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再可怕,多经历几次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其他人可没有她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尤其是福寿。
    他这回特别诚心地走上前来跟江月儿道谢兼道歉:“江小姐,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可千万别怪罪我啊。”
    这丫头缺心眼归缺心眼,但她若是自带这样趋吉避凶的本事,她便是个傻子,福寿也会一日三餐,香花鲜果地把她贡起来拜啊!
    江家人是不知道福寿在想什么,要是知道,早来打破他的狗头了:什么一日三餐香花鲜果?那是贡活人吗?那明明是贡死人的好吗?
    总之吧,福寿心里想的事虽然有点歪,但没影响他对江月儿崭新的态度。
    目前他态度的转变对江月儿而言还没有太大的实惠,因为其他人还要靠她带着走出去。
    江月儿平时的好运气再多,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没谁会想不开来刺杀她。她一时也想不到那山洞的坍塌还有一种人为的可能。
    因为她睡觉的时候摸过,那山洞边全是岩石,坚固的很,谁能想一下就塌了?
    再者,她的好运气在她是个普通人的时候,也只是让人赞叹羡慕一番,不会有谁专门观察。但在她旁边跟了一个世界上最危险职业的人之后,这种好运的辐射就相当明显了。
    第二天一开始就有了这么大个招,卫老爷那除了少了两个侍卫,让江月儿问了两句外,她就专注于赶路了。
    因为没了坐骑,唯一的驴子身上驮满了行李和沿途采集的山泉,所有人都不得不用双腿赶路。
    江月儿跟在骆大叔后面,忽然崴了下脚,她揉着脚坐了下来:“不行了,脚痛,要歇一会儿。”
    骆大叔有些焦急地说了一声什么话,江月儿直摇头,一屁股坐下来,低着头要脱鞋:“不行,必须歇一会儿。我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骆大叔还想说话,原本静静的草丛里突然动了起来,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动着去远了。
    骆大叔赶紧作了个原地不动的动作。
    众人屏息静待,一条花色斑斓的红蟒在草丛中一闪而过。
    就连骆大叔都流出了一身冷汗:刚刚竟没有发现……若是他们无知无觉地踏入这大蟒的栖息地,恐怕……
    这回,连杜衍看江月儿的目光都奇异不已。
    江月儿休息完后,见众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眼神怪异地望着她,有点莫名其妙:“你们不累不想歇的吗?……好吧,知道你们不累,那继续赶路吧。”
    她坐下来时面对着众人,根本没看见那条比人大腿还粗的蛇。
    卫老爷福寿江栋祁珏:“……”这孩子一定是福气大仙转生吧?
    杜衍:“……”你们想多了,傻人有傻福。
    第64章
    卫老爷跟江月儿走陆路到梅州的想法, 不管让谁来说, 都是很任性的决定。
    因为金州所在的州郡一向是山多水多, 各种水系交织,几乎纵横整个郡。山路又难行,虽说走水路也有水匪之险, 但因金州城里秦王这尊大神, 至少金州附近百里地是安全的。因此,走水路才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但谁让江月儿那奇怪的坚持让卫老爷深信不疑呢?关键是, 谁也无法推翻卫老爷的决定。
    至少在场的人都没有这个本事。
    经过刚刚蟒蛇过路的事, 骆大叔带着众人行走, 难免更多了一分小心。
    像他们这样的山里人看见那样深的蒿草, 必要先用长竹竿探一回路的。但若是碰到那样的蟒蛇,它还恰恰在饥饿期的话, 用竹竿探路说不定还会激怒它, 提前惹来众人的灾劫。
    卫老爷对福寿和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慢慢退到了江月儿的身后。
    祁珏和江栋几个当然发现了。
    对卫老爷这种让自己女儿走在前面探路的行为,他当然生气,但对方恰好是他在这世上最惹不起的人,再生气他也没办法把对方怎样, 只好多加几分小心, 尽量让女儿走在自己身后。
    但江月儿本身就不是个很乖的小姑娘, 江栋便是再有满腔爱护之情,他怎么可能拦得住对世界探索之心正浓的小女孩?而且,他闺女有时候她聪明得连阿敬都不得不承认她的厉害之处, 但当她没有提防的时候,又迟钝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换了个人。
    当然,她的迟钝是有原因的。
    从松江到达州,再从达州到金州,作为一个本该足不出户的小姑娘,江月儿走过的路不必说跟她同年龄的小姑娘比,甚至可以说,比这世上绝大部分的男人都要多。
    即使一开始再小心,走到了这里,她的心态也开始变得更加自然大胆。
    江月儿根本没看出几个人的暗潮汹涌,她还推开她阿爹挡在她身前的半拉身子,抱怨道:“阿爹,你别总挡着我。唉,那花是什么?好漂亮啊!”
