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开车走人了,拉着刘平把事情一说:“我大伯有个小儿子,小时候被拐了,年纪跟我差不多,就比我小几个月,你想想他是不是真的跟我像,你见过我大堂哥,他们长得像吗?”
    他这么一说,刘平皱着眉头苦思:“嘿,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他跟你大堂哥比较像,你大堂哥像你大伯,对,就是这样,跟他们更像。”
    “而且他左边耳垂下面也有一颗红痣,这个是遗传自我大伯母的,我大堂哥那也有,难道真有这么巧??”陈建军有点不可思议。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立刻返回到了那个小档口那里。
    跟那个大婶说:“哎,大婶,我们又回来了,刚刚突然想起来,我买少了,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还有没有多的,就刚才那人吧,我看他挖的这些都不错,处理的也干干净净,一点泥沙都没有。”
    “好咧,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去问问,应该还有的。”她干脆的答应了。
    陈建军就开始这个小档口的另一位主人,刚才那位大婶的男人打听:“那位小哥叫什么名字啊?我看着有几分面善,是不是他爸当过郎中,治过病,所以看着眼熟。”
    那档口的主人摆摆手:“不可能,不可能,他爸才不是什么郎中。”
    “那他爸是做什么的呀?”
    “我也不知道,他是我们村一个泥瓦匠买来的,是说什么远房亲戚,其实我们都知道,那是他买来的童养夫。”
    “童养夫?”
    “是啊,他也是个苦命的,小时候应该是被拍花子给拍走了,然后辗转到我们这里的时候,我们村泥瓦匠一大把年纪了膝下只有个女儿,没有兄弟顶立门户,他爸妈就想着给她找个男人上门,但是哪家汉子愿意愿意上门呢,这不刚巧,遇到一个小子,年纪差的不大,就用自己的积蓄买了回来从小养着,到了年纪就结婚。”
    这事就这么大咧咧的说了出来,陈建军压小了声音:“诶,这事你们这不忌讳呀,你就这样跟我们说?”
    “哎,这有什么?我们又不是拍花子,我们主动把人买下来,还救了他们勒,不然还不知道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去,最起码我们买下,我们吃什么他吃什么,不会可以亏待,要是被卖到什么矿区什么的,更惨。”
    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当时他身上还有逃跑得来的伤,不是被买了下来去看病,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
    “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买的吗?我看他年纪跟我差不多,年纪小小就被拍走了,真可怜。”
    “可不是嘛,我想想哈,大概是15年前吧,对,就是15年前,刚好那时候,我的小闺女出生。”
    15年前,那就对的上了,他那个堂弟,就是五岁的时候被拍走的。
    看出了点什么,刘平拍了拍他的手,让他稳住,然后自己开口问:“那他就上门了吧?”
    “是啊,现在他都这么大了,几年前就摆酒了,现在都是两个孩他爹了,不过吧,他也是不好过,生的两个孩子,前面那个是儿子,后面那个是女儿,女儿小时候一场高烧,好像烧坏了脑子,比常人……少几分机灵,身体也弱,时不时的就生病什么的,他家也压力大,所以吧,要是有谁想要买草药,我家那口子就会介绍他。”
    “你们都是善心人,不然也不会记着他。”
    “是啊,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很快人就回来了。
    他的背篓上又是一筐的乌骨根。
    这一次,他要了钱。
    像这种交易的时候,他们都是躲在茂密的树丛后面,不让别人看见,偷偷的交易的,陈建军这次细细的打量了他,越看越觉得跟自己大堂哥像。
    可是人长得像就能够认定是他的堂弟了吗?现在也没有什么亲子鉴定的。
    他把话题转到了他的那颗痣上面,笑着说:“你这颗痣我越看越觉得眼熟,我有个亲戚,他也是这耳垂下面有颗红痣,遗传到他妈的,没想到你这也有。”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耳垂:“哦,不知道。”
    “你身上有什么胎记吗?我的胳膊上就有一块青色的胎记,被衣服遮了看不出来,你身上有吗?”
    “啊?我身上?”他愣了愣,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是做什么,他也回答了:“我左边小腿上有个胎痣,不大,跟铜钱似的。”
    “咦,可以让我看看吗,你看我的。”为了不使自己太突兀,陈建军先撸出了自己的袖子,让他看自己的胎记。
    虽然觉得这人有点奇怪,他还是撸起自己的裤腿让他看了一眼。
    陈建军把那形状和位置记在心里,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给我留个地址吧,我下次路过到时候再跟你换乌骨根。”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了个地址,陈建军记了下来,又深深的看了他几眼,这才和刘平一起上了车。
    “怎么样?你觉得是吗?”
