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四姐见着军中独一份的黑色军装,在联想各色传说,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袁三姐替她答道:“她八岁了。不过她打架还行,我勉强跟她玩了。”
    周围的大人发出一阵哄笑。白莲笑道:“你们交朋友,都是不打不相识吗?”
    袁三姐认真的道:“那当然,不能打的要来何用?”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管平波忍着笑问袁三姐:“你是最能打的么?”“袁三姐摇头:“我打不过男孩子。”
    白莲逗她道:“没关系,女孩子多是打不过男孩子的。”
    袁三姐不服气的道:“能打过,我们学里有一个,跟我同岁,就比我小几个月。”说着指着康四姐道,“连她们班的男孩子都能打的过!”
    白莲笑道:“哟!能打过同龄的男孩子就不错了,还能打得过大好几岁的?谁家的母猩猩这么凶?”
    管平波:“……”尼玛!八成是她家的!
    果然,袁三姐道:“不知谁家的,姓的也古怪,叫甘临,打架忒狠!先生们都说了,她是正经练家子,叫我们别招惹她。”
    白莲听完,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她怎么就那么嘴贱呢?干笑着看着管平波,无比尴尬的道:“嗬嗬,那是挺厉害。”
    袁三姐道:“不过她下学就要写作业,没空来玩。”又扭头对管平波道,“我妈说你最喜欢会打架的女孩子,下回我介绍她给你哈。”
    管平波赶脚自己闺女的身份要瞒不住的节奏,忙打着哈哈道:“我知道,你妈早跟我说了。”
    袁三姐得意的笑:“嗯呐!我叫我妈说的,不然她还不知道呢!将军赏我什么?”
    管平波单手在口袋里掏了一阵,翻出一荷包麦芽糖递给袁三姐:“拿去跟朋友们分着吃吧。”说毕,放下袁三姐,又拍了拍康四姐的头,带着人走了。
    目送管平波远去,袁三姐很不满的对康四姐道:“怂包!”
    康四姐在老大面前,底气很是不足的道:“我我我第一次见将军。”
    康三姐也道:“我也怕呢,比不得你常见。再多见几次就好了。”
    袁三姐撇撇嘴,很不满新收的小弟畏畏缩缩,却还是拿着糖分了一圈。把康二姐看的直乐,对康大姐道:“你看他们几个?”
    康大姐正恼呢,赌气道:“你不是说不嫁么?又喜欢孩子了。”
    康二姐对着榆木脑袋的亲姐,只觉得心好累。说什么都听不懂,满脑子嫁人生子三从四德。才来的时候,听说管平波不许她出嫁,跟着怨了足有大半年。
    后来军营修好、人员补充后,她们这些“未成年”全被撵去上学。小的上全日制学校,大的半工半读上脱盲班。渐渐的,便理解了管平波当日的用心。这么个主儿,嫁给谁好呢?
    别说陌生的男人了,就今日的事,她都想伸手揍人。即便她被李玉娇欺负了,也不能越级告状啊!人家堂堂司长,就欺负你怎么了?果真李玉娇是个小心眼,被欺负了都只能受着,告状人家更要整死你。何况康大姐又不是不知道她在习武。
    而康大姐却是打一开始就不赞成妹妹习武。尤其是为了习武,辞了服装厂的正式工,自己弄了台手摇缝纫机回来做散工,收益锐减不说,也再不能上食堂吃饭。康大姐不是养不起,两个小的上学都是包餐的,统共一个妹妹要自己买饭票,不至于饿死。可就这么混着,什么时候是个头?
    姐妹两个带着三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回了屋,一齐吃了顿还算丰盛的晚饭。康三姐就趴在窗边写作业,两个小的暂无家庭作业,一溜烟的跑出去玩了。
    康大姐拦住康二姐帮忙收拾桌子的手,狠狠心道:“这些不消你做。你要习武我也不拦你。可你养不活自己,光吃我的,我太吃力。正巧,好几个战兵都来提亲,你选个人嫁了,叫你汉子养你。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我再不管你了,如何?”