    没错,在其他人累死累活,提心吊胆地觉得自己行走在死亡的深渊边缘时,江月儿轻松得就像随着她梅夫子和女学的同窗们郊游一样自在快活。
    江栋想扶额,最终只是拽住她:“你走慢些,跟在我身后,这里危险。”
    江月儿最不喜欢跟她爹娘出来玩的原因就是,她阿爹总以为她才三岁一样,怕她碰了伤了被咬了被摔了,不管做什么都不许她尽兴地玩,敞开了玩,总管着她。
    她有点生气,将手上的树枝重重顿在地上:“我知道,有长虫是吗?我这不是在跟着骆大叔一起打吗?阿爹你别总当我小孩子,我知道轻重的。”
    “是啊,她知道轻重的。”从山洞塌掉就没怎么出声的卫老爷忽然说了句话。
    有人支持她,江月儿当即高兴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到卫老爷身边道:“是吧?阿爹,你看连卫老爷都这么觉得呢,对吧卫老爷?”
    江栋:“……”你这傻丫头知道个什么啊!简直愁死个人。
    “噗”地一声,祁珏低笑道:“一报还一报。”这些天这家伙一直在看他笑话。
    江栋懒得理他,跟杜衍使了个眼色。
    杜衍走到江月儿身边,不着声色地把她拉离卫老爷:“你看你那驴子,是不是累得口吐白沫了?”
    江月儿当即紧张:“哎呀,还真是。骆大叔,快歇会儿啦,看小黑宝累得。”又忙着解行李,给杜衍和墨生各塞一包:“你们俩帮它背背。”
    这头驴子如今是队伍里的负重主力,她这一叫,其他人也关心起来。
    骆大叔走过来扒了扒它的嘴巴,叽哩呱啦地一通说,江月儿跟众人打商量:“骆大叔说小黑宝渴了,我们得让它喝水。”
    江栋道:“如今我们的水囊就只剩下月丫儿和骆大哥手上的两个,这水不能给它都喝了。”
    江月儿道:“骆大叔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知道有个地方有水源,阿爹你别担心小黑宝喝了你的水。”
    江栋:“……”他哪是这个意思。
    祁珏:“噗。”
    不过,找水源的事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骆大叔看着日头辨了辨方向,领着众人朝一处山凹中走去。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众人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湿润,这时,只要有经验的人就都能判断出来,离水源必然是越来越近了。
    众人疲乏的神色一扫而空,不由加快了脚步。
    还没走到近前,就听见小溪淙淙流动和几声鸟叫,转过两块大石头,一行人就看见一条浅浅的石流在山石间流动着而去,汇入到不远处那个小水洼中。
    江月儿欢呼一声,牵着小黑宝就要往那块小水洼跑。
    还没跑到两步,原先在水洼边上饮水的燕隼被惊吓住,突然振翅飞走,顺便,一坨鸟粪从天而降,落在那一汪清澈的水洼中!
    江月儿:“我的水!”