    陈建军摇了摇额头,把他说的那些都详细的记到小本本上:“我回去要问问我大伯母,他身上有胎记,回去我问问,如果对得上,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如果是就好了,可以一家团圆。”刘平唏嘘。
    第48章
    等回到了家, 他把东西放下, 就迫不及待的过去了陈大伯家,也不顾现在是晚上了, 现在这个点, 大伯家应该是刚吃饱饭,他的话已经在路上塞了点东西垫肚子了。
    看他走的那么急切,陈老三和刘田芳对视一眼, 也跟了过去, 难道军子这是有什么事要求助他大伯吗?
    “大伯母?不好意思提起这事儿,但有点事,我想弄清楚, 当初安堂弟, 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胎记呀?”
    陈大伯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陈平, 小儿子叫陈安。
    “什么?”没有想到陈建军提起这个,她愣了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耳垂:“这个,他们两兄弟都随了我, 都有一颗红痣,位置都差不多。”
    “还有呢?”
    “还有, 还有就是, 他左脚上有块胎记, 青色的。”
    “是不是在左边小腿往上这个位置?”他比了比。
    大伯母一怔, 然后点头:“是啊, 你还记得啊?”她脸上露出怀念:“其他的,左边胳膊上有一块疤,那是他顽皮从山上摔下来,割到的,当时好大一个口子。”
    陈大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紧张的站了起来,捏紧了掌心:“军子,你这么问是?”
    陈建军犹豫了一下,他还不确定真假,但是真假他辨认的不算,还是要让他们两个知道的:“我这次在省交界的一个村子买乌骨根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跟我有几分像的人,我当时没察觉,是平哥说像,我问了他,他说跟平哥更像,之后我倒回头去问了,说他是15年前被拍花子带到那里,他们村人买下来做童养夫的,他的这个位置也有一颗红痣,我问他身上有什么胎记,她撸起裤腿给我看了,那里就有个这么大的青色胎记,那个伤疤我没有问,不知道有没有。”
    “15年前……长得跟你平哥像吗?”大伯母激动的两手握拳,他们兄弟小时候长得很像的。
    “挺像的,有六七分像吧,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所以我来问问你们,他身上还有什么辨认的特征没有,不过现在那红痣,胎记还有年份都对的上。”
    “你还记得是在哪里吗?我和你大伯过去找找,过去看看他,如果他是我儿子,我一定认得出来的!”大伯母很激动。
    陈建军听了这话,有点讪讪的,他们的血缘关系其实也不远,但他就觉得眼熟,说什么心里一动,心有所思啊那种玄而又玄的血缘,他是没有的,所以,他也是觉得他们需要亲自跑一趟才能确认那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儿子,他说的也不够准确。
    “我有记下地址,确实是你们过去一趟确认比较好。”
    “军子,你还会去那里吗?”陈大伯问。
    陈建军摇摇头:“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去。”
    “行,我和你大伯母,还有你大哥,一起先过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是我儿子,如果不是,我们就回来,如果是……”他突然没有说下去,顿了好一会儿才迟疑:“你说他已经跟当初买他回去的那家的女儿结婚了?”
    “对,孩子都有两个了,前面那个是儿子,后面那个是女儿,不过我听说那个女儿身体不好,之前发过一场高烧,有点后遗症。”
    他没有说的太严重,说的严重也是让他们揪心而已,但他说的这个也已经足够让他们揪心了,发烧后遗症,想到的每一种都是让人难过的。
    陈老三问他大哥:“大哥你什么时候去?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们先去确认一下,要是有什么情况,你们注意看电报,我到时候会通知你们,人多去了也没用,我会先去公安那边转一转的。”
    其实还要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是的话,那么那边的人愿意放人吗?他自己愿意吗?
