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家的院子和周围的比起来,即使不算最小的,但也是倒数,不过小有小的好处,那就是比较容易租给在书院读书,不愿在书院里住宿的读书人。
    …………
    “三牛,快些吃点西瓜,别中暑了,用井水镇过的,大山你也去吃点,天热人不多,我来守着!”
    五月底已进入暑期,天热白天大家都不愿出门,店铺的生意也进入淡季,不过并不是真正的淡,有些大户人家是提前预订好,在一定的时辰点提前来取,淡的是散客。每当江沛休沐,都会雷打不动的来帮半天忙。
    此时三牛与大山被火炉考的满头大汗,每人脖子上挂条擦汗的白毛巾,湿透了就换条干的。三牛听了江沛的话,长出一口气,赶紧走到里间,拿起案几上的蒲扇呼啦呼啦的用力扇起来。
    “这天也太热了,约莫要下大雨了吧,大山,别干了,过来吃块西瓜,看把你热的。”
    三牛对徒弟大山非常满意,勤奋踏实,虽然在厨艺上没什么天份,但勤能补拙,而且他自己也爱这一行。
    “师傅,是要下雨,今早我还看到墙角一群群蚂蚁在搬家呢!沛哥好!”
    大山只十一岁,家里比较穷困,但年龄小,自然还带着些童真,他知道江沛是账房,能识文断字手握笔杆子,因此每次见了他都有些腼腆。
    “三牛,你也别只顾着忙铺子,不时的也得去王叔刘婶那看看,珍珠这些日子时常去家里跟你嫂子聊天,还给你做了两双鞋,你抽空拿一下。是不是整日与饼子打交道的缘由,怎么越来越笨了呢。每天早出晚归的,人家姑娘咋好意思去找你嘛。”
    说起这个,江沛也觉得有点愧疚,他拿店里一半红利,只每月来那么两三天,做吃食是一件辛苦的生意。
    早晨他和大山四更天就得赶到铺子里提前做好馅饼,卤好卤菜,迎接早上的逛早市的一波客人。中午和晚上更不用提了。他觉得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拧眉想了想,向三牛建议道
    “三牛,要不每旬咱们关门歇业一天吧,就算是头老黄牛还有农闲期呢,兴许每月休沐三天,生意更好呢,一天吃不着,客人想的慌,下次买的更多。恰好现下正热,要不明儿歇一天,你的鞋子放四五天了,你嫂子提过几次,我都给忘了。”
    “二哥,难道像你们商号的一样,每月都是那天停工,在家休息,那……那也行。”三牛听珍珠帮他做的鞋子送到嫂子那了,想起有十来天没见着她面了,怪想得慌。
    因此当江沛提出每月歇业三天,他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趁着空闲时间去王叔家给她做她喜欢吃的包子。
    当前他手头没那么紧了,赶明到前面摊子上帮她挑两支簪子,有次他经过时,样中了几款,觉得珍珠带上去一定很好看。
    …………
    “哎,你别动,我去关,憋了一天的雨到这时辰才要下,风真大啊。”
    此时外面的风,把因天热打开的窗户吹的哐啷哐啷直响,不时的还夹杂着电闪雷鸣,房间的油灯正处于被吹灭的边缘。
    随着肚里孩子月份增大,兰香夜里起夜的次数频繁起来,在床里侧睡不方便,挪到了外侧,天气闷热,入睡困难,两人躺在床上聊着家常,没想到突然刮起大风来,房间里顿时清凉一些。
    江沛见她起身要去关窗,连忙制止,小心翼翼的垮到床的外侧,下床走到窗前,双手扶着窗先吹一会凉风再关上,古代的冰块数量有限,只有非富即贵的人才能用得起,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只有摇蒲扇的份。
    风先至,雨后来,他刚到窗前片刻功夫,随着一道闪电紧接着一道轰鸣雷响的到来,哗哗的下起暴雨,雨滴透过窗口直往房里漂雨,他赶紧关上。
    “凉快些吧,唉呀,怎么把咱家的鸡给忘了,天热它们都不愿躲进鸡圈里,我去看看!”
