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别担心我没事,今天东家提拔我为账房先生了,我只是受宠若惊,有些慌乱,担心做不好,月钱你猜多少,有十五两呢。”
    既然是他们的天,那就放下顾虑努力为他们撑起更广阔的天空,他没有能力做更多人的天,以后自己多行善事就是了。
    “真的!我的二牛哥是最厉害的,什么都能做的好!”兰香听到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这般模样,温润的翦水黑眸瞬间一亮,如火树银花般灿烂,低头凝望着贴在她小腹上的江沛,声音清扬坚定。
    “兰香……有你真好……”
    自从那天晚上想开之后,江沛心里越过了那道坎,做起事来越发顺手,白天黑夜的忙,虽然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人也消瘦一些,但精气神非常足,眼神清亮,斗志昂扬。
    明账做到最后两天时,江沛觉得在规定的时间内,用单式记账法做完没有任何问题,而且祁达又来往账房比较频繁,每次来时总会在他身旁站会,看看进展的如何。
    于是他决定白天在账房就用复式记账方法做账册,晚上回家再用单式的,同前几天顺序颠倒一下,这样以来不用他自己主动去说什么,祁达自己就会因好奇主动问他,那样也就不存在出风头得罪人的事,减少被他们嫉妒打压的机率。
    情形正如他所料,当祁达走进账房站在他身旁时,见他账本上是用另外一种记账方式做的账,同单式的有所区别,又知他平时惯会想些新奇的主意,并且不是天马行空的瞎想。
    虽然自己也有些好奇,但是目前是关键时期,不想他耽误了正事,于是出声提醒他道
    “阿沛,你小子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咱们的账可不是让你瞎捣腾的,出了什么纰漏我可不会轻饶你!”
    “大掌柜,阿沛怎会如此不知轻重,账册我做了两份,用咱们的老方法做的今晚就能完工,决不会耽误正事,这是我自己琢磨出的新方法,不是阿沛夸大海口,若是在商号推广起来使用,对咱们十分有益,明日的这个时刻我把账册交您过目,相信您看过就会明白。”
    祁达肯定对账务知识也是熟知的,粮沛在账册里附上一份复式记账法的详细说明,相信祁达一看便知其中的妙处。
    账房其它人看到江沛可能又要大出风头,虽然心有嫉妒,但也见怪不怪了,自从他进入商号,受到陈叔和大掌柜的特殊照顾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在他们心中已经被贴上关系户的标签,关系户受到重视那不是应该的吗?
    祁达见他说的郑重其事,心里不由期待起来,商号各种账目多,看不到的纰漏也多,有关商号的账务又不能随便雇人,只能慢慢的考察培养,如果江沛的方法真能改善目前的现状那再好不过了。
    他拍拍江沛的的肩膀,鼓励他几句,让他先紧着当下的任务做,他说的新方法不急,虽是这样说的,但眼中却充满期待,江沛当下保证不会误了大事,让他放宽心。
    江沛见自己的新方法已引起祁达的注意,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连日来辛苦劳累也值了。
    第二天祁达果然早早的来到账房,江沛把备好的账册,码的整整齐齐放在账房特有的木匣里交给了他。
    他满面春风的接过来,又问了问另外一份账本他是否做完,江沛点点头,告诉他说他们的账目今日就结束了,因为明儿是小年要休沐。
    祁达又问一番其它人的进展,回答和江沛的差不多,随后抱着木匣子步伐轻快的离开了账房,连同张先生的三位账房,心情复杂的看着江沛,没想到如今他们被这个毛头小子的风头盖超过了,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紧赶慢赶,他们终于在小年的前一天把所有的明账做完,账房里的所有人都嘘了一口气,绷紧的情绪瞬间放松下来,一个个都毫无形象的葛优瘫。
    连日的忙碌,连休沐时间也给占用了,不过被占用的时间四人可以轮流调休。
    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江沛忍不住的想,这两天兰香的妊娠反应有严重的倾向,尽管她刻意在自己面前不表现出来,但明显可以看出她的精神没以前好了,有些萎靡,调休后可以连休三天,这样可以全身心的陪着她。
    过小年商号也是要发节例的,从内心深处来讲,撇开祁家商号背后的某些阴暗,但对商号的工人真没话说,每次发的东西折成算成钱,都大几百文,抵梁朝底层的百姓两三个月的消费标准。