    看她蔫哒着脑袋的模样,杜衍上前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同情,道:“我们去上游找水吧。”
    “哎呀,真倒霉。”江月儿抱怨着牵着小黑宝往反方向走,“这鸟的水都喝完了,还来恶心我们一把。”
    江栋视线从水洼后面的那颗大石头一闪而过,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六个侍卫——那两个侍卫自从山洞坍塌后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而现在,那里又少了个侍卫。
    卫老爷,包括福寿的脸色都难看得很,当然,从早上的事出了之后。他们的脸色都没好看过。
    又往上游走了五十多米后,江月儿总算找到了一处比较满意的小水潭。
    不用她招呼,小黑宝就欢腾着一头扎进了水潭里。
    它累坏了,还想抬着蹄子往水潭里伸,幸好被江月儿拽着缰绳阻止住了。
    正在这时,山林里好像传来一声惨叫跟刀剑相击的声音。
    江月儿吓得手一松,小黑宝整个脑袋都栽了进去。
    她顾不上教训这头倔驴,回头问众人:“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江栋一口否认:“哪有什么声音?”
    他的小闺女要是听见这些事,不得吓坏了?坚决不能说啊!
    祁珏和杜衍当然看江栋的脸色行事,杜衍还拉拉骆大叔,示意他配合。
    就连一路上没什么存在感的两个家仆都收到主人的眼色,一致摇头。
    卫老爷和福寿他们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也配合着江栋摇头:“没听见,你听错了。”
    “是吗?”江月儿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了几步:“可我就是听见了,你们真没听见吗?真的有声音啊。”
    “你听见的,是这个声音吧?”
    那名消失的侍卫从他们的来路走出来,扔下一只狍子:“刚刚看见它,就去猎了来。”
    “呀!孢子!我们的午饭有着落啦!”江月儿登时把什么都忘了,还特别谄媚地去跟那位侍卫攀交情:“侍卫大哥,你能把这狍子剥了皮吗?”
    那位一看就很威严很不好说话的侍卫满身的血腥气,身上还带着血,叫了另一名侍卫出列,好声好气地道:“让张成来给你剥吧,他手艺好。”
    江月儿以为他身上的血是杀狍子带来的,这时候看他别提有多亲切了,还奉送了两个大笑脸:“好啊,谢谢侍卫大哥了。”
    这小丫头……
    侍卫大哥克制住自己伸手揉她脸的冲动,转向卫老爷时,神色严肃地对他点了点头。
    他下意识地离欢天喜地开始拾柴禾的江月儿远了些,低声同卫老爷禀报道:“已经问清楚了。这次来的共有五个人。他跟其他人是分开的,还有四个。”
    说着,他不免忧虑:从上午发现的痕迹来看,这次参与炸山洞的有三个人,如果去除这一个的话,还有一个人没有找到。再者,那另外的两个同僚去追踪那三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有赶上来,也不知道事情进行到了哪一步。
    “这次来的,人怎么这么少?”卫老爷没说话,福寿插了句嘴。
    侍卫道:“这就不清楚了。但这座山本来就有些邪,或者他们只是五人一组,其他人在其他地方迷路了也说不准。”
    “注意清扫痕迹。”卫老爷说了这一句,目光沉沉地往潭水的方向看去。
    侍卫顺着卫老爷的视线望过去,看见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唱着歌架柴禾,感叹道:“这个小姑娘,要是个男人,我一定会想法子把她征召进来。可惜了。”
    见福寿神色怪异地望着他,侍卫以为他觉得自己说话夸张,不信他,解释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武艺高固然好,但武艺再高,都比不过运道好。这小姑娘,真是难得的好运道。有她在,我们这一行人竟是有惊无险地走了这么远。”
    除去这段路本身的危险性,能毫无知觉地坑死追杀者,这运气已经不能单用一个“好”字来形容了。
    而是逆天啊!
    不知为什么,侍卫就是相信。刺杀者绝不止这五个,而是其他的刺杀者根本没有机会走到他们面前,就遇到了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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