    人怕热,动物也怕热,自进入头伏天没多久,他们家养的几只鸡晚上都不好好呆在鸡窝里,而是扎堆相互挨着,扭头缩在翅膀中各自安息。江沛担心他家鸡的智商不够,下大雨不知道躲雨。
    “二牛哥,你穿着鞋子再去!别忘了打伞!”兰香坐起来朝穿着葛布薄背心,四角棉布宽松内裤,赤着脚急匆匆往外走的江沛喊。
    院外黑漆麻糊的,雨像瓢泼似的,他赤着脚用力擎着伞向鸡圈的方向抹黑走去。
    “人家都知道下雨往窝里跑,就你还傻傻的站着等雨水浇,真替你的智商着急……原来是被别的鸡挤的啊,你也挤它们呀!”
    走近一看,他发现还有只鸡站在圈口没进窝,把伞柄夹在脖子一侧,伸展胳膊把它往鸡窝赶,没想到它不听话,江沛大手一抓,要去往里塞,才察觉原来鸡都不愿往里躲,一个个的都在靠着门口纳凉呢。
    “赶紧换身衣服,不是撑着伞吗,怎么头发也淋湿了!”兰香看到浑身湿漉漉的江沛,心疼的说。
    “恩,风太大,伞擎不稳,鸡都进窝了。”
    湿衣粘在身上不舒服,他直接把衣服全都脱掉,擦干身才走到立柜旁找衣服,兰香见他不着一物的背对着自己,羞的耳朵都是热的,连忙躺下,面对着床里侧,不敢瞄一眼。
    “兰香,我还有件小褂哪里去了?转过身来吧,穿上亵裤了,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
    江沛转过身看到背着他的兰香,知道她又是害羞了,忍不住想逗逗她,悄悄的走近她,蹲下来搬过她的肩膀坏笑道。
    “呀,你这死人,靠这近做甚!小褂与我的衣物放一起了,你去找找,头发擦干才能上床!”兰香睁眼看到他近在眼前,素手紧握捶了他两下,羞恼的瞪着他说。
    江沛摸摸鼻子,自己真是自作自受啊,于是乖乖的找衣服,擦头发。
    炎热一直持续到处暑节气,才气温渐渐下降,让人才好受些,看着兰香快九个月的大肚子,心里有按捺不住的期待,天气不那么热了,慢走的好习惯还是要继续坚持才对。
    可他不敢走远,担心走远了,万一突然生产怎么办,越是临近产期,他越是想东想西的,比吃嘛嘛香的兰香看着还要焦虑。
    引起他情绪变化的除了临产的兰香,还有一个就是他所负责的账务,发现出了些问题,七月份要审核第二季度的账,有个分号,他在看第一季度的账务时就有所怀疑。
    当时没向祁达反应是因为只看一个季度的账目太有局限性,参考性不大,想等着第二季度的账单出来,再看有没有问题,而后用复式记账法重新整理了一遍,在自己私人的问题簿上记录该分号账目的疑惑点。
    因为心里对这个问题最大分号有了强烈的关注,当账册刚交过来时,江沛先核查那个分号的。
    刚开年复式记账法还没在商号推广,因此第一季度的账册上的账目用的都是单式的记录法,第二季度则便开始采取复式的。
    可能是分号账房先生刚学会,账目的漏洞补的很生涩,被他这个老手一眼便能看出来,如果他不再第二季度填缺的那么明显,而是在二三四,三个季度慢慢填补,那么就不会容易发现。
    第59章 生子
    当查出账务出现问题时, 他忍不住的在想,如果茶行分号的主事人在账目上动手脚暗中谋利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甚至可能不会从今年开始的, 在更早的时候就有苗头,如果想要证实, 那么就要重新核查茶行以前的账册。
    可他主动提出查账自然会引起其它三位账房先生的反感, 他不是在质疑别人有包庇的嫌疑吗, 尤其是之前负责这个分号的杨先生, 心眼比着其它两位要小的多, 偶尔还会酸自己两句。
    何况兰香下个月就要生产, 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添那么堵, 耗去太多精力。
    思前想后, 江沛决定先把这两个季度的账目问题告诉祁达, 凭他的经验,定然比自己还知晓里面的内幕。
    如果由他开口提出核查往年的账目,定能减少旁人的不满情绪,不过不管怎样, 只要牵涉到揪出蛀虫的事, 谁心里也不会舒坦,即得罪人,身上的任务又要增多。
    “这个赵松,仗着自己是二老爷的小舅子, 就不知天高地厚!哼,他以为二老爷能保的住他?恐怕自身都难保,阿沛, 这事你先别声张,说不定商号里不只他一人,明儿我自会同另外三位先生说三爷下达了普查总号和分号近三年的账务的命令,一旦发现财务漏洞,不上报者,后果自负!”
