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事一起用了饭,白睢一边摩挲着她新做的荷包,一边琢磨着怎么来弄明白这事儿。思绪还未理清,陈豹却在这时候说有要事禀报。他念及陈虎伤还没好,索性带上陈豹去了这两兄弟的帐子议事,顺便关心关心陈虎的伤情。
    原来,所谓要事,便是昨夜有诈降之人作乱,以为万寿节从上到下都喝醉了,便按捺不住要动手。结果,不仅白睢没醉,他的心腹也没醉,趁机将这伙人一锅端了。
    现在那五六千人被缴了兵器看守起来,陈豹来问皇帝如何处置。
    “坑杀。”
    白睢就这两个字。
    陈豹:“也是,没余粮养这些吃里扒外的饭桶。”
    没空再思考彪奶奶的小秘密是什么了,君臣三人就接下来的攻城路线做了讨论,一直快商议到晌午,这才结束了关于打仗的事,说起别的来。
    白睢:“等班师回朝,是时候把金凤银凤接回来了,皇后这些日子想念得紧。至于你俩,是当真想娶?”
    陈豹陈虎把头点得飞快,异口同声:“想娶!”
    白睢拧了拧眉头,一脸“这事不好办”的表情:“首先,把伤养好。其次,多攒些军功,朕的小姨子普通小将可不配娶。”
    两兄弟晓得,皇后娘娘出身不高,陛下定然需要抬一抬她的背景。金凤银凤肯定须得嫁给高门子弟,他们若没有混得个亮眼的地位,是万万娶不到的。如今还算小将,军功全赖陛下指挥他们沾光,少不得还得努力一把。
    陈豹:“属下晓得了。”
    陈虎则有些急:“等属下养好了伤,定杀得敌军屁滚尿流。”
    白睢点着头:“嗯。”忽而又把话锋一转,勾勾嘴角,“放松,心思绷太紧伤反倒好不快。说点有意思的——嘶,这几日朕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陈虎陈豹面面相觑,有什么问题能难道陛下的?
    白睢:“皇后带来的话本倒是有些有趣,那日朕翻了一本看,谁知后面缺了,故事便只看了一半,给朕添了困惑啊。”
    不是,陛下,您不看兵书,看话本?
    陈豹:“敢问陛下,是何困惑?”
    白睢若有所思:“书里讲到,有一公子,追求一个姑娘。那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心另有所属,多次拒绝公子的求亲,却背地里百般对这位公子好,且并未嫁给她所谓的心上人。这情节,写得如此让人费解,你们说,那姑娘是有什么苦衷?”
    陈虎陈豹又一次面面相觑。
    ——陛下,一个话本而已,值得纠结吗?
    陈豹:“属下猜……她可能有隐疾?”
    陈虎:“也可能……觉得家世不对等,嫁过去找罪受。比如她知道未来婆婆会虐待儿媳。”
    陈豹:“还有可能……她其实是那位公子父亲的私生子,但是她不能说!”
    陈虎:“呸,你这太恶俗了。”
    陈豹:“怎么不可能?还可能是同母异父呢。”
    陈虎:“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假如是怕名声不好,那悄悄说了不就完事儿了么,何必这么吊着。我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小时候算过命,说她克夫,她就谁也不想害。”
    陈豹:“那你这个也不用瞒着呗。”
    问题没给他解决,两兄弟倒是先吵起来了,吵得白睢脑仁儿疼。他只得摆手喊停,关照了陈虎的伤情几句就撤了。
    那什么隐疾、家世、克夫……似乎能明白一点点。
    细细回想起来,大彪早就做完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会操心他的一切事情,会喜他所喜忧他所忧,不经意时候的笑明明带着小女儿的娇羞,他这个不长眼的平日里怎么没反应过来。
    对,她以前根本没这么温柔,彪得不行。
    他敢肯定,大彪也钟意自己。对他的关爱,如细水长流,平时里不觉得,乍一回想,甜腻甜腻的。
    白睢心里那堵着的河道顿时疏通了,一时无比欣喜,心里头暗吼一声。那么问题来了,彪奶奶为何躲躲闪闪,不肯接受他?
    他想着想着,突然停下脚步,毛崇之差点儿撞他背上。
    刚才陈氏兄弟提到的隐疾,家世,都有可能是苗小柔不敢表露心意的原因。她自饮了那虎狼之药后,便被断言此生难有子嗣,这算隐疾。至于家世,她是不是皇后传记看多了,觉得他俩身份不配?
