然,御林军与护卫是会武的。”
    “嘉仪公主说她的那位侍女是有些身手的。我也看了,那侍女睿儿下盘结实沉稳,就是练过身手的人。这样的人,一般的人难以将她杀害。”成青云一边查看周围山石草木的情况,一边说道。
    南行止在一处假山前停步。这假山很是巧妙,近看其上兰草丛生,远看如青山峻峰。他用手摸了摸一处断裂的山石,若有所思。
    “不是这里,”成青云摇头,“这山石虽然断裂,可看断口很是陈旧,应该是断裂了许久了。”
    “嗯,”南行止点头,再与她一同查看了其他的地方,都未曾见到山石被撞击过的痕迹,原本这种细微的痕迹便很难发现。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一两天,有痕迹说不定早就被销毁了,或者被不知情的人破坏了。两人停在水池边,水池潋滟荡漾,水痕粼粼,水中的游鱼也许是听到人声,纷纷从水中浮上来,靠近岸边张着嘴巴,似是在讨食。
    成青云不由得失笑,俯身去看水里的鱼,“若是睿儿真的被按入这水中淹死的,那真可惜了这一池的风景。”
    南行止环顾四周,也与她俯身下来,与她并肩看水里的鱼。
    水面人影成双,旖旎水痕纷纷涟涟。成青云看着水里的鱼,忽而又看见了水面上并肩的两道身影。
    她愣了愣,忽而见水中倒影里,南行止伸出手来,似要揽住她的肩膀。她脑袋一蒙,下意识起身,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赶紧局促四处张望,见没人,才说道:“世子,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南行止失笑,干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叶,对她轻轻点头,说道:“好。”
    成青云垂着眼,先一步离开,南行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轻蹙眉。
    两人离开沈太妃的宫殿,三公主亲身相送,直到两人走远了,身后的宫门才缓缓地阖上。
    “接下来去什么地方?”成青云问。
    南行止说道:“椒兰宫,也就是萧妃的寝宫。不过,如今萧妃被软禁在宫中,听说还不能从宫中出来。”
    “萧妃?”成青云一惊,忽而想起萧妃为何被软禁,如今又境遇凄惨落魄,连萧氏一族似乎都把她忘了,便有又觉得令人感慨。
    成青云脸色稍稍沉了沉。其余有嫌疑的地方都检查过了,并不曾发现什么线索,那么萧妃的宫中呢?
    若是嘉仪公主的侍女真的是在萧妃宫中被杀,那案情是否会牵连到萧妃?是否还会牵连更广?
    “在皇宫之中杀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南行止说道,“首先皇宫之内守卫森严,处处有御林军把守,其次各宫宫中出了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查宫中的人,线索会很明确。而且出入皇宫和各宫的人都会随时记录在册。所以想要在皇宫内杀人,若是不安排妥当,很容易露出破绽。”
    “所以,如果萧妃想要杀人的话,也不会笨到在自己宫中杀,对吗?”成青云闻言,思索片刻之后,反问。
    南行止不置可否,“这只是推测,具体的情况还需要以证据说话。”
    “是,”成青云表示很受教。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皇宫之中,琼楼宫殿,抹上即将来临残阳的斜照。成青云与南行止顺着太液池池水而上,终于到达萧妃的宫殿——椒兰宫。
    椒兰宫安静无声,连从宫门之上飞过鸟挥翅的声音也传得很远。宫墙之上,淡淡的青苔浅痕轻掩朱墙原本华丽的红,琉璃上也染不出光影的润泽。萧妃被软禁数月,宫中的人自然不会对萧妃太上心,连朱墙琉璃都无人清扫。
    成青云推开宫门,“嘎吱”一声,清廖而低哑。
    宫中竟没人,院落里杂草稀稀拉拉长着,草叶黯淡枯黄,还有一株落了大半树叶的五角枫,枫叶如火,随风簌簌飘落,院中的乱石假山也没人打理,山石松动,被风雨侵蚀,山体之上种植的草木也无精打采。
    正殿之内,隐约有淡淡的光线投射进去,但并未见殿中有人。
    第181章 发现现场
    南行止转身,吩咐跟随而来的一位宫人进去通传。不过片刻,正殿之内便快速走出一位宫女。这宫女脚步匆匆,也很是惶恐不安,快速到南行止身前跪下,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眸泛红,微微有着泪光,“奴婢叩见世子,叩见大人。”
    “你家娘娘呢?”南行止问。
    “娘娘病重未愈,如今昏迷躺在床上无法下床,还请世子恕罪。”宫女俯身磕头。
    南行止环顾四周,问道:“这宫里,就你一个人伺候了吗?”