    祁达虽不是祁家嫡支,但头脑特别灵活,能力比较强,要不然祁越也不会把他派到蒲阳城这个重要的市场上,从古至今,每个大家族内部都会存在各种利益纠葛,明争暗斗屡见不鲜。
    祁家看着风光无限,风平浪静的,但内部也不伐各种斗争,庶子祁超虽没有商号的继承权,但是有红利分成的,并且可以参与商号的管理。一母同胞还各怀心思呢,何况是同父异母的。
    祁越早就发现祁超暗中在做小动作,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把他揪出来惩治,等到他犯下的错误不可饶恕时,再蛇打七寸,让他没有翻身的余地。
    到时老爷子自会禁止他参与商号的管理,免得再来祸害祖宗的基业。
    江沛虽然对大家族争权夺利没什么兴趣,但听到祁达一席话后,发觉他真是个好领导,能读懂属下的心思。
    他刚刚还在担心因自己检举揭发别人的账务有问题,害怕连累到家人时,祁达瞬间抚平了他心中的焦虑,直接来次商号内部经济□□运动,直接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这是当家人做的决定,他们这些账房先生只有执行的份,查到谁谁活该。
    有了祁达的贴心庇护,即使最近要忙翻天,他也是举双手赞成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财务有问题的人纵然被揪出来受到惩处,首先要记恨的也是上面的人物,最后才轮到他们这些小账房先生。
    祁达果真在江沛阐明分号财务问题的第二天一早,便来到账房里神情严峻的对大家宣布:得到三爷祁越的指令,为清查商号蛀虫,重新审核蒲阳商号所有包括总号与分号在内的近三年的账务。
    总号的账务要核查的原因是,虽然各分号的账最终会入到总号的账上,但有些生意是独立的经营的,譬如食盐,粮食和干货等。
    接下来,账房里的所有职工仿佛提前进入腊月的工作状态,脚不点地,身不沾家,即要忙着查以前的账目,又要记录着当下的入账出账情况,从中还要挤出时间做明账。江沛比他们还要多加一项照顾孕妇。
    “腿又抽筋了,怎么不叫醒我。”
    被兰香的痛哼声惊醒,江沛知晓她又是腿抽筋了,迷瞪着眼睛坐起来,困顿的打着呵欠,不用点灯,抹黑熟练的开始帮她捏着浮肿的小腿。
    “二牛哥,又把你吵醒了,我能忍的住,不痛,一会就好的,你睡吧。”兰香知晓他最近忙碌的紧,眼睛熬的都是红血丝,又加上自己大着个肚子还要他来操心,两头来回奔波劳累。
    “好些没,唉,最近商号的事情是比较多,都赶在一起了。”他最近是真的累的受不住,神疲体乏,洗头时都感觉头发比以前掉的多。
    真担心常年在账房里,经常做些烧脑的事情,会不会中年秃顶发福,变成油腻腻的大叔一枚啊,联想到自己那般形象,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行,一定要锻练,听说用生姜水洗头好,多吃黑色食物能生发,保养要趁早,看来他要早做准备,预防自己进入早衰的大军当中。
    “嗯,好多了,你也别熬太狠了,有季大嫂陪着,珍珠时不时的还会过来,中午别再回来了,天虽凉快了些,但还是燥的很。”
    兰香揪着他的小褂衣襟让他躺下,往他身侧挪了挪,下巴抵在他颈窝处,心疼的贴着他耳边轻声说道。
    自七月份以来,江沛每天中午也要从商号跑回来,看看她的情况,确定没事后,扒几口饭又心急火燎的离开,近日又因账务缠身,嘴角都虚出水泡来。
    “嗯,过段日子就好了,香儿,近日有没有人来咱家借着唠嗑的名头,给咱送礼的?”
