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尚君狭长的双眸赤红着继而锁在男人怀里的女子身上,他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隔着深邃清澈的眼帘已在熊熊燃烧。
    剑眉紧锁,在眉心形成一个“川”字,绯红色的薄唇即使紧抿着也能清晰的看出在颤抖,因愤怒而变得滚烫的气息从他高挺的鼻子顺着人中喷薄而出。
    小麦色的脸上此刻已经发青,额上的青筋暴起,连着太阳穴的血管都在抽动。
    下颌角因他过度的用力而使得原本分明的线条显得更加锐利如刀刻,瞳仁收缩着,印着女子绝色仓惶的容颜。
    他已是两肋涨得几乎要裂开般,修长的腿站在原地,似乎如钉在了那里一般,挪不开,调不动。
    “你自己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尽管是这样愤怒,让他对这两个人都生了杀意,可他却还是咬着牙望着裹着被单的女子,想要从她口里得到解释,只要她告诉他,他就信!
    这样异常的沉默过后,方瑶以为他会上来一枪解决了自己,可是他却这么忍着,她想告诉他,她不曾背叛他,即使这是她自愿的行为可她还是没有背叛他!
    然而,她不能,卓越还在她身边,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尚君的出现,就让卓越短暂的幸福如幻影般破碎。
    她抬起头,忍着眼中酸涩的胀痛感,对上他悲痛愤怒的双眸,微张了唇瓣,几经张合之后,还是无力的闭上了——她不想伤害卓越,可她这辈子最不想让他难过的就是眼前的男人!这样残忍的话,她又怎么能违背真心说出口?
    她就是这么自私,即使是为了卓越,她还是做不到让尚君委屈一下!
    “不……”她低下头去,长卷发散落在她身侧,盖住了她白皙的脸颊,也盖住了她瞬时而下的泪。
    卓越揽住她肩膀的胳膊紧了紧,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她这么为难!
    是他让她这么为难的,因为他,她甚至不肯在自己爱的男人面前解释。
    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卓越缓缓放下手中的枪,看着还立在门口的姚尚君,笑了笑说道:“看不出来吗?我想要你的女人,想了很久了,如果你没有冲进来,我想,此刻我已经得逞了!”
    “该死!”
    姚尚君鼻翼煽动着,整个人如地狱修罗一般散发着嗜血的危险气息,不过一瞬之间,他已经拔出枪支大步走到床前,抬手打落卓越覆在方瑶身上的胳膊,将其反锁着压在他后背上,只听卓越口中闷哼了一声,就已经被压在床上,双手不能动弹,前额上抵着冰冷的枪口。
    “去死吧!”
    姚尚君低吼一声,食指扣在了扳机上,甚至都能听见那金属摩擦的铮然之声。
    “不要!”方瑶猛的起身趴在卓越身上,纤细的手指握住枪身,看着卓越视死如归坦然的表情,不由潸然泪下。
    他不想活了,现在他就不想活了吗?
    “不要,卓越……尚君,不要杀他,不是他逼我的,是我自愿的,是我主动的,不要杀他,我求求你……”
    她是在哭着说每一个字,这些话里,是她对卓越深深的歉意和预见他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哀恸,但同时,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双刃剑,扎在了她心上——也扎在了她的爱人心上!
    姚尚君手上的动作已然僵住,食指扣在扳机上,就保持着方才的幅度,瞳仁如凝聚了一般,双眸骤然无神,方才的那些怒火还未曾得到任何宣泄,现在却因为她的这几句话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瑶瑶,刚才在对他说什么?
    她是不是还在和他赌气?
    一定是,不然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瑶瑶说——除了他她从来没有爱过其他任何人!
    姚尚君扬起唇角,胸腔里弥散着一种凉意,使得他的薄唇张合间有些颤抖。
    “赌气吗?还是要报复?这很幼稚,不适合你,瑶瑶。”
    “……”
    方瑶哭得愈发厉害,她伤到他了,从来也没见过他现在这副样子,见他这恍然无神的样子,她多想冲进他怀里,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可是真相又是什么样的?她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解释的清楚这件事?
    单薄的被单从她身上滑落,松散的睡衣半搭在肩头,海藻般的长发纠缠其上,如此黑白交错,十足魅惑动人,gilson粉色胸衣裹住她诱人的柔软,一路往下是她平坦光滑的小腹,每一处,都是让他神魂颠倒的所在!
    他眼中独一无二的风景,方才被这个男人看去了多少?
    姚尚君钳住卓越的手骤然松开,转向方瑶,脱下身上的calvinklein西服外套罩在她身上,他的衣服披在她娇小的身上,已将她半裸的肌肤遮挡的严严实实。
    “不是,都不是,我是……自愿的……”
    “自愿?什么是自愿?为什么自愿?”
    他一连串的问话咄咄逼人,语气却带着悲凉,他闭上眼,几乎不敢看她!