    “回世子,”宫女更加悲伤,纤细的肩膀轻轻地缩着,“那些个人,看娘娘失了势,就纷纷另谋高就去了。娘娘心气高,看不得那些奴才的嘴脸,便统统遂了他们的愿,都让赶走了。”
    “可有太医来为萧妃娘娘看过?”成青云问。
    “来过。”宫女点头,“可那些太医不过随意看看,随便开了药方就走了,娘娘服了药之后,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而且还更加严重了。”
    “平王殿下可是来看过?”南行止问道。
    “来过,”宫女脸色稍稍平静了些,“平王殿下为娘娘施了针,看了病,还开了药方,娘娘这两天要好得多了。”
    南行止看了看安静昏暗的正殿,对这宫女说道:“我与成大人有要事处理需要查看这宫殿,不会打扰萧妃,既然你家娘娘身体不好,就不要打扰她了。”
    宫女稍稍迟疑片刻,谨慎迟钝地点头,“是。”她不安地往南行止身后看了看。从今日午时开始,这宫殿就被御林军看守起来了。她惶惶不安,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也不敢声张。
    成青云快速查看了萧妃的寝殿,问宫女:“你是萧妃的贴身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是,”这宫女恭敬地跟在她身后,轻轻垂首,轻声说道:“奴婢叫彩月,自小就跟随萧妃娘娘了。”
    “彩月?”成青云无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你跟随萧妃娘娘多年了吗?”
    “是,”彩月恭敬地垂首,说道。
    “你跟随萧妃以前,是做什么的?”成青云随口问。
    “奴婢以前被卖给一个跑江湖的人,学了些本事给那人赚钱。可是总被虐待欺负,是萧妃娘娘见奴婢可怜,把奴婢救下来的,自那之后,奴婢便一直跟随在娘娘身边了。”
    成青云轻轻点头,将正殿和偏殿都查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线索或者痕迹,萧妃的寝殿不好进入查看,成青云只仔细地看了看其余的殿。
    “前两日,你可发现异常?或者,你有没有发现有可疑的人来过?”成青云问彩月。
    彩月垂着眼,摇头说道:“没有,萧妃娘娘被软禁之后,便很少有人来了,就算是平日应该给我们送物资的人,也是想来就来……萧妃娘娘现在的境遇,谁会来看望我家娘娘呢?”
    成青云微微眯了眯眼,轻声说道:“我只问你有没有人来过,你只需要回答我有或者没有,不必解释那么多。”
    彩月脸色微微一白,全身轻轻僵了僵,机械地点点头。
    这宫殿似乎是鲜少有人来了,房间内泛着淡淡的潮湿气息,光线也较为阴暗。只是正殿和萧妃的寝殿之中有浓郁的苦涩药味。
    各偏殿查看完毕之后,成青云这才与南行止出了寝殿,到了院外。
    秋意淡淡,清风吹拂,院内几株疏落的枫树,树叶随风而落。
    成青云走到墙边,查看高高的宫墙,这宫墙之上布着淡淡的青苔,苔痕斑驳逶迤,似消淡了这宫闱的绮丽。
    一处枝叶掩密的角落,成青云稍稍停了停,抬头看着宫墙高处的边缘。
    南行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道:“这处青苔有些脱落,似有人蹭过。”
    “是,”成青云轻轻点头,“剐蹭的痕迹从上至下,说明有人站在这宫墙上方,跳入墙内。”她稍稍定了定,抬脚往宫外走。
    到达宫墙外,她来到方才墙内相对应的地方,“这处外墙的朱漆也有脱落的痕迹,上边有脚印,有人攀着此处,上了宫墙,再顺着内墙进去。”
    “墙内青苔被剐蹭的痕迹很新,应该是这两天的事情。”南行止说道。
    “走,顺着这些痕迹依次查看。”成青云对他说道。
    两人一同入了椒兰宫内,回到方才的内墙处。成青云俯下身,几乎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查看痕迹,“有几处脚印,这地方应该是许久没有走过人,草比较深,可以明显感觉到草被踩踏过。”
    南行止顺着浅浅草丛纸上被踩踏的痕迹往前走,审慎片刻,又指着前方一处凌乱的痕迹,说道:“看来这人刚下宫墙不久,就被发现了。”
    成青云轻轻点头,“我得上宫墙去看看。”
    南行止稍稍一愣,便见她退后几步,疾步冲上前,攀住墙壁,一跃而上,竟是到了宫墙之上。她俯身观察墙头,问南行止:“那人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吧?”
