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中夹杂着黑红的血珠,面目狰狞。
    纪依北手忽得没劲,一瞬间力气就被抽空,岑敬路抬头冲他一笑,松开了手。
    砰!
    巨响之后,一切消倪于无。
    纪依北睁大双眼,眼看着岑敬路从22层高楼坠落,摔在早上他自己开来的那辆快递车的挡风玻璃上,立马裂得跟蜘蛛网似的。
    “纪队,没事吧?”
    舒克把他从半悬在栏杆的位置上拉回来,这才发现他整只手都被血浸湿了。
    “没事。”纪依北没受伤的左手随意地摆了摆,重重吐了口气,在极快的心率下大脑也飞快转动起来。
    为什么励希七月份就已经死亡,而第一个受害人在二月份才出现,还是一天一个的超乎寻常的作案速度。
    为什么岑敬路不顾监控也一定要来杀害夏南枝。
    为什么他会甘愿放过导致励希死亡的罪魁祸首,黄雅禾,甘愿就这么放弃自己最终“使命”而坠楼。
    为什么最后他会露出这样解脱满足的笑容。
    128号公寓内。夏南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躺在血泊中的男人,她定定地看着,看着,十几年前的一幕像电影画面一般在脑海中循环闪过。
    良久,她突然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
    ——法律遥不可及,可拳头却在咫尺之间。
    “法律遥不可及,可拳头却在咫尺之间。”她默念。
    岑敬路在坠落前,以先前引起轩然大波的微博号,又发送了一条早已经编辑好的微博。
    他清楚地知道如何利用公众的好奇心与愤怒,在第一条言辞激烈、据理力争之后,这一条则含情脉脉、含蓄温吞地讲述了他和励希的爱情故事,最后更是以一句“只有鲜血才能揭露其中的黑暗”结尾。
    于是成就了一部新时代窦娥的故事。
    黄雅禾的各项信息都被公布于网络之上,一时间口诛笔伐,把她家庭背景、学校时添油加醋的黑料都给挖出来了。
    岑敬路在励希死后就已经想尽办法对付黄雅禾,可奈何却连接近的办法都没有。
    辗转多月,岑敬路以快递员的身份第一次见到第一位受害人张意春时,恍恍惚惚过了一天。
    她有一双和黄雅禾相似的双眼,但对一个人的恨意达到顶峰之时,那潮涌般的恨与罪恶便很容易波及他人。
    此时距离励希死亡已经过了两个月,岑敬路没有着急,在那之后,他又发现了第二名和第三名受害者,一个罪恶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在他眼里,这些受害人鲜活的生命都成了发酵那一事件的推动器,在他意识到自己无法对抗黄雅禾背后的势力后,他只得想出了这样的办法。
    在他这一个计划中,从来没有黄雅禾,最后一个就是具有演员身份的夏南枝,以她的死来形成巨大的社会影响力,而当警方正式向社会公开案件后,岑敬路势必会遭到巨大的骂声,可同时,黄雅禾也会因此被推向高潮点。
    各家媒体迅速出动。
    岑敬路坠楼不到一个小时,各种添油加醋的新闻都已经新鲜出炉。
    在他们言辞激荡、义愤填膺的笔调下,却都一窝蜂的去抢占最热烈、最新鲜的资讯,鲜少有人去关注岑敬路背后更多的故事。
    警方还没对这一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完成最终的定案,不了解实情的民众给予了岑敬路最深切的同情。
    .
    夏南枝冷漠地看着手机里发起的“为岑敬路发声”的签名活动,拨通了纪依北的电话。
    “没事吧,我听余晓瑶说你受伤了?”
    “就一个小口子……嗯,把这个带回去,去验一下是不是受害人的血。”
    夏南枝听到他后半句话,问道:“你没去医院啊?”
    “小伤,车上包扎过了…哦对,付局说这次破案你贡献不小,让我给你送枚锦旗去。”
    夏南枝:“……挂了。”
    纪依北翻了岑敬路快递车上的行车记录仪,这会儿正在搜查岑敬路的住处,忙得两手都没空,只用肩膀夹住手机,夏南枝挂了电话好久才得空取下手机。
    “真是看不出来啊。”一旁余晓瑶从本子中取出一张岑敬路读书时的照片,“纪队,你看岑敬路这时候还挺阳光的。”
    纪依北淡淡瞥了她一眼,很不寻常地没有接话,只平静地说:“快点搜证,一会儿回局里还要整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中的“法律遥不可及,可拳头却在咫尺之间”没记错的话是在 当你沉睡时 里的台词
    ☆、回忆杀
    学生时代,一个女孩过于好看有时不是件好事,尤其这个女孩性格还不太合群时,光彩熠熠的外表会放大她身上那一些些缺点,成为大家讨厌她、甚至孤立她的原因。
    夏南枝读初二的时候,藏在性子里的锋芒已经显露出来,尽管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可要是别人惹了她,她也是一点不会忍气吞声。
    初潮是在夏日里一个阴沉雷雨天时来的,天气闷热,她坐在位置上昏昏欲睡。
    等到下课后起身去上厕所才发现内裤上一滩红,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不慌不忙在上面缠了两圈纸巾,就跑去小卖部买卫生巾回来换上。
    可当她一回到教室,底下便爆发出响亮的哄笑声。
    夏南枝视线在一张张笑脸上扫过,最后寻着她们的视线看到讲台桌上放着一把椅子。
    椅座上一片血迹,更有人剪短了红笔芯把墨水滴在上面,看着更加触目惊心。
    黑板上画着稚嫩又冷漠的一张张呕吐的表情。
    “谁干的?”
