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未樊抱住姑母好生腻歪了会,激动的心情渐渐平稳,闻听此言,她不好意思离开怀抱,擦去眼泪,笑:“在姑母面前,樊儿永远是个只会腻歪撒娇的小娃娃。”
    惠太妃忍不住笑,“你啊。”
    两人依靠在一起,闲说话,要把前些时间缺失的话语全都补回来,不知过了多久,惠太妃回过神,对柴未樊说:“你回去准备一下,过会姑母带你去各宫请安。”
    这次回宫,肯定要拜访各宫宫主。
    “好。”
    回到自己偏殿,柴未樊刚进去,邓姑姑打头,所有人在间站好,敛眉严肃,稍即,敛裙规规矩矩跪下,齐声喊道:“参见姑娘,恭迎姑娘回宫。”
    柴未樊伸,上前扶起邓姑姑,“大家快起来。”
    众人站起来,脸上不觉露出傻笑,姑娘不在的半个月,偏殿的所有人都没了主心骨,神情日常恍惚,无所事事,现在姑娘回来了,大家顿时精神奕奕,感觉浑身充满干劲。
    这段时间柴未樊不在,宫人都十分想念她,新到柴未樊身边的那几个宫女还好,在她身边待久了的,例如小汤子,跟百八十年没见到她似的,这次回宫后,他紧紧盯着她,好像终于找到主子的小奶狗,颠颠地跟着她转。
    邓姑姑站出来,“好了,大家别围在这里,抓紧去干各自的事,盛盏和卷碧赶紧给姑娘更衣上宫妆,听晴和听芙领着剩下的人将咱们带回来的行李整理好。”吩咐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
    “是。”众人听从吩咐,各自散去。
    邓姑姑扶着柴未樊去软塌上坐好,让她歇歇脚,过了会,盛盏和卷碧准备好东西,伺候她更衣,等收拾得差不多,柴未樊吃了块桂花糕填填肚子,然后起身,“走吧,去找姑母,别让姑母等急了。”
    邓姑姑留下帮忙监督收拾,没有跟着一块去。
    柴未樊和姑母先去太皇太后的寿安宫,算来,距离上次请安,她已经将近一月未曾见到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仍旧那么和蔼可亲,问了她以及祖母的一些情况,还送给她一件小礼物当做回宫的见面礼。
    去那里,避不可免会见到宝阳郡主,柴未樊想到离宫前,宝阳郡主对她多有误会,这次见面她已经做好受冷待的准备,不过可能看在太皇太后和姑母的份上,宝阳郡主见到她态度虽算不上热情,但也没找茬,顺顺利利让她从寿安宫出来了。
    接下来是去太后的延昌宫,太后的病拖拖拉拉几个月,终于在前段时间痊愈了,听说,是因为太后娘家来了人,梅家的人走后没多久,太后的病就好了。
    她见到太后的会更少,因为太后病重,所以太皇太后免了她的请安,往常去寿安宫请安是见不到太后的,平常长公主她们朝太后请安时,因她名不正言不顺,便很少跟长公主她们一道来请安,所以认真算算,她入宫后见到太后的次数,一个巴掌就可以数得过来。
    太后待她们更算不上热情,不过太后性情真率,而且十分喜欢少年少女,看见柴未樊,眼里的光芒都要柔和一层,然后,也赏了她一些东西。
    紧接着,是去陈太妃的景福宫和温太嫔的良华殿,两人同样温婉可亲,同样赏了她些宝贝,于是,回去永和宫时,盛盏和听晴怀里抱了个满怀,还不止,让姑母身边的觅巧也帮忙抱了点。
    柴未樊搀着姑母闲闲散步,取笑道:“樊儿再去拜见两次,这辈子吃喝不愁的资本可就攒下了。”
    她们赏赐她的虽然都是些小玩意,但这些小玩意都出自宫廷,平白比外面的东西就贵重一分,加上一些罕见的布料,讨巧的银裸子之类,她这一趟收获可真不少。
    惠太妃笑着弹了下她额头,“你这丫头,鬼灵精一个。”
    柴未樊抱住姑母的胳膊,笑嘻嘻,“都是跟姑母学得。”
    “呵,可别往哀家身上揽,哀家可没有你这样的心眼子。”
    “姑母~”
    “哈哈哈。”环绕的宫女毫不客气笑出了声。
    柴未樊深嗅一口宫内的空气,一脸满足和放松,真好啊,她回来了!
    回到永和宫,惠太妃着人送了两件冬衣过来,都是上好的皮绒,拉着她说:“前些日子做冬衣,你不在宫里,姑母怕尺寸不合适,就没给你做,现在你回来了,改天抽个时间,给你量量身子做几套冬衣。”
    柴未樊今十二,正是抽条长身子的时候,一天一个样,宫里针线娘不敢私自拿主意。
    闻听此话,她自然点头表示同意。
    下午彻底没事,柴未樊斜倚在软塌上,矮几上摆着四盘点心,两盘水果,还有一大壶糖煮梨水,间翻阅一本当初没看完的书,当真惬意!