    所谓痛彻心扉就是这样吗?
    “对不起,对不起……”方瑶再不能说出其他的话来,不管怎么解释,她的确是真的想要这么做的,卓越并没有逼她。
    他那么渴望着自己,在他还活着,还有记忆,还能好好说话,走路的时候,她想给他。
    固执着守着自己的忠贞,却让卓越这样凄凉的死去吗?
    她做不到,不能这么残忍的对待这个对自己恩重如山的男子!
    姚尚君眼里的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口口声声说着的三个字,不是对别人说的,却是对自己所说!
    她对不起他什么?
    这分明就是背叛,却是这三个字可以担得起的吗?
    她为什么会变了,就因为他和苏碧成一场虚假的婚礼?还是因为他没有将苏碧成交给她?
    胸口——撕裂般疼痛难当!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说这种话,你还能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一遍吗?想好了再说,这一次我会当真的。”
    他的大掌托住她的下颌,在她倔强的弧度上揉捏着,双眸凝视着她,逼着她看向自己。
    她的下颌上微微有些疼,他这么用力,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尚君,就让我陪着卓越吧!”
    “瑶瑶!”卓越想要拦住她,阻止她继续为了自己而让姚尚君误会下去,他已经没有多少活头,她还要让他带着对她这么大的愧疚离开吗?如果不能好好地将她交到姚尚君手上,他要怎么能放心的离开人世?
    “滚开!”姚尚君狭长的双眸在扫向卓越时立即变得如鹰般锐利,握着枪柄在卓越靠近方瑶之前在他后脑勺上大力一敲,卓越立时眼睛一闭倒在了地上。
    “卓越!”
    方瑶惊呼着想要扑向昏倒的卓越。
    他蛮横的长臂一收,将她带入了自己怀中。
    她单薄的身子,经过这一番激烈的挣扎已是浸满了凉意,此刻被他拥在怀里,他的体温,带着她所熟悉的男子气息和淡淡烟草的味道,让她于贪婪中绝望的几近崩溃!
    在这之后,在她说出下面的话之后,她是不是再也不能拥有这个怀抱?
    充满雾气的双眼对上他期盼的双瞳,他在鼓励她,也在渴望着她,她颤抖着双唇,叹息着说道:“让我留在卓越身边!”
    她闭上眼,再不敢和他多对视一秒,泪水已夺眶而出。
    这,就是她的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脑子里是她19岁那年仓惶而鲁莽的闯进自己车里的情形,她合着手,求他救救她,她说她会报答他……
    他在泰国揭开她脸上的面纱,从此那张绝色的容颜不止是印在他眼底,更是烙在他心尖上……
    他解下父亲临终交给他的项链,告诉她,永都不要拿下来……
    她说他爱他、恨他,已经深入骨髓……
    后来,他以为永远失去了她,可依旧寻遍这天下,从未放弃!
    再次相逢,她说,她从未爱过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她愿意他所给的终生监禁……
    求婚钻戒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不大不小,她说一点都不浪漫,可是嘴角已经扯到脑后……
    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已经变小,他的身上变得软弱无力,使不上一点劲,她娇小柔软的身子从他怀里滑了下去,就要落在地上,他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伸手去接。
    “哼。”他冷笑一声,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悲的人,明明是他买下的她,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却成了自己?
    他认定和这全世界女子都不一样的女人,还是背叛了自己!
    “方瑶,你给我听好了!我姚尚君从今天起,和你恩断义绝,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不要你了!”
    姚尚君转过身,脚步有些不稳,脑中一阵疼痛感袭来,眼前有些发黑,身形便有些摇晃。
    方瑶记起他有头疼的旧疾,本能的站起身想要扶起他。
    而他却已经大步跨开,她的指尖滑过他衬衣柔滑的布料,他略顿了顿,连回头看她一眼都不曾!
    十指插入发间,身子重重落回地上,他不要她了,当真不要她了!
    门外人声骚动渐渐散去,周遭又变得安静下来。
    方瑶坐在地上还能听见外面车子发动的声音,车灯打出的光束透过玻璃窗隔着的沙质窗帘,掠过她红肿的眼睛,迅速射向远方。
    他走了,他走了!
    她不能坐在这里看着他就这样走掉……
    慌乱匆忙的从地上爬起,冲出房间,连鞋也不曾换上,脚步那样匆忙。
    可当她跑出院子的铁门,最后一辆车也已经发动疾驰而去。空气中还弥漫着汽车尾气燃烧后的味道,那股烧焦羽毛的气息带着颓废的伤感气息,是她最讨厌的味道,然而此刻,她却希望它们多停留一刻。
    她在车后跟着奔跑,似乎这样就能追回他。
    “尚君,尚君……尚君!尚君……”
    她追赶的身影在倒车镜内出现,姚尚君靠坐在后座上的身子立时坐直了,望着镜子里她狼狈奔跑的模样,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飘荡着向他靠近,却又走远。
    该死!