    商号里不知是谁透漏出祁达在清查账务,张先生对他说有女客莫名其妙的找师娘拉家常,来家里送礼了,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让通融通融,睁只眼闭只眼。
    “送什么礼?没有,我一直都是呆在家里的,倘若有人来不会不知道的。”
    “没有就好,如果有不认识的,敲门也别开,最近商号不太平静,你自己要当心些,从里面把门杠紧。”
    茶行的人大概是对祁达和其它管理人员行贿不通,才把主意打到他们这些账房先生身上的。
    至于他们为啥没上门给他送礼,有可能是他们还没打听到自己住在哪里,商号里除了几个走的近的同事,其余人都不知道他住在海棠巷。
    “不太平?!凶险不,二牛哥,你可千万要小心!”兰香一听他说不太平,立刻浮想联翩,半个身子靠在他胸膛上,搂着他的脖子心急的问。
    “别怕,没事,只是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啰啰,蹦哒不了几天。快睡吧,别瞎想,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不能让自己有事!”
    人身安全倒不至于受到威胁,他们犯不着为了金钱上的事情去杀人,还没有被逼到那个份上,账房先生和他们又没有深仇大恨。
    不过因商号的主事和账房先生出事,生意肯定会受影响,账房先生不可能抓个人就能用,到最后说不定又要分派到他们头上。
    三年的账本不是说查就能查完的,何况还是在纷纭的数字中查找纰漏,江沛越发觉得还是现代社会好,直接把数据录入电脑系统,自动出结果的。
    祁达见账房的先生们最近被他折磨的,面对账本时如丧考妣一般,即生气又心疼,于是挥挥手让每人轮着休沐两天,回家好好调整心态,账房先生厌恶账本可不行啊。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女人生孩子都像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的,江沛不能替兰香受这些罪,只能提前尽自己所能的做好后勤工作。
    进入八月份,他让刘婶帮他打听府城比较好的稳婆,看着兰香圆滚滚的大肚子,心颤了颤,决定请两个产婆来接生。
    “看把阿沛紧张的,兰香胎位正的很,只是胎儿大了些,她身子好,没事的。”刘婶帮他打听好稳婆后,同珍珠一起来看望还有半个月就要生产的兰香。
    “有婶子这句话,阿沛就放心了,兰香生产时还要您费心,该准备什么您提前和我说,别到时耽误事。”
    预产期只是一个估摸,他担心兰香提前发动,到时再去准备东西难免手忙脚乱。
    “都是亲戚,说这些外道话做甚,咱们两家离的又不太远,跑个腿的功夫,阿沛啊,兰香坐月子没人伺候咋办?”
    刘婶见江沛对兰香知冷知热,非常贴心,他和三牛亲兄弟,情谊又深,有个好兄长做榜样,想来三牛对她家珍珠也差不到哪里去。
    清楚未来的亲家娘走不开身,顾不到二儿媳,再加上她对江沛和兰香的印象不错,因此非常乐意帮忙提点着些。有了女儿的人,心肠格外柔软些。
    “都请好了,之前雇的短工,到时给她加些工钱,让她在身边照顾。”
    为了能让短工用心的照顾兰香娘俩,他直接把工钱加到每天一百文,每月三两银子的工钱在府城已算给的相当多的了。
    遗憾的是他没有产假,正赶上商号清查的时候,就算有心请假,祁达也不会放他回来,账房中每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怎么会乐意把他的活给接过来呢。
    “那就好,那就好……”
    …………
    通过整里下面分号的账目,江沛发现没有像广陵总号以及去年的蒲阳商号一样有空白户头的大额支出,商品的各个数额都对的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不像粮食囤积多售出少,当然有问题的祁记茶庄除外。
    目前他只把一半的账目核查完,商号的总账没有归他管,他只负责分号,暂时发现只一家分号有问题,其它的还算正常。
    “二牛哥,我肚子有点痛……怕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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