    心情愉悦的背着麻袋,江沛先去包满香告诉三牛让他明天来过小年,这是他们兄弟俩第一次在府城过年,又赶上兰香有身孕,必须要好好庆祝一下,最近忙的都没有上街置办年货的时间。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要买的,粮食干货商号都有,只需再买些生鲜蔬菜,他还不知道兰香目前不能吃什么,鱼肯定是吃不得的,多买些蔬菜给她吃,如果是个女儿多吃蔬菜皮肤好。
    还要准备些祭祀用的东西,今年完全是他当家做主,祭祀的流程肯定要得学的,庆幸的是不用去祖坟烧纸钱了,只需在正堂找人写个牌位,敬敬各方神灵和江家列祖列宗,这些都不急,明儿只需请灶神祭灶。
    走在路上江沛都把过年前几天要做的事情都想好了,三牛自从萌发开小店的想法后,像打了鸡血似的,隔不几天都会带来一些他试做的吃食。
    兰香吃不下,他又没时间吃,都被送给了左邻右舍,提前先帮他扬扬名气,打打招牌。不过想着他买这些食材也是要钱的,每次兰香都会硬塞点钱给他。
    王家夫妻也知道三牛有离开的想法,看宝贝女儿的样子,是打算在他这棵穷树上吊死了,但是王叔觉得只有一个女儿,如果不招个上门女婿,为王家生个姓王的孙子,那样会断了王家的香火,对不起列祖列宗。
    因此每次看到痴迷于研制吃食的三牛,都唉声叹气的,思虑再三,他们决定再帮女儿物色一个,到时找到个好小伙,再做做女儿的工作,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的。
    心里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后,他就托人悄悄的打听有没有合适的人。结果很让人沮丧,因为家境好的人谁愿意改姓当上门女婿,愿意当上门女婿的都是些痞子混子,他再怎么想招女婿也不能把女儿给毁了。
    江沛来时正赶上王叔送帮他留意女婿的人离开,看到他后扯扯嘴角假笑一下,有些敷衍的向他打招呼。
    “阿沛来了,三牛还在厨房忙活呢,你直接进屋找他。”说完也不待江沛道谢,就背着手叹口气郁闷的回后院了,江沛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没做什么讨人嫌的事啊,难道是三牛招惹的?
    明儿过节,这个点店铺关门打烊不再卖包子,他走进厨房时见三牛正在认真的用包子馅做馅饼,案板上还摊着擀好的成品。
    “明儿小年,记得去家里过节,你嫂子身子不舒服,咱家的灶房可得你坐镇,你也知道我手艺上不的台面。”
    “二哥,你啥时候来的,放心吧。这些馅饼留一半给王叔他们,剩下的是我们的,明儿晚上再用油摊,留着祭灶。”
    三牛嘴上和他说着话,手不停的把和好的面揪成一团一团的放在案板上,动作非常利索。
    江沛想起王叔刚才的神情,试探性的问他:“三牛,你最近与珍珠处的怎么样,王叔他们的对你有没有同以往不同?”
    “珍珠?好像这几天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比往常少了些,王叔他们怎么了?”
    最近他对吃食刚有些灵感心得,因此在不卖包子时,就钻在厨房里尝试,也没多想,只当是珍珠不想打扰他,才找他的次数变少。
    经江沛这么一问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来,又恍然想到王叔老是不经意的看他的复杂眼神,难道是他们不同意珍珠嫁给他,正在私下里干涉?
    想到这种可能,他心里急躁起来,也没心情做馅饼了,沾着面粉的双手抓着江沛的一条胳膊急切的问。
    “二哥,你说万一王叔强逼着不让珍珠和我在一起怎么办?会不会随便给她找个人家就那样嫁了啊?!”
    “三牛,那让你在改姓入赘和放弃珍珠中选,你愿意选哪个?”江沛拨开他的面手,望着严肃的问他。
    “我……我不知道……我不想改姓,可我也不能放弃珍珠。二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逼不得已妥协去改姓,可咱爹娘呢,他们怎么可能同意……王叔怎么能这样!没儿子怎么了,闺女生的孩子难道就不是他外孙!”
    三牛气的把案板上的面团散落在地,感觉还不解恨又用力捶了几下案板,气恼的蹲在地上抱着头。
    “你先别慌嘛,找上门女婿哪是这么容易找的,能生活下去的谁愿意倒插门受欺负,他这是故意激你,你别乱了阵脚,他能给你压力,难道你就不能给他压力?逼狠了,你就说你嫂子在给你做媒,帮你物色个好姑娘,不过你可提前对人家珍珠讲明,我看她性子可烈着呢!”