    不必再想着去侍奉祖母,不必忧愁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找麻烦,她觉得整个身心都舒畅了!
    盛盏里拢着一个盒子,笑吟吟地走过来,“姑娘。”
    柴未樊极轻快地应一声,“怎么?”
    “您给皇上带的‘特产’什么时候交给皇上?”
    柴未樊边的动作顿住,转头看向盛盏的盒子,脸上突显郁闷,怎么忘了还有这茬。
    她当初离宫时,皇上给她写信,让她回宫时别忘了给他带特产,后来皇上出宫,让她带他去买特产,但最后二人却去逛了庙会,也没买特产,现在她回宫,自然要给他带特产。
    “姑娘?”
    柴未樊扶额,“先放起来吧,看今晚皇上会不会过来。”
    她今天回宫,若皇上表哥有空,应该会过来看一眼吧。
    柴未樊信心满满,然而,直到用完晚膳,都不曾见到皇上的人影,好似他根本就不知道她今天回宫的事,不知怎么,柴未樊心里突然有些失望。
    并且,不仅今晚,接下来两天,皇上都未曾露面,后来,小汤子打听到消息,说前朝现在为御前侍卫的事吵翻了天,御前侍卫的名单出来了,一共十位,最重要的是,没有一个出自现在门楣正深的世家,出身都较一般,唯一一个出身较好的是建安郡王府的世子,但建安郡王府对于京城这个世家聚集地来说,也当不上一流豪族。
    柴未樊听说建安郡王府世子当选后,十分惊诧,“你确定是建安郡王府世子?”
    小汤子:“这哪能有假?奴才是从负责打扫前殿的一个小太监嘴里听说的。”
    柴未樊愣怔半晌,突兀,笑出声,没想到有的建安郡王府世子竟然得到了这个各大世家争相追逐的名额。
    第38章
    柴未樊来找姑母解闷,却见姑母正在缝一对沁着松枝花纹的鞋袜,垫了两层毛絮,十分厚实,而且瞧着是男子样式,她站在旁边,看了会,疑惑问道:“姑母,你这是?”
    惠太妃咬牙将针线咬断,而后放下那双鞋袜,揉揉眼缓神,看她一眼,解释道:“这是给悉儿做的,他自小不喜欢穿厚鞋袜,一到冬天就冻脚指头,只有我亲自做的,他才勉强会穿。”
    额,姑母描述的是皇上?柴未樊脑子里自发浮现抗拒穿厚鞋袜,一脸别扭的皇上,嘴角不觉带上笑意。
    她搬了个矮凳,坐在姑母身边,双撑住下巴,边看姑母做鞋袜,边问:“皇上表哥小时候,是怎么样的啊?”
    闻听此话,惠太妃顿住动作,略偏头,面目倏忽柔和,“你表哥啊,小时候就是倔强死不认输的性子,小小年纪主意就大得很,他小时候身边有个姓何的教养嬷嬷,觉得小孩子多吃奶才是福,才不会生病,便每日给你表哥准备一碗羊奶,偏你表哥不喜喝奶,在何嬷嬷的逼迫下喝了半年终于忍不住,严厉警告何嬷嬷仍不管用的情况下,居然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将那只羊偷偷杀了,还专门做成羊汤送到了何嬷嬷上。”
    “啊!”柴未樊掩唇惊呼,没想到皇上自小便有这样的狠劲,但是,她面露踟蹰,“这样不大好吧?嬷嬷也是为了表哥好。”
    “谁道不是,过后我就狠狠罚了他,但他宁愿跪在佛堂前静心自守也不愿认错,径自昂着脖子对我说……”想到这,她神情倏忽一愣。
    当时,年幼的四皇子跪在佛堂前的蒲团上,小小的身板挺直,神情倔强,被她呵斥是否知错时,他张大眼,认真道:“娘娘,儿臣没错,儿臣身为皇子,难道连处理一只羊的权利也没有吗?”
    他直着脑袋,紧紧绷着唇,“若说儿臣唯一的错误,那便是儿臣未强大到不顾后果的境界。”
    惠太妃垂下视线,敛眉不语,悉儿自小聪慧,天性坚毅,透着一股狠劲和野心,她不懂什么是为君之道,但也明白,若悉儿这样的性情让二皇子知道,即使二皇子向来谦逊有礼,和善豁达,恐也会对悉儿心生忌惮,所以她压着他不让他锋芒外露,让他学会沉默自敛。
    “姑母?”
