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红菱走到床畔,垂首低声道:“祖母染恙,我做小辈的,自然要来侍奉汤药。孙媳既进了顾家的门,自然就是顾家的人了,这该守的规矩必是要守的。”
    顾王氏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打从奉茶磕头时见了她第一面,顾王氏便觉这媳妇生得过于艳丽,心里有些不大喜欢。若是孙子好时,倒也罢了。偏生顾念初到底没撑过去,还是去了。丢下才过门还没圆房的媳妇,成了寡妇。
    在顾王氏眼里,这女人模样生得好了,心气必定就要高了,只怕是守不住的。顾家这样的门第,寡妇改嫁,必要吃人耻笑。倘或再弄出什么风流故事,更不好听。然而如今看姜红菱衣着简单,容色清淡,在自己跟前也很是恭敬守礼,心里受用,便将先前的厌弃之心减了几分。
    当下,顾王氏颔首微笑道:“你也真是个实心的傻孩子,身子不好,就该好生调养着。年纪小小就不知道保养,这往后岁月还长,可要怎么样呢?咱们是一家子人,难道还说两家子的话?你便是不来,我这当祖母的,又会怪你不成?”
    姜红菱听了这话,心中冷笑。她同这顾王氏也算打了一辈子交到,岂有不知她心中所想?这老妪最是口蜜腹剑,面上慈和宽厚,心中却是盘算计较的清楚,犯下一丁点错处,就要记上个一年半载。
    这些心事只在肚里打转,她面上是一丝也不带出的,仍旧一脸恭谨道:“祖母爱惜,孙媳感念在心。但长幼有序这规矩,孙媳还是知道的。虽则孙媳才过门,大少爷就不幸去了,但既然孙媳嫁入了顾家,就是顾家的媳妇儿。服侍长辈,那是应尽之份。”言至此处,她眼角竟微有泪光,便拿起手帕轻轻擦拭。
    姜红菱容色本好,又是清丽一流,现下脂粉不施,素面朝天,泪光盈盈,看在顾王氏这样的积年老妇眼中,倒也楚楚可怜。
    顾王氏见她言辞恭谨,又想到她才过门便守了寡,也是一桩惨事,心中一软,轻叹了口气:“罢了,菱丫头,这个人的命数是没法说的。别哭了,这眼睛都揉红了。”说着,又招呼丫头道:“春燕,拿手巾来给你奶奶擦脸。”春燕连忙答应着,走去拧手巾。
    姜红菱闻言,不觉心中一跳,想上一世这老妇唤自己从来都是“孙媳妇”、“姜氏”,几曾喊过“菱丫头”?
    第4章 相逢
    当下,姜红菱心中虽有异样,面上却不显露,只装作强打了精神,破涕为笑道:“祖母说的是,有祖母爱惜,孙媳不以为苦。”她自知此举需点到为止,若是只顾求人可怜,拖拖拉拉,哀戚不住,只会徒惹厌烦。
    说话间,春燕已将温热的手巾递上。姜红菱接了过去,只在眼眸上轻轻沾了沾,便还给了春燕。
    正当此时,丫鬟秋鹃端着一只五彩珐琅云纹托盘进来,托盘上呈着一只斗彩瓷官窑盖碗,低声说道:“老太太,燕窝好了。”顾王氏点了点头,说道:“端过来罢。”
    姜红菱知晓,这顾王氏每日早起一碗炖燕窝是雷打不动的,便是顾家到了末期,入不敷出难以为继,这例子也断不能改。
    眼见秋鹃进来,她连忙起身,双手接了过去,回至床畔,微笑道:“祖母身子不便,孙媳服侍祖母。”
    顾王氏便道:“丢着罢,何苦你亲自服侍,养着这些丫头也不知做什么使。”口中说着,却不动弹。
    姜红菱便执起汤匙,侍候顾王氏喝汤,又不时以手帕擦去她口边汤渍。
    顾王氏见她服侍的殷勤,心里却也开怀,扫了一眼地下,又问道:“玥丫头呢?”秋鹃回道:“姑娘说这里有大奶奶在,她回屋里去了。”
    顾王氏叹了口气,语带责备道:“这丫头,就是这般的小心眼。这是她嫂子,又不是外人,也要这样斗气!”
    姜红菱连忙笑道:“婉儿是年轻姑娘家,这一大早起的就在这里伺候老太太,想必脸也没洗头也没梳,须得回去梳妆打扮。有我在这儿服侍老太太,也是一样的。”
    顾王氏却道:“话不是这样讲,这丫头今年也满十四了,眼瞅着就是及笄之年。若不是出了她哥哥的事,今年六月就要送她出阁的。眼下虽说只好再等着,但她这脾气若是不改,到了婆家还不知让人怎么笑话!”
    姜红菱心念一动,嘴上说道:“老太太也别动气,姑娘还小,再教就是了。”
    顾王氏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是她嫂子,虽说她上头还有老子娘在,你也留神教导着。”
    姜红菱赶忙应了一声,又笑道:“只怕人说我越俎代庖,拿着鸡毛当令箭呢。”
    正说话间,顾王氏似是被呛着了,咳嗽了几声。慌的姜红菱连忙端茶捶背,好容易止住,顾王氏方才说道:“你是她嫂子,教导未出阁的小姑子学规矩是情理之中。我看哪个糊涂东西,这等昏聩,敢嚼这样的舌头!”
