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宸胸口起伏了两下,索性不再解释了,道:“随你怎么想。”要不是他过来,叶宋就真的死定了。他就知道,让叶宋一个人骑马在这树林里打猎会出岔子。因为叶宋根本不是一个会让人省心的女人。
    回到空地,侍从已经把打好的猎物都搜罗了出来,只是叶宋受伤一事让碧华苑的几个丫头很是受惊吓,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过来坐下。南枢也煞是担心,过来急问:“姐姐这是怎么了,怎的好端端的受伤了?”
    大夫来检查伤势的时候,脚已经肿了,把长靴都撑了起来,只好用剪子剪开长靴。大夫不慎碰到了叶宋的痛处,叶宋呲了一声,对南枢笑道:“无事,一点点小伤,还好命没丢,妹妹就不要太担心了。”
    大夫剪开了叶宋的鞋袜,脚踝肿得老高,还往外渗出了一丝丝的血迹。南枢不忍再看,苏宸便把南枢搂过,带到了那边,口不留情道:“既然要像男人一样骑马打猎,就要有承受伤痛的觉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耍威风的。”
    “王爷说得对极了。”叶宋仰坐在毯子上,双手胳膊肘撑着身子,笑得有些苍白,道,“我应该感谢上苍,我运气着实好,原本我将要死去,结果却留下一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人所欠之,吾必还之,此乃天道。”
    苏宸冷声喝道:“巧言善辩。”
    大夫检查好了之后,如实禀报:“回王爷,王妃娘娘这是伤了筋骨,幸好脚筋未断,尚能复原。”
    苏宸挥了挥手,“该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大夫便对叶宋道:“娘娘且忍忍,臣先帮娘娘把踝骨复原。”
    叶宋笑笑道:“大夫且放开大胆地弄。”
    叶宋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随着大夫咔嚓一声,她感觉脚踝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南枢看不下去,苏宸便紧紧地皱着没有压着她的头进自己怀中,可视线却紧紧停留在叶宋那莹白而又红肿得刺眼的脚上。
    待缓过劲儿了,叶宋动了动脚,道:“倒没有预想中那样难捱嘛。”
    大夫见她乱动,连忙制止:“娘娘切勿乱动,待臣先将脚骨固定了。”他给叶宋上药包扎,结果包成了一只白白的大粽子。
    叶宋索性躺倒在了毯子上,丫鬟们服侍很周到,送葡萄的送葡萄,送点心的送点心,她则如若无事地翘着大粽子二郎腿。
    沛青红了眼圈儿,问:“小姐到底是怎么弄的?”
    沛青这不问叶宋还想不起来,一问叶宋便对着一随从勾了勾手指头,随从走了过来,她道:“去,把那匹白马给我找回来,我想问问它为什么说撒疯就撒疯。”
    随从领命而去。
    另有随从把打来的猎物都清理干净,这猎场外围有个水池,便去弄了些水过来,该烧烤的烧烤,该煮汤的煮汤。只不过只有碧华苑这里有锅,肉汤的香味从她们这里散开。另烧烤时还先见之明地带了盐巴胡椒,烤的肉又格外的喷香。
    叶宋吃着肉喝着汤,一掀眼皮,见那头苏宸跟南枢那边煞是冷清,苏宸脸色阴沉沉的,连忙笑眯眯地吩咐丫鬟给送些肉啊汤啊什么的过去。
    出去寻马的随从回来了,可是却是空手而归。叶宋啃着骨头,淡定地问:“马呢?”
    随从道:“回王妃娘娘,白马在林中腹部受重创已然断气。”叶宋记得她往白马的腹部扎了一箭,后苏宸又往那处踢了两脚,死了也不难理解。叶宋垂着的眼阴晴不定,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所以你没把它扛回来?到底是你去之前就死了还是你去了之后才死的?”
    随从口塞,半晌道:“属下去时就已断气。”
    叶宋摆摆手道:“罢了,一头畜生而已。”
    总的来说,秋猎叶宋还是蛮开心的,除了脚受伤一事以外。不过这似乎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她翘着粽子脚,依旧大口吃肉大口喝汤,然后跟碧华苑里的几个丫鬟大声讲笑话,笑得前呼后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知不觉地被她所吸引。她一点也没有王妃的端庄贤淑的光环,可是却很有感染力。看到她笑时,人也会莫名地觉得有些轻松起来。
    夕阳西下时,队伍收拾了一番,准备往回赶了。来时叶宋骑的马,可回去时马没有了,她脚也伤了,自然不能骑马。
    南枢周到地说道:“姐姐脚有不便,不如姐姐与我一起坐马车吧。”
    叶宋还没有嫌弃,沛青就有些嫌弃道:“那怎么好麻烦夫人,反正这里离集市几里路,奴婢可去街上雇一辆马车来。”
    叶宋回头斥了一句:“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这来来回回岂不费时?”然后又笑眯眯地对南枢道,“难得妹妹这般体贴,我就坐妹妹的车了。”说着就让沛青扶着上了马车。
    紧接着南枢欲上,苏宸驱马走过来,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南枢抱起,搂进怀里同坐在马上。南枢娇呼了一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顿时羞赧不已。苏宸道:“马车就让给王妃坐了,枢儿与本王一起。”他岂会放任南枢跟叶宋独处,万一南枢出现什么意外呢?
