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明算是明白了,所谓的官不可于民争利,完全就是句场面话。
    让丝绸商为宫里织造丝绸,上缴部分所得是要讨好汉武帝,除此之外少府还要收购其余的丝绸,通过掌握定价权的方式获取暴利,再将所得上缴给国库,朝中便有了大笔的进项可用作开支。
    这些条件既满足了汉武帝的利益,也让朝中的官员有利可图,自然是大家欢喜。但如果当真接受了这些意见,丝绸商就可怜了。
    如果朝中的意见只是征收重税,那还可以接受,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丝绸商完全可以抬高丝绸价格,把这些钱赚回来。可是少府规定,这些丝绸商只能跟丝绸织造署进行交易,那也就意味着定价权掌握在少府的手中,丝绸商连议价的权利都没有,真正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赵启明不支持这种做法。
    他觉得少府提出的条件没有长远的目光,只顾着眼前的利益,无异于杀鸡取卵。但可惜的是,少府提出的条件,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静安公主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对丝绸商人提出的条件是朝中的文官商议的结果。如果这单纯是少府的意思,他还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不行就用家庭暴力强迫静安公主就范,但如果是朝中商议的结果,他就没办法了。
    好在少府没有强制推行苛政的意思,静安公主也说要他和当地的丝绸商人面谈,这就意味着当地的丝绸商人有拒绝那些条件的权利。
    在赵启明看来,江都本地的丝绸商人不傻,看出少府所开出的条件是在盘剥他们,就不会参与丝绸作坊的投资。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约见了李文泰。
    尽管他来江都之后,也认识了些当地的商人,但他始终把李文泰当成他和江都商人的中间人,尤其是在要紧的事情上,他都会事先和李文泰进行讨论。
    大概是吃过午饭之后,李文泰来了海事监。
    “这是红珊瑚。”李文泰是带着礼物来的,跟赵启明寒暄了几句,就从木匣中拿出红色的珠串,客气的朝赵启明道:“听说少监喜欢文玩,在下特意找人做成了手珠,只是可惜江都没有能工巧匠,这手艺恐怕难入少监法眼。”
    老实说,这手珠的工艺的确不怎么样,赵启明在流金阁养的那些人,即便是找出个学徒来也比这好,但李文泰拿出这手珠的时候,他还是有种被惊艳的感觉。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珊瑚的成色太好了。
    “南洋来的吧?”赵启明起身接过手串,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起来:“看成色应该是出自深海,长安城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还是少监识货。”李文泰很佩服赵启明的眼界,便接着道;“红珊瑚在近海根本就难以找到,只有南洋那些精于潜水之人,才能采集如此珍宝。”
    “那你这红珊瑚是哪里来的?”
    “是家父从货商手里购得,说是马来岛上的水产。”
    “马来西亚来的?那可真是远渡重洋。“赵启明说着,很是喜欢这红珊瑚,但最终他还是遗憾的把手串放回了木盒中,然后道:“无功不受禄,今天找你来没好事,可能还会让你为难,就更不敢收你的东西了。”
    听到这话,李文泰的表情有些吃惊:“少监这话是何意?”
    “你先坐下来,听我说完就知道了。”赵启明心里装着丝绸织造署的事,真不好意思收李文泰的东西,但既然人已经来了,话还是要说的:“你最近有没有听人说起过,关于丝绸作坊的事情?”
    “少监让我来,当真是为了此事。”李文泰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可话已经说出来了,他也只能尴尬道:“关于丝绸作坊的事,在下的确有所耳闻,但其中细节,还望少监大人指教。”
    “知道就好。”赵启明没有绕弯子,直接道:“朝中商议的结果,是支持此新政,准许江都的丝绸商建设大型作坊,招录的工人也没有限制。”
    听到这话,李文泰已经激动起来。
    但他还没说话,赵启明就接着道:“但是朝中支持新政的前提,是让所有的丝绸作坊都归丝绸织造署管理,每年要上缴部分所产丝绸交给宫里,其余的丝绸也要全数卖给丝绸织造署。‘
    赵启明已经料到李文泰不会同意这些严苛的条件,所以没有保留的全部说了出来。李文泰听完之后,脸上激动的表情也的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思的表情,并且还有些欲言又止的犹豫。
    “你有话可以直说,不用怕得罪了少府。”赵启明提醒道:‘就算当场拒绝也没关系,这些条件都不是强制性的,你可以拒绝少府的条件,不参与筹建丝绸作坊便是。”
    李文泰谨慎的看了眼赵启明,却没有当即拒绝,而是朝赵启明请教到:‘敢问少监大人,这丝绸作坊的所有权,是归丝绸商所有,还是归少府所有?“
    “怪我刚才忘记说了,只要是丝绸商筹资建设,作坊的所有权便归丝绸商所有。”赵启明解释道:”丝绸商可以转卖作坊,只要能事先告之丝绸织造署即可。”
    李文泰若有所思的点头,紧接着问道:“少监说这些丝绸作坊每年的出产,要上缴部分给宫里,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江都的所有丝绸作坊,都是为陛下办事的?”
    赵启明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李文泰,然后道:“说丝绸作坊为陛下办事有些不准确,为丝绸织造署和少府办事比较合理。”
    李文泰听完还是点头,并且再度沉思起来,过了很久才道;“少监刚才说余下的丝绸,都要卖给丝绸织造署,不知丝绸织造署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丝绸?”
    “当然是经过整合以后,统一进行分配,将其中的部分丝绸内销,再将剩下部分卖到海外。”赵启明不在意的说道:“内销的丝绸基本都是通过陆运到了北方,至于海运的丝绸那自然也是通过货商转卖到海外去了。”
    听到这话,李文泰便站了起来,然后朝赵启明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明白了,少监如果有时间的话,在下明天再来拜访。”
    “明天?”赵启明莫名其妙:“为何明天还要来?”
    李文泰不解:“少监将此事告诉在下,难道不是为了让在下去和当地的丝绸商讨论此事?”
    赵启明意识到自己有些太着急了,便无奈的朝李文泰道:“你其实可以现在就拒绝,我也好去跟少府传话。”
    “在下可不敢自作主张。”李文泰忙道:“少监如果着急的话,在下今晚之前就商议出结果,还请少监等候在下的消息。”
    赵启明觉得李文泰有些奇怪,便狐疑的朝他道:“为何我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打算拒绝?”
    李文泰犹豫的看了眼赵启明,但最终他还是道:“如果在下能做主的话,少府的条件基本上都是可以接受的。”
    “可以接受?”赵启明惊呆了:“你觉得少府的条件,是可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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