    江沛看他垂头丧气的像斗败的公鸡一样,把他拉起,继续温声得说。
    “好了,这个时候硬气是没用的,那是人家的宝贝女儿,难道你还想强抢不成。没有过不去的坎,我瞧王婶倒是和珍珠一心些,多孝敬孝敬丈母娘,让她吹吹枕边风,慢慢来!我得走了,你嫂子还在家等着我呢!明天早些过来。”
    清醒过来的三牛点点头,等江沛走了又弯腰把他散落的面团捡起来,看到它们都沾上灰土,又不免后悔,发脾气拿面团出什么气,可惜了!
    ……
    “做酸辣汤怎么样,这次发的肉新鲜的很,放些菘菜进去,再用白面勾些纤,你肯定爱吃!”江沛回到家自觉的把围裙围上,把麻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归类,问着刚睡醒起来的兰香。
    “二牛哥,要不还是我来吧,你来烧火。”兰香拎起灶上的水壶,倒些热水先洗手,洗完手让江沛把围裙解给她,江沛知道她是对自己的厨艺失去了信心,无奈只能退居一线,改成烧火的。
    “兰香,你……”江沛看她吃的津津有味,闭上了嘴,好吧,为了照顾孕妇的口味,只能忍着把辣字吞掉的酸酸汤咬着牙喝掉,哎吆,酸的他只想挤眼睛。
    “怎么只喝这些,做的多剩下明天就不好喝了,锅里都是你的,我下午自己又另做了一顿吃食,吃不了太多。”
    她现在开始孕吐,一次吃不多,季氏让她少吃多餐,即使不想吃,但为了孩子的健康,她饭点中间会单独做两顿饭吃。见今天江沛吃的比平常少多了,只喝大半碗汤,以为他心疼她舍不得吃。
    “…………”
    江沛哭唧唧的看着面前的大碗酸酸汤,凝噎问苍天,我为什么非要提出做酸辣汤呢。
    第37章 府城遇相亲
    小年这一天三牛吃过早饭, 一早就来到江沛家,因为他们约好要先去置办些年货, 回来再清理房间打扫卫生,江沛担心大街上人太多, 磕磕碰碰的不安全, 没让兰香跟着去。
    “二牛!三牛!”当他们在路边小摊上准备买简笔灶神画时, 听到有人高声大嗓兴奋的喊他们的名字。扭头向声源处一看, 发现竟然是他们村上的方大亮。
    江沛想起他和兰香三天回门时, 在村口碰到过他, 当时听他说要来府城找短工做的。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相遇。
    三牛猛的一看是他们同村的人, 第一反应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虽然不是他乡遇故知, 但能在一个诺大的府城遇到老乡还是不容易的。
    而江沛则没什么感觉,他又不是原主与村里的人自小有交情。平时相处面上过的去就行,尤其是自家房子被烧和兰香被恶意编排的两件事后,他更是对村里的人无感。
    “真的是你们兄弟俩, 你们也在府城做事, 回不回去过年?”方大亮背着行李仔细的打量完他们俩,心想看样子两人混的应该不错,这样的年景还能穿新衣,吃的又红光满面的。
    他冬月中旬回过一次杏花村, 看看家里老婆孩子的情况,顺便把挣的工钱送回去,对江家的事也有所耳闻。
    但他不像别人那么八卦, 打破沙锅问到底,猜想多数是别人谣传,只当是饭后谈资听听就算了,并没有当真,当时听说兄弟俩都被逼的出外找活做,没想到倒在府城碰到他们了。
    “是啊大亮哥,当初还想让你带着小弟呢,结果你嫌我碍事,自己倒先跑了。”
    他在打量江沛的时候,江沛也在看他,见他背着行李穿的干净利落,估计是要赶回家过年的。
    “还不是为了让你早日抱上大胖小子吗,怎么样,现在儿子该生了吧?”方大亮丝毫没因当时的小心思被看穿而不好意思,反而满脸堆笑的显示出自己的关爱之情。
    “这光景自己都快过活不下去,哪还有钱养儿子,等年景好了再要也不迟。看样子大亮哥在府城混的还不错,谋的什么活计?”江沛不欲向他透露太多,直接把话题转给他。
    “咱们泥腿子能干什么,跟着我岳父的一个远方亲戚帮人家建房修院,当个小工,混口饭吃,东家要求的工期紧,昨天刚忙完,这不是要赶着回去过年嘛!”