    第166章 分歧
    第118章 分歧
    康二姐看了姐姐一眼,淡淡的道:“我养的活自己。是你看我伴着糠吃饭看不过眼。”顿了顿, 又道, “不是我不识好歹, 但你若想给我吃了几回肉, 便要把我当牲口般卖了, 是再不能够的。
    康大姐的脸霎时涨的通红,憋了半日,才憋出一句:“我什么时候当你是牲口了?我又没收高价的彩礼!又没把你胡乱许人!不过是替你张罗婚事, 怎么是卖了?我盼着你好还不行么你就是个忘眼狼!我白操了许多心!”
    康二姐冷笑道:“本来就是白操心。”
    “你!!”
    “你说你操心的什么时候是正道?”康二姐道,“老三老四从来不管学业。你是睁眼瞎不要紧, 横竖在保育院, 旱涝保收。我也能混进纺织厂,过的差不离。小的呢?好地都叫人占了, 她们再不上进, 一辈子混吃等死吗?再说了,你是我亲姐, 给我二碗肉都嫌三嫌四, 我嫁了汉子,一味习武, 不好生伺候他, 他肯干了?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们家是这个条件,又不是袁家, 入了张司长的眼,如今算官家小姐。躺着不动都没关系。为了讨好她们的娘, 什么好人家没有?我们呢?”
    康大姐急道:“你也知道老三老四。你不嫁个汉子好拉扯两个小的,将来他们更没法说亲!你现在不嫁,再过二年,年纪大了,只好与人做填房当后娘,你还顾的上哪一个?”
    康二姐嗤笑:“我又不是只有年纪值钱。李司长脸上还有道疤呢,求她的人少了?”
    “人家是将军的弟子,你是吗?”
    康二姐冷冷的道:“将军还是窦家的小老婆呢,现在她不当家吗?”
    康大姐被妹妹顶的一噎,腹中千言万语,就是说不出来。只觉得妹妹说的全是歪理,心里更是恨上了学里,好的不教,成日间教女子打架好强。女人家好强又有什么用?她们的娘不好强么?管将军那般厉害,不也要抱个儿子才站得稳么?
    早早结婚,趁着年轻,便是头一二胎是女儿都不打紧。这要是结的晚了,若是不能一举得男,下半辈子可怎么过?偏生她最不会吵架,见妹妹不听,便哭起来:“横竖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全不知道我一颗心。”
    在一旁做作业的康三姐:“……”
    “你们学了文化,就看不起我了,都觉得我说的不对。娘死的时候,你们还小,知道什么人情冷暖?”
    康大姐哭道,“营里的先生嘴上说一套,可她们哪个不嫁了?先幼儿园的苏先生,不是巴着孔将军,她也配插队来教书?后来又调去了镇抚部,眼看着就起来了。你说学里的先生,男男女女的,哪个是不要成家的?李司长说不嫁,你也跟着学。你可知将军给她攒了多少嫁妆?仗着那些嫁妆,她吃到下辈子都不愁,便是将来没孩子,夫家又拿她怎样?你有嫁妆么?”
    康三姐听的险些三观都裂了,插嘴道:“大姐,李司长……有没有嫁妆不是重点吧!?”人家是司长唉!
    康大姐怒斥:“你闭嘴!”
    康二姐一脸生无可恋,听她姐姐唠叨了小半个时辰,深深觉得浪费生命。索性挪到桌上,摇起缝纫机,开始做活。虎贲军内的男人很多都有家眷,老婆是能随军入后勤的。便是一时没有位置,总能轮到。
    但家眷不止老婆,还有老爹老母婶婶嫂嫂兄弟姐妹。不可能全都能进后勤。可这些又是实在是他们的负担。雪雁便把后勤事务做了调整。
    衣裳鞋子等为了保障质量,都归后勤。绑腿、绷带、打补丁等略有些不足也不打紧的,便都散了出去。还有后勤的供销社与流动供销社,接回来的临时订单、非批量可产的订单,都交予了家属,以补贴家用。康二姐接的便是做绑腿的活儿,按尺头算钱,做多少得多少。
    因着虎贲军条件好,许多战兵在家乡讨到了老婆。后勤解决配偶就业,谁不把老婆带来吃公粮?弄的后勤的正式工越来越难弄到手。
    康家姐妹都是仗着入营早资历老,才能混一个。难怪康大姐对于康二姐一声不吭辞了工那么大意见。可康二姐意见更大。她姐姐忘了,对不识字的人而言,想进后勤做正式工难如登天,几乎只有嫁战兵一条路可以走,嫁给后勤都未必顶用。
    但她康二姐是识字的好吗?她出来容易,回去也容易啊!她可以去幼儿园教书,可以去小学教拳法,还可以去各处做通讯员、去管平波等人的办公室做抄录、去流动供销社记帐写清单。
    千字文就是她的底气,她自然有勇气辞职去博一把前程。再说了,她都入了李玉娇的眼了,做不了亲卫,做勤务兵不行么?这些大官手里放出来的人,就好似官家子弟,一出来便能踩人一大截。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姐就是听不进去。
    等日后当了官,就是她男人靠着他当正式工,不是她靠着她男人当正式工。打小就看爹的眼色,战战兢兢的活了十几年,她是真的再不想当个小丫头片子,叫人任打任骂了好么?
