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依旧坐在圆桌上,双.腿.还搭在赵慎.腰.间,样子狼狈又可怜,他二人力量悬殊太大,一强一弱,一硬一软,其实甚是不相配。
    赵宁站在赵慎身边,就算是一只鹌鹑攀附上了一头雄鹰。她极有可能要成为对方的盘中餐。
    赵宁喉咙.处有些难受,只点头,也不说话。
    赵慎稍作内疚之后,便恢复了常色,他这人曾是无.欲.无求无弱点,唯一所求不过一个她。
    事实证明,在她面前,他果然可以重新当回一个凡夫俗子,他亦是有血有肉的寻常男子,有他心念的女子,也有令他所悸动的情.欲。
    即便赵宁如今就是这副模样了,他也毫不介意,老天终于结束了对他的惩罚,辗转数载,她终是站在他的面前。
    桃花依旧,埋怨不在,那些荒废的日夜已去,这今后再无分离。
    二人四目相视,就连空气也变得燥.热了,赵宁感觉到赵慎的指腹正摩挲着她的臂膀,她还尚未从慌乱中醒神,若是再来一波,怕是承受不起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稚嫩的嗓音,“你们几个跪在外面作甚?可是我五姐姐罚你们了?”良哥儿老气横秋道。
    春竹和夏雪等人定是不能让良哥儿进屋,主子与五姑娘的事若是传了出去,主子也不会再留下她们了,今日的事能不能翻篇还另当别论。
    这厢,赵宁慌慌乱乱从桌案上跳下来,她脚下的绣鞋早就脱落,赵慎眼疾手快,双手扶住她的同时,提着她站在了自己的皂靴上。
    他原本没有觉得哪里不妥,他赵慎即便上天入地,任谁也管不着他,可赵宁这般鬼鬼祟祟,让他也觉着在偷.情似的。
    “你怕什么?有我在。”赵慎时时刻刻提醒她这件事,这辈子她再也不是一人独行。
    赵宁实在结巴说不出口,她心道,正因为四哥这个时候在她这里,她才怕啊。
    赵宁寻到了绣花鞋,正要弯腰去拾,赵慎一把抱住了她,又提着她坐上了圆桌,他挺拔的身段竟在赵宁面前弯身下去拾起了绣花鞋。
    转而,赵慎又耐心地给赵宁穿上。
    她的双足实在是小,如原先一个模样。
    赵宁有些受宠若惊了,她忙要制止赵慎的动作,却被他反过来制住,“别动,又不是没给穿过。”
    赵宁:“........”有么?她怎的不记得?
    顾不得这么多,赵宁穿好绣鞋,眼巴巴的看着赵慎,“四,四哥,你,你先躲起来。”
    赵宁此言一出,赵慎清俊的脸没什么表情,但他喉结处猛的滚动了一下,他侧身看了一眼,挑眉看着慌乱失措的小女子,“去你榻上?”
    藏个男子在被窝?
    不不不,赵宁拒绝这样的打算,她左右看了看,屏风后面或许可行,但良哥儿调皮,保不成就钻过来瞅个明白。
    赵宁一咬唇,道:“净,净房。”
    赵慎当过乱世枭雄,当过九五至尊,他是这天底下最为尊贵之人,何曾需要躲在净房?
    外面又传来良哥儿的叫唤,“五姐姐,你在里面么?这几人不让我进去,我寻你有事。”
    这下,赵宁彻底放下所有心里防线,她拉着赵慎的手,左右摆了摆,向他撒娇,“四,四哥,四哥最好了。”
    赵慎身子微滞,彷佛回到了许久以前,也有这样一个人拉着他的手撒娇,“阿兄最好了,我最喜欢阿兄。”
    “四,四哥?”赵宁压低了声音又唤了一声。
    赵慎从千转百回的思绪中醒来,眸色忽地温和,他抬手捏了捏赵宁小巧的鼻子,“好,依你。”
    见赵慎彻底步入净房,赵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头发,方才四哥一掌插入她的长发,也不晓得他因何要那么大的力气,她又没有排斥他的靠近。
    “六公子,您真的不能进去!”春竹就差抱着良哥儿的双腿了。
    这时,赵宁将房门打开,见屋外跪了一排的丫鬟,这些人寻常还算忠心,做事也麻利,只是并非忠心于她而已。
    赵宁想了想,也不晓得四哥会如何惩戒她们,她道:“都起来,春竹,你留下。”言下之意,其他人先退下。
    众丫鬟面面相觑,主子的命令她们不敢违背,可五姑娘也是个祖宗啊!夏雪寻思一番,又不见主子出来,莫不是躲起来了?她便先行起身,几个二等丫头见夏雪离开,她们便也跟着离开了。
    良哥儿往屋内探了一眼,疑惑的问道:“五姐,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你罚她们作甚?可是有人气着你了?”