    梁朝的匠人都是世袭制,像种田的老百姓一样,如果不出外奋斗想办法,祖祖辈辈都种田养活自己。
    方大亮也只是凭着关系进入匠人队伍中,在师傅手下打打杂,即使学手艺也是兼职的,府城修院的人家还是要找专业班子,术业有专攻嘛。
    “你们俩呢,难道也是被事情耽搁了?这个时候不回去,估摸大年三十到不了家的。谋的什么活计这么忙,不过肯定比我这泥瓦小工强,每天累的要死不活的还挣不了几个铜板强。”
    方大亮尽管对他目前的工种还算满意,但搁不住两相比较啊,如果兄弟俩有门路,谁不想以后拉着他们的衣襟找份轻省点的活干。
    “我在一家包子铺里做包子,起早贪黑的,二哥在粮店帮别人扛麻袋,看看他的背都快累驼了,我们哥俩做的也都是力气活,哪像大亮哥你,跟着匠人即能挣钱还能学份手艺。”
    三牛遇到老乡高兴的劲头过去后,内心又恢复了平静,听了方大亮的问话,心里不由自主的产生警惕,自从他被杏花村的一些人批判辱骂后,彻底被他们伤了心,从心底不愿意再和他们有什么牵扯。
    他担心江沛如实告知自己在商号做账房先生后,方大亮回去同江父李氏一说,又要生出幺蛾子来,于是故意用力的拍着江沛的后背,抢先一步回答他。江沛不傻,两人像演双簧似的,配合默契,在他说到背驼后,便微微屈着腰身。
    方大亮也是经常出门在外混的人,是有几分眼色的,知道哥俩肯定不像他们说的那么艰辛,但既然人家无意告知,也不说透双方明白即可。
    “那你们俩过完年是要回去的吧,能回最好早点回,开了春还得在田里补种些庄稼,荒废着多心疼人啊,也不知道今年啥时候征役,县太爷可是张贴布告说咱们服役时是有补贴的,每天三十文钱呢!”
    梁朝有规定,只要是分院了就代表分家,必须要去镇上里正那报备,这是官府为了防止百姓逃役制定的政策,一旦发现不报备的是要蹲大牢的。
    因此在江沛成亲后,江父就到镇上里正那里做了声明,把原本的户籍一分为三,江父他们三人在与三牛一个户籍。
    江沛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他在商号听到过这事,差点把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每年要服一个月劳役的事情给忘了。
    去年估计是老百姓家里壮劳力,都逃荒去为一家老小刨食去了,找不到人。再说一年大旱,赤地千里,官府和百姓哪还在服役上放心思。。
    但今年就不同了,气候恢复正常,浦北平原百废待兴,朝廷肯定是要征役的。这次江沛准备是要花钱免疫的,只是不知道要花多少银两,但愿不是太多。
    三牛明年十一月份才满十七周岁,希望那时徭役已经征过了吧,可他不去就得江父去,毕竟才四十出头,还在服役年龄范围内。那自己怎么办,花钱也让江父免役?唉,心烦!
    看三牛恍愣的神情,就知道他八成把这事给忘了,毕竟以前他只顾在饭馆当学徒,又因年龄小没怎么注意过这件事。
    “大亮哥,我们也没个准头啥时能回,得看东家的意思,来府城前就说好了的,家里的田爹娘帮忙种,到时候城里的活计做完了,拿到工钱再回家。”
    江沛心想,看来无论怎样明年还是要回杏花村一趟的,在外人眼里,他始终是江老根与李氏的二儿子,这是无法甩掉的束缚。
    “那行,要不要我帮你们给江叔和婶子带点东西回去,也好安安他们的心!免得老人家心重容易多想。”方大亮热心快肠的笑着说。
    兄弟俩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为人子者,理当尽孝道。于是江沛买了三斤腊肉、一包给江父的烟叶、李氏和春枝的两支桃木簪和两份果脯,其中一份是给方大亮孩子的。东西不占空间又面面俱到。
    三人分别后,江沛也开始置办自家的年货,大部分都是他出银子三牛来选。此时三牛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觉得目前是二哥在养着自己。
    过年带给爹娘的礼品也完全是二哥出的钱,自己过完年就十七岁了,口袋里连给亲人买份礼品的钱都没有。怪不得王叔会看不上他,让珍珠跟着自己他们怎能放心,越想情绪越低落。
    他情绪变化太明显,江沛很快就察觉到,猜想他可能是因为自己包揽买礼品的事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于是拍着他的肩膀温声的开导他
    “三牛别多想,俗话说终须一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只要你有那个拼劲,说不定哪天比二哥混的还好呢,到时你对我可别吝啬啊。”
    “二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三牛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你永远都是我的好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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