    康大姐一面收拾着家里,一面不停的碎碎念。康三姐耳朵眼里堵了两团棉花,试图屏蔽姐姐的唠叨。偏生她在做数学题,半点不能分神,被大姐烦的想掀桌。
    数学题的鬼画符难的令人发指,而康二姐上的是脱盲班,语文还勉强,数学就洗洗睡吧,她够呛能看懂阿拉伯数字。每每看着妹妹抓狂,都是一脸爱莫能助。康二姐做活倒无所谓分心不分心。做熟了闭着眼睛都成。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呆在服装厂的缘故。便是做一辈子,也是个小工。
    天色渐渐暗了,屋内点起了油灯。康三姐收了作业,把最小的那只洗干净扔上床。油灯下康大姐也做起了活,与康二姐两个就着微弱的油灯缝起了绷带。她做完一条,扔去康二姐的篓子里,自己并不拿去换钱。康二姐深深叹口气,指着康三姐道:“不能写作业就背书。一则你自家复习,二则叫我也跟着听听记上两句,有助于识字。”
    康三姐知道二姐没赶上好时候,她其实只比二姐小三岁,但当时划年龄一刀切,二姐就给划到了扫盲班。当然,她们这一批学的也糙。运气最好的当属老四,学的那玩意她们都看不懂。以后正经学出来,轻易就能分去各个机要岗位。一开始便与她们不同。
    夹在中间,更能清晰的知道彼此的区别。心里十分同情二姐,便把早就滚瓜烂熟的蒙学拿出来背,替姐姐加深印象。中间偶或有几个字康二姐忘了怎么写,康三姐就在她手心里写一回。效果比不得拿笔练习,总归是聊胜于无。穷人家的孩子,有上学的机会就不错了,哪里有资格挑拣呢?
    康大姐与康二姐两个在油灯下,直做到眼睛发酸,方才停手。康三姐早歪在一旁睡着了。康二姐力气大,把妹妹抱到床上放好,自己挨着她,拉上被子睡死过去。一夜无话。
    临近年关,后勤为备年货,越发忙碌。镇抚部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因今年改了政策,战兵可轮流放年假回去省亲,好些人出来好几年了,自是想念家乡父老。镇抚部一面审核申请,一面与后勤部联络回乡团的船舶马车。又有,锦衣还乡,少不得买些年货。极容易刺激各地经济,连带虎贲军自家的供销社也是差点被哄抢一空。
    见此情形,管平波暗叹不已。战兵的收入便是不高,积攒一年也是可观。家庭负担不重的,在衣食住行皆包的情况下,根本花销不完。管平波很想借此搞养老金体系。然养老金已涉及金融,她两眼一抹黑,根本不敢下手。
    如今打仗的人才勉强凑上了,后勤也差不多够使了,金融方面的连个鬼影都没瞧见。恨不能即刻打到江南,抓几个民营资本家回来成立银行系统,盘活整体经济。奈何实力不足,只得又拿出来日方长安慰自己。
    不过到了年下,管平波反而比往日清闲。想起自己承诺过得闲了去看谭元洲,却是一事接着一事,腾不出空来。谭元洲亦是忙碌非凡,潭州是大城,比不得飞水小地方好控制。叫他回来过年他也不安生。
    此刻批完文件的管平波突然灵光一闪,不如她带着甘临去潭州过年,岂不甚妙?随着势力的扩大,她早晚要把中军以及孔彰部搬去潭州,先去看看谭元洲的工作有无疏漏,同时看看他本人,端的是两全其美。
    北矿营镇抚有陆观颐、后勤有雪雁、战兵有孔彰,过年还真不消的她操心多少。反倒是潭州看起来更要紧些。两地相去不远,便是有事,也能赶的回来。自己铁桶般的老巢,可比潭州放心多了。
    说干就干!管平波火速跟各处打了招呼。陆观颐等人险些替谭元洲哭出声来,母老虎终于开窍了,可喜可贺!老谭不容易哇!