    南行止看了看墙上被刮蹭的青苔痕迹,说道:“是。”
    墙头之上的琉璃斑驳苍茵,覆着一层碧绿色湿润的青苔。青苔明显被踩压过,其上有痕迹。成青云仔细观察印痕的形状,隐约能看出有双手的痕迹,犹如尸体之上留下的手印尸斑。她比量痕迹的深浅大小,判断有人曾经趴在墙头,也许趴在此处偷窥宫殿内的情况。
    她再俯身贴近查看,发现手印之后一指远的地方,有一处压痕,压痕成长条状,边缘圆润,压痕平滑。应该是手腕之上的东西压在青苔之上留下的印痕。
    她蹙眉,“嘉仪公主的侍女睿儿手腕之上,戴着一只银镯对吗?”
    “是,”南行止记得很清楚,“银镯之上,描的是四瓣梅花。”
    “四瓣?”成青云闻言,看了看那长条状的压痕,压痕之内,果然能够判断出有四瓣梅花形状的碾压痕迹。
    南行止见她攀住墙头,许久不言,稍稍迟疑之后,跃身而上。
    风轻拂他宽大的衣袍,飘逸飞舞,行动举足飘然欲举,潇洒灵动。只是一个简单的跃身,却风华迤逦,洒脱利落。眨眼之间,便已到了成青云身旁,稍稍靠近她之后,他低头检查她看到的压痕。
    他端详片刻,说道:“看来,嘉仪公主的侍女睿儿曾经趴在这墙头,趴了很久啊。”
    他的气息,随着高墙之上和煦的风吹拂而过,轻轻地抚在成青云的脸上,成青云没由来的心头轻轻一荡,似悸动又似无措,脑海之中空茫一瞬之后,轻轻跃下了墙。
    刚一落地,她便快走几步,顺着地面的脚印往前走,“前方脚印杂乱,应该是睿儿在下墙之后不久,就被发现了。”
    南行止清然落地,紧随她而致,两人沿着地面的脚印和痕迹慢慢地查看。成青云千头万绪,快速理清,她说道:“睿儿被发现之后,就和人发生了争斗。”她指着地上的脚印一路向前,“他们从墙角,一直争斗到院中,院中地形复杂,假山众多,身手施展不开。”
    两人进入假山群,假山落错参差,横林成峰,山石之上落叶缤纷,草木寥寂。假山之间,有潺潺溪流,溪流之上落叶随水而流,水清澈见底,水边草木疏落,茵茵姗姗。
    成青云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终于在一处假山山石之上,发现痕迹。
    这假山山石自然生长,许久无人打理,山石之上,自然也是布满阴暗潮湿的青苔。青苔之上,几条深而长,且边缘锋利的痕迹,明显是锋利的锐器从上而下,或是倾斜挥下砍杀所留下的痕迹。
    她用手虚虚地拂过山石青苔之上的挥砍痕迹,说道:“菱形、长约二十寸,深约三分之一寸,创口较狭窄,可见这痕迹,是人用锋利的锐器从上而下挥砍而下留下来的,与尸体身上的砍伤大同小异。”
    南行止轻笑,看来,她把这山石当做尸体来检验了。
    “一般的锐器,不过是剑,但是剑是刺器,剑法上乘的人,会用剑刺、挑、抹、勾……但是绝对不会砍……”成青云双眸深邃笃定,片刻后,说道:“所以,可以判断,这是被刀砍的痕迹,而且这刀,刀身较长,长度至少超过二十寸,而且能把坚硬的山石劈成这样,并不是一般的刀能够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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