    良哥儿这几年长高了不少,但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又与赵宁是一脉相连的嫡亲姐弟,他还不知道忌讳,直接步入了赵宁的屋子,之后一屁股坐在了锦杌上,他一看旁边的杌子竟倒地了,“五姐,你身边下人怎的也不知道归置屋子?”
    赵宁顺手将杌子扶了起来,她记得方才四哥抱着她时,听到了“嘭嗵——”重物落地的声响,刚才太过混乱,她根本没有留意是杌子倒地了。
    见赵宁眼神朦胧,唇色艳红,面颊还泛着可疑的霞光,良哥儿关切的问了一句,“五姐,你可是热了?现下也快入夏了,你这屋子里门窗皆合上了,也难怪会热。”
    赵宁:“.......”其实良哥儿年纪还小,他时常跟在家中几位兄长身后,以至于也养成了这般沉稳的性子,可他终归是个孩子,很多事只能看到表面,并不能懂其深意。
    良哥儿知道赵宁说话不方便,他兀自说明了来意,“五姐,我有一事与你说,你可得替我保密。”
    赵宁就盼着他快些离开,万一四哥突然冒出来,那就糟了。
    吓坏了良哥儿可如何是好?
    赵宁点头,“你,你说。”
    良哥儿像是思量已久,他道:“五姐,我对二哥可谓敬意有加,这个你是知道的。公孙姐姐还没有来府上之前,二哥便是我的良师益友。可如今,我察觉到了一个秘密,二哥他......有点怕公孙姐姐,每次二哥见着公孙姐姐,他都会眼神避让,有一次我还看见他红了耳朵。”
    “这样下去,二哥他.....还如何振作?我知道二哥他这是对我公孙姐姐有意思了,我听婆子都这么说,可二哥他脸皮子薄,就是不好意思。”
    “所以,我寻思着能不能帮帮我二哥?公孙姐姐那么好,二哥再不抓紧,可就要被别人娶走了。我还听说公孙姐姐已经到了非要嫁人不可的时候了。”
    良哥儿说的这些话,阖府上下皆知。
    可现在的情况是,公孙月想继续吊着,赵翼又想继续拖着。
    他们两个又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这让旁人如何插手?
    赵宁觉着良哥儿太过老成了,“不,不管你的事,你回去,睡吧。”
    熊孩子,都快成精了。
    良哥儿两条小眉毛一蹙,“怎么不关我的事了?我还想跟二哥学本事,他整日这样忧心仲仲,会耽搁我的课业!”
    赵宁无力安抚,这个事超过了她可以解决的范围,她正要劝说良哥儿离开,却见良哥儿拾起圆桌上的一块墨玉玉佩,左右看了看。
    赵宁突然懵了,刚才四哥抱着的太紧,动作太过了,赵宁无意间扯下了赵慎腰上的墨玉挂件,那上面还刻着他的名讳,根本作假不得。
    良哥儿人小鬼大,他自是也瞧出来了,惊讶了一句,“五姐,四哥的贴身玉佩因何会在你这里?我听说这还是父亲亲手给四哥刻的字,取名为‘慎’,望其能行谨则能坚其志,言谨则能崇其德。”
    赵宁看着良哥儿手上的玉佩,她顿了少顷才支支吾吾道:“我,我给四哥,编缨穗。”
    多数人佩戴玉佩都会缀上一些缨穗,这个理由听着合理,良哥人‘哦’了一声,这才将玉佩放在了桌上。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赵宁都想逐客了了,良哥儿上辈子似乎有些少言寡语,后来被帝王器重之后,性子也是极为冷漠。
    这辈子有点话痨。
    良哥儿唠了一会嗑,这才起身,“那好,我先回去歇着了,五姐,你也早些睡。唉,我真是担心你这结巴的毛病再也好不了。”
    “......”赵宁亲自送了良哥儿离开,待他一走出月洞门,赵宁便折返寝房,将门栓合上后,她跑到屏风后去看,却见四哥已经从净房出来,他额头有大滴的汗珠子滑落,春衫已经被汗水浸透,胸膛的纹理更加明显。
    净房刚沐浴过,里面热气蒸腾,算着时辰,良哥儿待了有三刻钟之多,也难怪四哥出来会是这副光景。
    赵宁瞧着四哥脸色极为不妙,“.......热?”