    还有另一点,白睢也想到了。那就是她对自由和尊严的执着——怕他后宫会有许多妃嫔吧。而她,自小要强,能打理家中生意,不嫁人也能活得好好的,并没有以夫为天的想法,甚至早年就有过壮志豪言,扬言自己将来所嫁之人要是敢纳妾,她就休了那臭男人。
    白睢皱了眉头,渐渐明白了她的爱意,也明白了她的顾虑。只怕是为了他好,奶奶才委屈自己的吧,他这不孝孙子竟然到今日才明白。
    可……这还真不好办。
    一来,他是帝王,须得有些本事才能够不被时局左右,凭喜好让心属之人坐稳皇后之位。若再有本事一点,还能对天下人公开说一句,老子后宫就是不收其他妃嫔。二来,也还是因为他的帝王身份,多子多孙是极应当的,关乎江山稳固乃是皇家常态,她若是能多生养还好,偏偏……三来,若为了子嗣纳其他女人,又恐伤了她的心。
    白睢自问,他这一辈子只想要一个女人。苗小柔已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不论出于恩情,还是出于私情,他都不能接受有第三人插足感情。他的感情就是这么纯粹,既然决定是她,就断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不会让这份弥足珍贵,维持了二十年的平等和情谊遭受灭顶之灾。
    其他的他会尽力凭本事解决,那么子嗣……
    让人头疼了。
    怕是只能请名医调养,看看是否还有希望了。
    他在主帐前干站了很久,毛崇之没忍住提醒了一句:“陛下,咱还……要不要进去?”
    现在进去,他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苗小柔。戳穿她,还是假装什么都不明白?白睢又迎来一阵思索,良久,锁眉叹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有些事啊,光说是没用的,还得看办不办得到。他独自谋划就是,对她好就是,极尽宠爱就是,又何必说出来让她烦心。若是看法相左,说不准还能吵上一架。
    他们是夫妻了,是两情相悦的,不必再去考虑分开不分开,如何分开这样的问题。他要做的就是对自己媳妇儿好,慢慢改变她的想法。
    想通了,遂拉开帐帘,唤了声坐在窗下看闲书的苗小柔。
    苗小柔抬头,迷茫的样子真是惹人爱:“嗯?”
    白睢嬉皮笑脸,冲她招手:“媳妇儿,想不想吹吹风,我带你去骑马。”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差点儿剁了控制不住想写小h文的手(想起我曾经的某个女主把男主强了_(:3」∠)_我开车还是比较不走寻常路的,就这么发车nonono太不刺激)虽然三岁没有吃到,但是即将开启霸宠模式,无条件实力宠妻,你们要的糖糖糖,已发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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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夏国, 皇宫门口。
    此时早朝已结束,两位紫袍官员相约茶楼,上了同一辆马车。一上了车,两个皆敛去笑容,换上了愁云密布的脸。
    “李大人,三十万大军出去,这还不到五个月,当真就没了?”
    “唉,刘大人, 战报咱俩是一起听到的,也是一起被陛下盛怒之下骂得狗血淋头的。你就别抱希望了,没了!真没了!”
    “这……前几次不是偶有捷报么?怎么突然战局扭转, 我军三十万人被围困投降,只逃回来几个游兵散将?”
    那被唤作李大人的, 啧啧道:“刘大人啊,你又不是没瞧见。拼死逃回来搬救兵, 那浑身是伤的一员小将,陛下是怎么处置的?一怒就给砍了头啊,你说谁敢报忧,谁敢来给陛下添堵?”