    夏南枝非但没有像她们想象中一样哭,反而勾起嘴角,平静地问。
    一时间原先嚣张的欺凌者没人敢承认,面面相觑。
    “杨芸芸?”夏南枝唤了一个平时常常作弄她的女孩名字,“是你吗?”
    被点名的女孩有点发怵,可在大家面前也不好认怂,于是壮着胆站起来,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冲她喊:“是我!怎么样!”
    “哦,又是你。”夏南枝玩味一笑,一步一步走近她,表情冷静得可怕。
    随后,夏南枝一把揪住杨芸芸的头发,连拖带拽地把她扯到门外,一声呵住教室里骚动起来的同学,便拎着她那把被放到讲台桌上面的椅子,拽着杨芸芸出了教学楼。
    那个下午——
    夏南枝丢给她一块抹布,杨芸芸淋着暴雨,把那张椅子重新擦了干净。
    当然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结束,杨芸芸放学时就叫来了自己在高中部认识的几个男生,把夏南枝堵在学校旁的小道上。
    一把碎花伞被折断扔在角落,面前站着七八个高中部的高个子,眼神狠厉地瞪着她。
    雨天路灯亮得早,这块地方是废弃的旧工厂,灯光暗带,时不时从深巷中传出犬吠。
    夏南枝攥紧手里折断、只剩下尖锐一头的圆规,一只脚向前迈出半步,微微弓起背,像一只浑身淋湿的小兽发出危险的光芒。
    “夏南枝,你怎么还不回家?”
    突然,一道男声打破沉寂。
    纪依北撑着伞,单肩背着书包,站在对面,皱着眉。
    雨下得更大了。
    疾风扫过狭窄的小道,发出狰狞地呼啸声。
    ——
    “可以重新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吗?”纪依北打断夏南枝的回忆,公事公办地问。
    夏南枝坐在警局办公桌前,把事情的过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快递箱里是什么,是否有延迟或提前?”
    夏南枝耸肩:“不知道,我还没打开过。”
    纪依北抬眼看了她一眼:“手机里没记录?”
    “应该是之前我在欧洲买的东西,十几个包裹,我也不知道是哪个。”
    “…你买这么多东西,买墓地了吗?”
    纪依北突然一句玩笑,夏南枝一愣,继而笑了笑,随口说:“哦,那我到时候跟你挤一挤吧,就不花那冤枉钱了。”
    案子各种直接间接证据都已经找到,叫夏南枝过来也不过是走个程序,没多久就结束。
    纪依北摊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手指弯曲顶在太阳穴揉了好几下,隔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抽开抽屉拿烟。
    “我去抽支烟。”
    夏南枝目送他走出办公室,给申远发了条消息:“你晚点再来接我吧,我还有些事。”
    申远听说夏南枝差点跟凶手照面就吓得不行,这会儿收到短信都一惊一乍起来。
    申远:怎么了??没事吧?
    夏南枝:没事,就是要去安慰安慰一个人。
    发完信息,夏南枝直起身,问余晓瑶:“你们队长心情不好?”
    余晓瑶愤愤挥了挥手:“别提了,纪队救那岑敬路还被他划伤手,那群什么也不懂的吃瓜群众把我们警察都给骂了一顿。”
    这事夏南枝也在网上看到了,景城公安的官方微博平常只有十几条评论评论,最新一条公告却有十几万,每条都是难以入耳的骂声。
    因为这个案件重大,在没有彻底结案之前,都不能向公众透露,只草草发了一条呼吁大家理智、相信警察的公告。
    骂声一潮比一潮高。
    “再说真要负责励希那案子也是东城警局负责,干我们队屁事。哎,我们纪队啊,你别看他平常没正经,其实对自己要求高着呢,我们队遇到的第一个案子,是一起团伙诱拐贩卖儿童,最后有两个孩子还是没留住,被撕票了,那事让纪队自责了好一阵。”
    夏南枝略微挑眉,有些意外:“可是你们不也救了其他那么多孩子吗?”
    “是啊,后来付局跟纪队说,我们做警察的,永远不能袖手旁观,但也要记住我们是在救人,而不是害人。老大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比谁都好,偏偏把自己整得跟流氓似的。”
    夏南枝点头,这事她倒是认同。
    ——
    那天放学后,纪依北从巷子里救出夏南枝,又和那群人干了一架。
    和寻常的英雄救美不一样,一打七,纪依北后背被棍子劈了一刀,至今都有一条疤,而夏南枝额角也撞破出了点血。
    后来被学校保安发现,才救出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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