    赵慎弹了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怪异的问她,“你说呢?”
    那肯定是热的!
    赵宁从圆桌上端了一杯凉茶给他,“四哥,喝。”
    赵慎今晚得了便宜,现下心情尤为大好,他灌了一杯凉茶,道:“我走了,记住我今晚对你说过的话,休得再有下回!”
    赵宁只有乖顺的点头,不然她还能怎样?
    送走了赵慎,赵宁望着朗朗星空呆了半晌,唇角还有隐隐的灼烫感,四哥的力道太大,她此刻还能感受到他健硕的体魄,和他强而有力的臂膀。
    今日这般狂.热的亲.近还是头一回,但赵宁总觉着似曾相识。
    莫不是在梦里?
    *
    月半弯,小风清幽。
    更夫刚敲过三更,一辆小油车停在了城外四里坡的酒肆外,油车外挂着一盏琉璃灯,将男子的面容照的半分阴暗,半分明。
    但守在酒肆外的人一看就认出了来人是谁,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朝着那男子快步走了过去,“四公子,您要见奴婢?”
    来人是木灵,她是赵家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之一。
    木灵是坤寿宫的掌事宫女,在宫人当中有一定的份量,但到底手段有限。
    赵慎直接问道:“今日宫宴上,还有谁知道慕王跟踪了赵宁?”
    木灵不敢半分隐瞒,“回四公子,奴婢猜测太子爷也知晓,您看是不是先缓缓,且等太子先动手,太子看中了五姑娘,慕王此举无疑是打了太子的脸,东宫不会善罢甘休。”
    这时,一蒙面的黑衣男子从暗处走来,他上前后抱拳道:“主子。”
    赵慎半晌没有出声,他看着天际的一弯小月凝神,这件事他不想拖,也不想作收任何渔翁之利,他只想灭了慕王。
    片刻,赵慎凝肃的嗓音才响起,“把那件事揭发出来,让慕王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木灵与黑衣人齐齐点头,“是,主子!属下/奴婢静等时机,一定竭尽所能!”
    赵慎下了小油车,跃上一匹雪白色良驹之后,朝着城郊方向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初夏的京城,热浪一层接着一层袭来。
    京城这几日却如同架在烈火上的油锅,片刻不得安宁。
    公孙月一身浅蓝色锦袍,腰上系了腰封,墨发用了玉冠盘起,她生的肤白唇红,这样的打扮俨然就是一个魏晋风.流人物。
    她出现的第一刻,赵翼盯着手中的杯盏,专心的看那里面沉浮的君山银针,彷佛不为外界困惑所扰。
    就连站在赵夔身侧的萧氏也不由得多看了公孙月几眼。
    “赵大哥,嫂子,赵翼,你们都在啊,昨夜的人命案,你们听说了么?”公孙月将撕下的衙门公示给几人看。
    萧氏见不得血腥的场景,她只是想瞅公孙月几眼,越瞧越觉着心里舒坦。
    赵夔喝了口茶,凝眉道:“死者是户部给事中张凉,这就怪了,张凉官居六品,掌管侍从、规谏、稽察、补阙、拾遗等事,如何能结下如此大的梁子,竟叫人割了舌头?”
    此时才刚过辰时,衙门也才发现尸首不久,赵家人足不出户,竟然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公孙月潋滟的桃花眼一亮,好看的唇角微微扬起。
    她果然没有看错赵家,这才是能配得上她公孙月的地方,她即便是耍赖用强,也得让赵翼娶了她。
    但见赵翼一直不吭声,公孙月亲密了唤了他几声,公孙月为人曲折十八弯,可硬可软,她嗲声道:“赵翼,赵翼,这桩案子与你我此前干的事似乎有关系啊?你怎么看?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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