    她为什么还要追来?
    她不是说要留在那个男人身边吗?
    她不是哭着求他吗?
    现在又是怎样!
    这么冷的天,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身上还披着他的西服外套,脚上只穿着室内的棉拖鞋,他给她买的montblanc脚链从裤脚下钻出来,挂在她光裸的脚踝上,她连袜子都没有穿!
    “尚君……尚君……尚君……”
    她的呼喊声声都几欲震破他的鼓膜,他很没有骨气的发现,她这么追赶,方才已经冻结的心就这么被她瞬间融化。
    “停车!”
    他低吼着粗暴的朝着手下喝道,随着一个紧急刹车,一众豪车全部停下,在这片尚未开发完成的郊区的半山坡上,一字排开。
    fendi手工制皮鞋还未在地上落稳,就已经飞奔着向身后狂奔着娇喘细细的女人。
    她轻盈的身子和他健硕的骨骼那般相称,两具熟悉的身体甫一贴合,便无比契合的融在了一起。
    他的手指抚上她颤抖着发青的唇瓣,脸上的泪痕似乎已经凝结。
    不问任何缘由,也没有任何话语,一低头攫住她的唇瓣——方才她是不是也这样向那个男人献上自己的吻?
    还是在他没有赶来的这么多天,不,也可能是从她逃离他身边开始,她就已经向那个男人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这想法如蛊般在他心里滋长,转瞬间已是郁郁葱葱,让他痛苦的想要就这样把怀里的女人嵌入自己的身体,让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才能让她知道,他有多痛!
    他的吻霸道,带着恨意,肆虐着,和她纠缠。
    “尚君……”
    她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低吟着他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追出来,追出来之后又能做什么?
    卓越还昏倒在里面,她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抛下他的,而她的手还在尚君的手里,和他的十指交缠着。
    如此混乱,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走。
    在她矛盾挣扎的时候,身子已经腾空,眼前一阵旋转,她已经被他抱起往车上走去。
    他要带她走吗?
    不,她还不能走!
    可她为什么又要追出来?不就是期待他这么做吗?
    她的手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分明的不安和抗拒。
    他的剑眉一直收拢着不肯看她,直到将她放在车上,将车座放低,他的身子压向她的,深邃的双眸才直视着她。
    她微张着唇瓣,西服外套自他掌下剥脱,露出她细滑的香肩。
    他一低头咬住她的肩头,恨恨的问道:“这里,他也碰过吗?”
    她本能的摇摇头,心里一阵凉意涌上来——她在这做什么?难道不管卓越了吗?她方瑶就是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吗?
    唇上传来熟悉的湿濡感,他的薄唇已经贴上她的,温情而缠绵,牙齿细碎的啃噬,引来她阵阵酥麻和颤栗。
    腰身一弓,咬紧下唇,秀眉紧蹙着,忍耐着不想让自己发出那羞人的呻吟。
    “他也曾这么做吗?”
    她还是摇头,双臂已抱紧他的颈项。
    “那么这样呢?”
    审问的口吻,惩罚的味道,不似往常那般疼惜,而是在宣泄着他的愤恨不满和疑惑。
    “这样,你也还是要说要留在那个小子身边吗?瑶瑶,你是我的,你的身体骗不了我!”
    身上他的体温和重量让她慢慢清醒,她这么爱着他,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他钩钩手指,她便愿意跟随着他天涯海角,这一刻,她再次被他成功俘获。
    卓越清朗的容颜在她脑中突然浮现——“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病末期呈木僵和昏睡状态……目前无有效治疗!”
    “不!”
    方瑶骤然坐起身,推开身上的男人。
    空气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问着自己,如果代价是失去尚君,她还是要这么做吗?还是要回到卓越身边吗?
    她贪心,但她也明白,只要她现在下了车,从他这里转身离开,她和他就当真再不可能了!
    姚尚君敞着衬衣,胸膛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和她情迷时留下的抓痕和齿印。
    而她的手掌此刻抵在他胸前,对他说“不”。
    恐惧如影随形,方才的如火般缠绵并没有改变任何事情,她还是要走?
    “瑶瑶!”他搂她入怀,语调卑微。
    “我说错了,我要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不要走,不要走!”他像个孩子一样乞求着她。
    她靠在他怀里,双臂抬了抬,最终还是无力的垂在身侧。
    “尚君,答应我,即使以后我们不在一起了,还是要和在一起时一样。”
    好好吃饭,不要喝太多酒,烟也要少抽,记得早点回家,好好照顾妈。
    对着下属要多些微笑,你可能自己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那么英俊,整个世界都要为你增添几分颜色。
    还有我们的孩子,现在也交换到你手上了,你可以给他们最灿烂的明天,有这么棒的父亲,我就放心了。
    还有,我爱你,即使我不在你身边,可我还是一样爱你。
    除了你,我不曾爱过其他任何人,这句话,在你我都死后还是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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