    惠太妃回过神,对着柴未樊疑惑的目光,她淡淡一笑,“没什么,过后我罚他抄了几卷道德经,让他静心,此事就算过去了。”
    只是,何嬷嬷也被踢走了。
    柴未樊点头,“哦”一声,看姑母边的鞋袜快做好了,突然问:“姑母,你过后是派人送到表哥那里吗?”
    “是啊。”
    “那帮我也带点东西过去,我之前出宫,给表哥带了点小玩意,正好借由姑母你帮我送过去。”
    惠太妃好笑,“你怎么不亲自送过去?”
    柴未樊不好意思,“听说最近表哥朝政繁忙,我不好意思打扰他。”
    想想,惠太妃点头,“也罢,你过会将东西给董嬷嬷,到时候我一并给你送过去。”
    “好,谢谢姑母~”
    惠太妃笑笑,突然想到,“你怎么会想给你表哥带礼物?”
    柴未樊愣住,目光游移,“额,那个,这不是表哥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想要回报一二。”
    惠太妃笑:“那是你表哥,哪谈得上回报二字,不过,回宫时你能记得他,悉儿定然开心。”
    柴未樊笑笑,不语,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不想将皇上给她纸条的事让姑母知道,好似这样会发生意料不及的事情。
    从姑母那里回来,柴未樊吩咐盛盏将‘特产’送去给董嬷嬷,盛盏应一声,转头拿着盒子朝正殿走去,出门正好碰到邓姑姑,她给邓姑姑行礼,“姑姑好。”
    邓姑姑漫应一声,目光落在她怀里的木盒子上,顿住,“这是?”
    盛盏解释:“姑娘让奴婢将盒子交给董嬷嬷,到时候由董嬷嬷转交给皇上。”
    邓姑姑神情凝住,半晌,她眨眨眼,轻吁口气,“嗯,你去吧。”
    盛盏无所察觉,行个礼便脚步轻盈地离去,邓姑姑转过身,盯着盛盏的背影,面色挣扎,一会明快一会愁苦,似乎有什么难解的心绪缠绕心头。
    “姑姑?”
    听芙准备出屋,冷不丁见到一根柱子似的伫立在门口的邓姑姑,吓了一跳,“您站在这做什么?”
    邓姑姑清醒过来,摇头,“没什么,”顿了下,对听芙说,“听芙,你跟我过来,我问你一些事。”
    听芙眨眨眼,满腹疑惑,“哦”一声,乖乖跟着她往旁边走去。
    两人走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邓姑姑酝酿了会,问:“听芙,你跟在姑娘身边时日也不短了吧?”
    听芙点头,“是啊,自姑娘进宫,我便跟着姑娘了。”
    “那你对姑娘入宫后所有事都知晓了?”
    “那是自然,我基本跟姑娘形影不离,姑娘有什么心事,也会跟我们说。”
    邓姑姑颔首,看着听芙,漫不经心问:“姑娘在宫里这几年,跟谁关系最好?”
    “当然是太妃娘娘啊!”听芙毫不犹豫道。
    将要说出口的那口气顿时憋在嗓子眼,邓姑姑没好气道:“这我自然知道,我是说除了娘娘之外。”
    闻言,听芙犹豫,“除了娘娘之外……那没了吧,姑娘平时很低调的……姑姑,你问这个干吗?”
    邓姑姑面色不改,“跟在姑娘身边时候不短了,我总要多了解些。”
    “哦。”听芙没任何怀疑,想了想,大力摇头,断言道,“那没了,宫里适龄的主子本就不多,长公主她们……您也知道。”
    “真没了?皇上同养在娘娘膝下,跟姑娘总该有几分交集吧?”
    说到这个,听芙郁闷,“姑姑,您别说,这件事就是奴婢们也想不通,姑娘好像有点怕皇上。”
    邓姑姑来了精神,“怕?怎么会?我看皇上对姑娘还是很好的,想必当初两人的感情还不错。”
    “那倒没有,皇上当时久不在皇宫,与姑娘的交集其实并不多。”
    眉梢立拢,邓姑姑不信,继续问:“皇上虽不住皇宫,但逢年过节,总要回宫一趟,那时候与姑娘也未有交集?”
    听芙摇头,“姑姑,您想多了,那时候姑娘要跟在娘娘身边帮忙,皇上拜见过娘娘之后便一直跟先皇和皇子待在一处,怎么会跟姑娘有所交集。”
    这事情不对啊,若是如此,那皇上为何对姑娘起了心思?总不可能是一见钟情,能成为帝王者,心智无不极为坚定,绝不会贸然受到影响,四皇子虽然登基尚短,但看他平日的作风就知道他正在渐渐往一个合格的帝王方向发展,所以,他只能是在年幼心智尚嫩时就将姑娘放在了心头,但照着听芙的说法,两人又无有交集。
    难道,是她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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