    这些陈建军想到了他没有说,他知道,陈大伯他们也想到了,但是他们不想再深想下去,前面那个还好,如果是他本人不愿意回来,那就……
    陈建军是没有办法陪着一起去了,如果要从头到尾参与进去的话,要请的假太长了,陈建民现在还在县城水泥厂里面代班,走不开,陈老伯家的小儿子也跟着他们三个一起去了,四个人都身强力壮的,就是有点什么意外,也没那么容易。
    许晓得知了也有些唏嘘:“希望这一次可以顺利找回来,大伯母每次谈起这件事都掉眼泪,如果找回来了就好了。”
    只要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她的小毯子被抱走十几年不知所踪,她就觉得不能呼吸。
    “是啊,我觉得成功率还是挺高的,他跟大堂哥真的长得像,而且痣和胎记都对上了,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许晓默默的点头,希望是吧。
    第二天,他去给大姐陈向红送了东西,就看到匆匆忙忙的陈大伯他们,他要把事都安排妥当,下午就出发了,这事儿拖不得,越拖他们越心急。
    怕他们出门不顺手,陈老三还了他哥钱,这些都是当初起房子的时候借的,现在他要用了,自然要先还给她。
    陈大伯也没推辞,如果那是他儿子,当初人家是花钱买的,他们如果要把人带回来,难道真能拉了人就走吗?
    怕不够,陈大伯还跟陈二伯借了一些钱,大伯母把钱细细的缝到每个人贴身衣服的角落,这才放心的一起出发了,因为惦记着这件事情,陈建军后面去上工了也有几分心不在焉,只是再心不在焉,他也绝对是耳听四路,眼观八方,把车开得稳稳当当的。
    一到休息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回了家,现在已经快二十天过去了,应该有结果了吧?
    确实有结果了,他在这里看到了他们一家。
    陈大伯和大伯母说起来,脸上是既欣喜又懊恼。
    欣喜的是,他们的儿子终于认回来了,这确实就是他们的儿子,一家人热闹闹的喝了认亲宴,懊恼的是,儿子跟他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的时光,这些年他在另一个地方长大,在那里娶妻生子,早就把那里看作了自己的根,相比起生疏的亲生父母,他放不下那边的妻子和儿女,认亲完毕之后,他还是会回到那里去。
    大伯母对着那边的亲家,是既感激又带有一些幽怨。
    感激他们买下了他的儿子,健健康康的养到这么大,现在这年纪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了,怨的是,那边穷,没有办法接受教育,他儿子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一些简单的算术,这就算了,他们这里,念书的人也不多,但是他生活肯定过得不好!他们兄弟个子都挺高,陈建军是最高的,1米8多,其他人也是1米7多,在南方地界,实在不能说是矮子了,但是陈安他只有1米6多一点,手上脚上都是生活给予他的痕迹,她这当妈的看了心一揪一揪的疼。
    她知道是他们那地方普遍都吃不好,她这媳妇还有亲家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但还是没办法阻止她的怨,只是怨恨的主角是拐子,对着他们是迁怒,等到看到她那反应迟钝的孙女的时候,她本来还开心的就变成了叹息,这么一个孩子,这么一个看着就跟别的灵动的孩子不一样的孩子,以后可该怎么办呢?
    知道这事的大人每一个不愁的。
    陈二伯就说带去医院看看,原先没钱,只是给他们村里的赤脚大夫看过而已。
    陈大伯已经在准备着了,之后他们要去市里看。
    ……
    陈大伯郑重的给陈建军道谢。
    不是他的偶遇,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找回小儿子了,现在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还是欣喜更多,他们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小儿子是不是在某个地方忍饥挨饿,或者在某个地方受着病魔的折磨,不知是生是死,现在他好好的,好好的站在他们的面前。
    陈建军也为大伯家感到高兴,一家终于团圆,另外还有一件让陈建军也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上次过年的时候拐子拐走的孩子中唯一一个没有找回来的也找回来的,还是陈平找回来的,就在他们去找人的时候借宿的地方听到别人说起一言半语的,他好奇的跟过去一看,发现了那个哭闹起来的孩子说的居然是他们那边的话!
    那个逃走的人也被逮住了,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婶,装作是孩子的奶奶,因为要救生大病的儿子想要把孙子“托付”给可靠的人家。
    陈建军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气运的存在?
    不然他怎么能再活一世?
    又怎么能得到农场?
    还能找到被拐失散多年的堂弟?
    妥妥的主角待遇。
    只是很快他的这种“自得”就消散了,堂弟陈安的女儿确认高烧之后听力也很弱,所以反应慢不是别的,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庆幸的是没有拖得太久了,还能够改善,另外,他大姐陈向红挣扎了半天之后,生下了她的第三个女儿,她情绪崩溃哭了好几天,等到好不容易刘田芳劝住了她,安安稳稳的做完了月子,她就干了件大事。
    她把她刚满月没多久的小闺女送人了。
    陈建民代班结束,没有找到其他需要临时工的活,只能回来继续挣工分,所以这事他很清楚,看着大哥一脸的不可思议,陈建民苦笑:“……大姐她是听了那些人的话,说送出去一个能够引来一个儿子,妈已经被气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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