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蟒打了佧饱嗝:两脚兽好像比其他的兽是好吃一点啊)
    福寿哪是不相信他啊?作为亲历者,他再看江月儿,一双小眼睛里已经全是敬畏了:得把这丫头,啊不是,得把这活神仙贡起来!改明儿等他回去了一准儿马上贡!
    而且,像这种避邪利器,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没看见他头一天因为有眼不识泰山,差点滚到山崖下面吗?
    不光得罪不得,还得好好巴结。
    于是,一顿饭吃完,江月儿就发现,卫老爷身边那个白面皮笑面虎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非要帮她背行李不说,还时不时地赔着笑跟她说两句笑话,简直莫(吓)名(死)其(人)妙(了)好吗?
    坚决拒绝了福寿之后,江月儿顶着他幽怨的小眼神直往后躲:这人唇薄有尖,脸颊无肉,小眼发亮,一看就是忘恩负义心怀鬼胎之人,谁知道他接近自己有什么企图啊?别她哪天被坑了都不知道呢!
    福寿:“……”惊天奇冤!
    要不是他身边还有个更大的主子要伺候,他简直恨不得趴地上给这小姑奶奶当坐骑使了好吗?
    卫老爷对这奴才的狗腿行为看了半天的笑话,此刻方道:“莫做得刻意了,江姑娘是天真自然之人,你若是刻意了,怕是适得其反。”
    卫老爷以前在京师时,也时常与些道士法师之流的人物谈玄论道,而且在未登基之前,为了向先帝表明自己无争的心思,还去道观里住过几年。
    道家的本事他学了几成没人知道,但道家里“清净无为”的思想,他是深有体会。
    像江月儿这样的人他没见过,但他隐约明白一些,如这类奇人,万不可当奇物对待,不可强求,态度越寻常越好,亦即是时人常说的“说破就不灵”,“无为”便是彼此最好的相处状态。
    他明白江家人的顾虑,对江栋和杜衍明显的回护自然未加阻止。
    反正他跟在这小姑娘旁边,若他出了意外,这小姑娘自然无法幸免,她的“好运”就破了。
    事实上,他对江月儿的调查比江家人以为的还要深。
    那三天他未现身的时间里,来自杨柳县的密探已经将她从小到大发生的大事摆在了他的案头。这小姑娘自小身边发生了这么些意外都能安然度过,换一个人,说不定早就死了,而她一直活蹦乱跳的,还越活越精神,就说明了,她的好运道必然是在持续中。
    卫老爷有种莫名的笃定,跟着这小姑娘,路便是再险,他们也会安然度过。
    只要听从她的安排,顺着她走的路走便是。然后,这次的旅程好像就是为了验证他身边这个小姑娘有多幸运一样,明明暗中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次危机,这一行人仍然平安无事。
    但这不代表什么事不做就可以了。
    老天爷给人机会,这机会也需要人伸出手来抓住。
    卫老爷从来不是坐等机会上门的人。
    骆大叔哇啦哇啦地又对江月儿说了几句话。
    另一名侍卫上前低声道:“他说,马上就快要下山了,去铃县县城的路上有一片林子,那里有种很厉害的桃花瘴,等会儿让我们服下他的药。”
    卫老爷的队伍里其实有人懂骆大叔说的话,只是,得知江月儿经过简单的交流就能跟众人翻译后,卫老爷就没让这人说出来。
    卫老爷不着声色地点点头:“快到平地了,必然会有图穷匕现的时间,你们准备着。”
    果然,江月儿跟众人翻译的话也是差不多的。
    她还加上了自己的话:“阿爹,骆大叔还说,不急着下山,有一处野蜂窝的蜂浆可好喝了,可以采回去给阿娘他们带回去。”
    卫老爷不由失笑:小丫头是刚刚跟那山民说话,听见他说蜂蜜的事,自己馋了吧?
    果然,江栋一口拒绝:“不成,万一被蜇一口,不是闹着玩的。”
    江月儿嘟了嘴,还没等施出她的“歪缠大法”,卫老爷就十分善解人意地道:“野蜂蜜?听上去不错啊,便是去看看又有什么?”
    江栋只好瞪了她一眼,什么都不说了。
    江月儿可看出来了,卫老爷就是她的保|护伞哪!而且还是特别灵的那种!
    当即眉开眼笑地跑过来,跟他道:“谢谢卫老爷。到时候蜂蜜挖出来后,我分你一半啊。”
    卫老爷笑眯眯地,还没回答,瞥见旁边的祁珏眼神怪异:“祁叔叔你是有什么话说吗?”
    祁珏像被蜜蜂蛰了似地猛回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卫老爷他要什么东西没有?还用得着分侄女的这点小东西?
    卫老爷可不觉得江月儿的东西不稀罕,还问她:“就剩一个水囊了,你怎么分我?”
    江月儿道:“这有何难。我先把蜂蜜放到水囊里,等到了铃县再买几个罐子呗。”觉得卫老爷问的问题很无聊。
    天晓得,卫老爷是亲眼见了她的神奇之处,是真切想跟她打好关系的,才会跟她没话找话地来这么句。
    好在江月儿本就不是需要话搭子的小姑娘,她此时对卫老爷好感已经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也有心与这新的靠山打好关系,便自动走到落后一截,呱啦呱啦地跟他说个不停。
    江家几个人走在前面,听得无语极了:这两个人从出身到学识,从性别到性格都是南辕北辙之人,难得也能找出些话题聊得津津有味,还你附和我我附和你,像是多年不见的至交一般。
    直到前面骆大叔叫了一声,江月儿跟卫老爷说了一声:“骆大叔说蜂窝到了,喊我过去呢。”
    卫老爷不经意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树林,和气一笑:“去吧。”几名侍卫,包括福寿都开始暗暗戒备。
    说完,她跑到最前面,看骆大叔站到一块大青石上,正在拿布条缠着树枝。
    杜衍指着他的头顶道:“你要的蜂蜜。”
    江月儿看见,约两米高的山壁间生出一株刺槐树,刺槐树跟山壁间的窝角上那黑乎乎的一团。
    “好大的蜂窝啊!”