    南枢窝在苏宸怀里,温柔地点点头。苏宸便怀抱美人驱马走在前面,灵月对沛青投来挑衅的一笑,亦跟着去了。
    沛青也不恼火,安顿好叶宋,淡定地道了一句:“她觉得屎都是香的,别人可没她那个嗜好。”
    叶宋欣慰地捏了捏沛青的发髻,道:“好觉悟啊!”
    马车里很软和,叶宋靠着没有丝毫的不舒服,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忽然睁开了眼,深深地嗅了嗅马车内一丝香甜的气味,道:“南氏身上的香,还真有些特别。怎的之前我没注意到呢。”
    沛青被特许留在马车里照看叶宋,闻言也动了动鼻子,嗤道:“这有什么特别的,女子都有这股味道,俗称骚味。”
    回到王府之后,叶宋自然是哪里也不能去了,只好乖乖待在碧华苑里养伤。
    南枢面带关怀地过来看了一回,还带了不少滋补的药品,彼时千叶宋正晃着二郎腿靠在床上翻话本呢。抬头见南枢进来,立刻笑脸相迎,道:“妹妹过来了,怎的还麻烦你跑一趟呢。”
    南枢柔柔道:“我来看看姐姐有没有好一些。”她让灵月把带来的补品都过手给沛青,沛青尽数收下,便又关心地与叶宋道,“姐姐,你的脚还疼吗?怎么还是肿得这样厉害?”
    叶宋笑了一声道:“是大夫太夸张了而已,只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时半刻是无法下床走动了,可惜呀。”
    “姐姐就别想那些了,先把伤养好了才是。”
    叶宋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南枢:“我也没想到我叶宋命中会有此一劫。还好没丢了性命就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经过这件事我还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南枢轻轻一笑,像一朵水中杨花,道:“那姐姐想明白什么了?”
    叶宋缓缓靠了过来,托起南枢的一缕长发,南枢眼光闪了闪,只见叶宋淡淡闻了一下,道:“你这身上的香味,细细一闻起来,是有些妓女的味道。”南枢脸色一白,叶宋嘴角勾了勾,“苏宸眼光着实不错。不过我现在告诉你,别以为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就是我怕了你。就是我跟苏宸和离了以后,不想你当王妃你也别想当王妃,让你重回素香楼伺候男人,你也得给老子回去伺候男人。你信不信?”
    南枢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苍白而楚楚可怜地问:“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叶宋挑了挑眉:“非要我把话挑明了?也好,那我即刻让人上山找那匹白马,查一查蛛丝马迹,你觉得如何?不过也有可能什么都查不到,是我冤枉了你。”说着就笑眯眯起来,“可我就是很喜欢冤枉你啊。”
    南枢垂眸不语,眼角泪落,无辜极了。
    叶宋移开身子重新靠在床头,懒洋洋道:“要回去给苏宸告状吗,觉得我羞辱你了?要不想我羞辱你,何必踏进我碧华苑的门口,你不就是来自找羞辱的么?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她扬声对门外道,“沛青,准备准备午饭,南夫人要在这里吃了午饭再走。”
    南枢当即起身,拭了拭红着的眼角,道:“多谢姐姐美意,不用了。我先回去了。”
    叶宋惋惜道:“不多留一会儿么,姐姐我正愁没个说话的人呢。”要做门面功夫,叶宋也是个中熟手。
    “姐姐好好养伤吧,我改日再来看姐姐。”
    南枢走后,再也没来了。
    苏宸打从回来以后便烦得慌,却不知自己为何而烦。这日碰巧看见大夫背着药箱路过,便叫住他,一问才得知大夫是要去碧华苑给叶宋换药。
    他顿了顿才又问:“王妃的伤复原得如何?”
    大夫恭恭敬敬道:“回王爷,娘娘的伤复原得正常,只不过娘娘好动,不重视,这样极有可能引起娘娘的踝骨长歪变形。臣已提醒过娘娘数次,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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