    刘大人三度叹气,愁煞了人:“也是……炭火损失大半不报, 惠州失守不报,只报了攻克哪几座城池。这些领兵的将领,宁肯花大代价收买监军, 也绝不敢报回来一点战败的消息。我算是看明白了,若是这些将领因打了败仗被替换下来,滚回京城,那是必死无疑的,故而宁肯将功折罪,抱着把失地再打回来的希望去拼一把。哪知道,那毫不起眼的黎国皇帝竟然扮猪吃老虎,可以说是轻而易举赢了这场仗,只怕是在跟郭放的对局里,他也赢了。”
    李大人这一愁,愈显老态:“陛下的刀下亡魂还少么,咱们做臣子的哪一日不是拎着脑袋办事。陛下雷厉风行,处事果决,但这嗜杀的性情却越发厉害,听闻昨夜又弄死了宫女,唉……有言道仁者无敌,我看,刘大人,咱们还是早作准备吧。”
    刘大人大惊:“李大人!未必会一败涂地啊。”
    李大人:“痛失三十万大军,这数年饥荒饿死了多少人,举国又能找出多少青壮年,刘大人你想想。你听到陛下说的了吗,青壮年不够,那六十以下的老人,十三岁以上的小孩就都得应召入伍。我大胆说一句,即便是家中独子,也未必逃得过这次征兵。”
    刘大人长叹,失望起来连连摇头:“大失民心,大失民心啊……看来,咱们是真的要早作准备了。”
    却说无往而不胜的黎国大军正在休整中,操练,等粮,那些个刚刚崭露头角新获封的小将精力用不完似的,趁此机会,整日不是演练排兵布阵就是在练武场搏斗比试。
    要不怎么说这是御驾亲征呢,有陛下在,那士气必然是冲天高涨的。他们各凭本事打响名声,若能被陛下赏识,那便是大鹏展翅恨天低啊。
    一个天一个地,这夏国的士气如何比得了。
    白睢今日却没空去欣赏手下将领们的风采,他见天气不错,决定将苗小柔拉出来骑马。
    现在想想,他真是个傻子,这会儿才想起来要极力对她好,思考了番做什么能让她高兴,结果发现自己竟还没问过她呆得闷不闷。
    苗小柔自小就喜欢四处走动,奈何入了宫连合正宫都出不去,而今随了军,外头全是臭汗淋漓的汉子,她怎会主动出去散心,便一连在帐子里闷了几个月。
    三岁说要带她出去骑马,她虽不会骑,但也是极开心的。当下便答应了,趁着三岁去给她挑马,利落地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裳,将头发放下来编成一根儿粗粗的独辫搭在背上,又取了面纱遮面,只露出上半截儿脸,两只水灵的眼睛都笑眯了。
    白睢挑马回来,被她这崭新的样貌捆死了目光,眼珠子快落她身上了:“这么开心?呆的闷了怎么不早说。”
    “我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走走走,马场在哪里?”
    “不去马场。营外往东有一块还算广阔的草地,已经长绿了,开着小花飞着蝴蝶,咱们去那里。”
    于是就这么说定,带上十来个亲卫便去了。
    苗小柔不会骑马,但是常见白睢骑也时常听他说,爬上马背又听他讲了些要领并能驱马慢慢往前走了。座下是匹温顺的枣红马,白睢挑了好久给她选出来的,个头不高十分漂亮。
    “怎么突然想起来带我出来透气?”
    “这不是闲的么,也算是昨天生日没陪你过的小弥补。”白睢骑着一匹大黑马,与她并排而行,慢悠悠地往草地去。
    “哟,那这匹马送给我了吗?”
    “送啊,请皇后娘娘赐名。”
    苗小柔弯了弯眼睛,面纱下嘴角向上一勾,脱口而出:“嗯……那叫四岁吧,我觉得它比你懂事,你看,它走得多稳,一点都不颠。”
    白睢:“……你要是愿意骑我,我比它稳。”
    苗小柔:“我骑你做……”
    我骑你做什么?话没说完,发觉不对劲啊,哪里怪怪的。立即绯红了脸,想离着不要脸的远一些,遂把马腹一夹:“四岁,不理他,我们走!”
    “喂你慢点儿!”白睢被她吓得眉毛都耸起来了,催马赶紧追上去,唯恐她摔下马去。
    苗小柔却不知自己这一挥鞭有多危险,以为只要把缰绳拽得死死的就好:“四岁,快点儿,你弟弟嫉妒你,哈哈哈哈哈……”
    两人快马加鞭朝那片青葱草地飞驰而去。苗小柔终究马术不行,没一会儿就被白睢追赶上,被他强行压下了速度。
    “你想吓死爷爷?知不知道摔下来会死人!”
    苗小柔被他喝得一脸茫然,白睢那表情突然好生吓人,浑似要吃人似的。她跟白睢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可怖的表情。
    “……”
    不、不知道啊。她憋闷太久了,好不容易出来放风,一高兴就容易忘形嘛。
    白睢被她吓了个半死,那脸色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想骑快马就到我这里来,你自己骑不许快只许慢,再乱来不带你出来了。”
    她嘟嘟嘴,晓得自己做错了,只敢嘀咕道:“嘁,你凶什么凶。”
    一路飞驰过来,脚下已经是青青草地,苗小柔笨拙地翻下马背,极其放松地顺势就往地上滚了一圈,呈一个大字躺平在地上。
    “啊——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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