    第167章 微服
    第119章 微服
    插着虎贲军旗帜的船扬帆起航。甘临在船舱里疯跑尖叫。早说了要去潭州,一直拖着。从夹衣等到了棉衣, 方才成行。先前还真当要骑马去, 害她苦练了许久的骑术, 哪知真出发了, 发现竟是坐船。居然又被妈妈骗了!
    内河河道狭窄, 船便比江上的小上许多。甘临又蹦又跳,震的船微微颤动。幸而在座的身体素质都不差,没叫她整的晕船。
    管平波难得休闲, 在船舱内蒙头睡觉。倒下便睡算的上她的一桩本事了。刘奶妈见管平波睡着,出来喊了好几次, 才叫甘临安静了下来。常言道, 同行是冤家。照看甘临的刘奶妈与照看咸临的邓奶妈没少别苗头。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带把的, 各有千秋, 两个奶妈也是卯足了劲儿给自家主子争脸面。此番管平波以咸临年幼为由,只带了甘临出门, 刘奶妈已是嘚瑟了好几日了。
    按住甘临, 刘奶妈开始絮叨女子庄重文静的道理,还拿陆观颐举例:“你看姑娘, 端庄娴雅, 哪个不爱?你将来若似姑娘一般,提亲的人能踏平门槛哩。到时候我们在里头选个最好的, 风风光光的出嫁,才是体面。”
    甘临问:“什么是出嫁?”
    刘奶妈想了想道:“譬如将军, 原先住在刘家坳,后来长大了,嫁与你阿爷,然后生下的你。”
    甘临问:“刘家坳是哪里?”
    刘奶妈道:“是巴州城外的村子”
    甘临惊了:“我妈不是长在我们家的啊?她是从别处来的啊?”
    刘奶妈哭笑不得:“谁是天生长在夫家的啊!”
    甘临道:“那我以后也要去别人家咯?”
    “自然。”
    甘临撇嘴:“那干嘛不是别人来我家啊?”
    刘奶妈耐心解释道:“你是女孩子,当然是你去别人家。”
    甘临问:“为什么?”
    刘奶妈道:“没有为什么,大家都是这么着。”
    甘临追问:“那姑娘呢?”
    刘奶妈只得道:“姑娘还没嫁呢,当然还在咱们家。她要是嫁了,就是别人家的啦。”
    甘临道:“那还不如不嫁。”
    刘奶妈笑骂一句:“又胡说。”
    张金培挖着鼻孔道:“刘奶妈,你忘了上门女婿了”
    刘奶妈道:“上门女婿有什么好?但凡好点的男人,哪个爱做上门女婿?”
    张金培吊儿郎当的道:“那是没有能干人。你问问战兵营,多少想给管家做上门女婿的,母老虎看不上啊。”
    刘奶妈登时火起:“成日见你们胡闹也就罢了,当着孩子乱说什么呢?那是我们家二太太,她不计较你们,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我从没见过你们这等不要脸的,有夫之妇骚扰个没完!军纪怎地就不治死你们”
    张金培从凳子上跳起,嚷道:“你别乱讲!我才没看上她。”说完腹诽道:那么不讲理,他也觉着众人眼瞎!
    刘奶妈没好气的道:“那你还说?”
    张金培翻个白眼:“我说怎么了?二太太又怎么了?不兴人改嫁啊?”
    刘奶妈气结:“我家二老爷还活着呐,改你娘的嫁啊!”
    张金培道:“活着就不能改嫁了?休了你们二老爷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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