    可不是大?据江月儿目测,那蜂窝比小黑宝的两个驴头都大,这么大的蜂巢,可想而知,里面的蜂蜜肯定少不了。
    她惊叹着将目光移到下面,突然大叫一声:“等等!”
    所有人不名所以地看着她。
    江月儿有些赧然,但动作绝对堪称快速地从小黑宝背上的行李袋中掏出一套文房:“不是,我是看那块石头怪平整的,想先画张画。”
    江栋揉揉额头:“不是快到铃县了吗?我们进了铃县再画不成吗?”
    江月儿连连摇头,还振振有词:“不行的。阿爹你忘了,我们早上看到的云雾,那么美,我得把那画画下来。时间过去得越久,我感觉我的记忆就越不真,我得趁我还记得的时候赶紧把画画下来。”
    她还想说,原本她想在山崖上就画的,可被她爹一吓,就忘了带文房,现在看到这么大一块平整的石头,当然得把她心里的东西赶紧变成画画下来啦!
    江栋不知道是该骄傲闺女刻苦自律,随时都能找到地方练习画技,还是叹她神经太粗,都这会儿了,还惦记着画画……
    但他这回识趣地先看了看卫老爷,后者果然轻轻摇头。
    他只好叹声气:“好好好,我的小祖宗,你快画。”
    江月儿想说,画画怎么能求快呢?可想想这么大一群人守着她,就为等她画画,她再得寸进尺地提要求,那也太过分了。
    她只好什么都不说,示意荷香给她铺纸,墨生给她磨墨,将画具摆放完毕之后,开始落笔。
    江月儿执起画笔来,跟平常完全不是一个人。
    她从落笔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多了一分沉静的气质。
    此时,外界的一切声音她都听不见了。
    她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到眼前这幅画里。
    她先用兼毫小笔勾勒出了一个太阳的轮廊。
    但江栋发现,她并不是用平常最擅长的工笔。
    当然,画景原本就不适合用工笔。
    但江栋又发现,她的笔法也不是写意,而是……江栋说不清她用的是什么笔法。
    但随着那轮太阳在她笔下成型,江栋发现那太阳虽如平常的画一样夺目,但多了一分柔和的雾气。
    这雾气随着江月儿的晕染,渐渐流泻在整幅画当中。
    这一幅云海初阳图整个图里有种似有实无的仙气,但笔法不似写意一般豪放,而是透着女儿平时就会有的细腻,细腻而不失明艳,既灵且美。
    女儿这是悟出了自己的画道啊!
    正在这时,对面的林子里惊起几只蜂鸟!
    江栋紧张地探望:这个时候,他反而比任何人都怕女儿受到打扰。
    他也是从这一段路走过来,最是知道,这种灵感,这种创新来得有多不容易,它是有多珍贵!
    他固然喜欢女儿的平凡,可当女儿愿意自己发出光芒时,他亦会守护这份光明!
    江栋看了一眼卫老爷的方向,他身边的侍卫又少了两个。
    后者感觉到他的视线,还能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要不是这个人,自己一家子从这段路悠然自在地走过来,女儿恐怕会收获更多!江栋负气地转过头去。
    “好了!”江月儿收起画笔,满足地看了一会儿,问她阿爹:“阿爹我这幅怎么样?”
    江栋捻捻胡子,皱起了眉头。
    江月儿看他这神色,不由得也忐忑起来:“难道很差吗?”
    江栋猛地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不错。总算画出了点样子。”
    “真的?”江月儿开心极了。
    别看她爹平时这么宠她,有事没事还特别喜欢夸她,但涉及到了画画这件事的话,他就会非常严厉,一点敷衍都不会容忍。
    从小到大,尽管看见江月儿作画的人都说过她天分高,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但反而是这个教她最多,对她最严厉的阿爹最少夸她。
    此时得了他这样轻飘的一句赞,对江月儿来说,也是莫大的好待遇了。
    她喜滋滋地举起来欣赏了一会儿,道:“我也觉得不错。”
    江栋抽了抽眼角。
    就听祁珏那讨人厌的笑声:“嫌弃什么?那时候你比侄女张狂多了。”
    杜衍:“……”阿叔的黑历史,无论什么时候听都是这么的甘香可口啊!
    江栋咳了咳:“好了,画现在干得差不多了。你先把画具收起来,让骆兄割蜜吧。”
    “哦对了,”江月儿赶紧指挥着收画具,道:“骆大叔,你准备好了吗?要不我们先服下药丸?”
    骆大叔拔了一根草试探了下风向,哇啦哇啦地说着话,从背褡里掏出药丸分发给众人。
    江月儿就翻译道:“骆大叔让我们到上风口,一会儿烟大,蜜蜂被熏出来后肯定要顺着下风口跑的。”
    卫老爷隐晦地看了眼位于下风口不到十米远的树林。
    众人听着骆大叔的指挥各自散开,并拿布紧了头脸。
    骆大叔也拿出布包住露在外面的皮肤,举起刚铡在附近找到的湿树枝和树脂,点燃了火把。
    浓烟滚滚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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