    姜红菱服侍着顾王氏吃了燕窝,又陪着说了几句甜话,便说时候不早,还要到上房请安。顾王氏也不甚留她,她便起身去了。
    待姜红菱出门,春燕上来收拾了汤碗,嘴里说道:“这大奶奶虽说才进门,对老太太可是孝顺恭敬的紧呢。”
    顾王氏却鼻子里笑了一声,半晌却又叹息道:“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知书达理些。说起来,也是怪可怜见儿的。念哥儿一日夫妻也没同她做过,就撒手西去了,丢下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独守空房。这一辈子长着呢,她膝下又没个一男半女的,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呢。你们太太,又不是个立的起来的人。”秋鹃端了汤药走来,插口道:“上房李姨娘昨儿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睡着我就没让进。她说她老家人死了,求烧埋银子,还望老祖宗开开恩典。”
    顾王氏接了药碗一气儿饮干,两道浓眉紧皱,秋鹃急忙递上蜜饯。顾王氏自盘子里拈了一颗醉梅放入口中,方才长眉舒展,说道:“家中规矩是什么,叫她自去帐上领就是了,又往我这里来要什么恩典?她也是积年办老事的人了,这点子小事,也要来烦我?”秋鹃欲言又止,点了点头未再言语。顾王氏又叹了口气道:“偏生你们太太是个不中用的,但凡她能立起来,又何必如此!”
    姜红菱出了延寿堂,立时便将满面笑意敛去,只留下一脸淡漠。如素跟在她身后,笑说道:“老太太待咱们奶奶还当真是亲昵客气,家里嫡亲的姑娘同奶奶拌嘴,倒派起姑娘的不是来。”
    姜红菱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这样的话,往后人前不要说起。”如素自知失言,讪讪应了一句。
    斥责了如素一句,姜红菱便默想心事。
    顾王氏于她,或许有那么一两分的怜惜,然而只凭着这么一丁点的可怜是绝然不够的。然而她现下一无所有,能借到的势一一要借!
    适才说起小姑子顾婉的亲事,姜红菱秀眉轻蹙。若是她没有记错,那件事转眼就要到了。
    此事,害的顾家颜面尽失,也致使日后顾家两位家长押错了宝,落了个满门被诛的下场。
    她于顾家之人并无什么情分,但如今她毕竟也是顾家的媳妇儿。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只是现下她不过是个深闺寡妇,又能做些什么?
    她只顾低头想事,一时没曾留神路上动静,忽见一双云纹弹墨锦靴落在眼前,微微一惊,不觉抬起头来。
    但见眼前之人身量甚高,须得仰起头来,方能看清他面容。
    这人面容清俊,剑眉入鬓,目若寒江,挺鼻而薄唇,发似墨染,鬓如刀裁,身着一领藏蓝色素面锦缎直裰,墨色暗绣竹叶纹绸裤,腰间坠着一枚羊脂玉双鱼配。他面色寡淡,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亦是冷冷清清。
    姜红菱心中微微一震,当即垂首后退了一步。
    如素赶忙上前,向她耳畔低声道:“奶奶,这是西府那边的二少爷。”
    姜红菱轻轻点了点头,面上却有些微微作烧。她怎会不知道他?毕竟,当初她嫁来顾家之时,同她拜堂的人,是他顾思杳。
    那时,顾念初早已病的下不来床。他底下原本还有一个庶弟,长房的意思本是要这三少爷替哥哥代行礼节。却因李姨娘竭力阻拦,长房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请了二房里的二少爷顾思杳前来。这件事,自然是旁人告诉姜红菱的。
    上一世,她是长房的寡媳,他是二房的少爷,叔嫂避嫌,自然少有往来。唯有逢年过节,又或红白喜事,亲族间走动,方能见上一面。两人那一世,统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只是不知为何,这位二房的少爷,于她这个长房的寡嫂,倒是颇为照顾。前世,她病重之时,药里需用一味老山参。这药金贵,顾家又正逢家计艰难,哪里舍得,只寻了些山参沫子来充数搪塞。还是顾思杳使人私下送了几根过来。
    按下这些前尘旧事,眼下她不过是才嫁入顾家,他们之间除却拜堂那日,再无瓜葛。
    姜红菱垂下眼睫,低低道了一声:“二少爷。”顾思杳面色淡淡,亦道了一声:“嫂嫂。”
    二人彼此再无话说,姜红菱本想问些什么,却欲言又止。侯府人多眼杂,被人瞧去只怕又是一场是非。
    当下,她莲步微移,擦身去了。
    顾思杳立在原地,只觉身侧似有幽香拂过,禁不住喃喃道了一句:“红菱。”
    姜红菱自然不曾听到这一声,如素跟在她身侧,自言自语道:“这二少爷是二房那边的,今儿一早来这边做什么?”
    原来,这顾家长房与二房一早分家,长房承袭侯府,二房便居于西府。两边府邸虽有道路相通,但彼此走动起来,却需车马代步。孤老太太便放了话,免了西府小辈的一应晨昏定省,除却四时八节,婚丧嫁娶,平日里无事是不必过来的。这顾思杳今儿一早过来,又是所为何事?
    姜红菱微一思忖,便说道:“许是听闻老太太身子不适,过来请安的。”如素却道:“这倒怪了,老太太又不曾大病,咱们也是早间听春燕说了一嘴。二少爷却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姜红菱亦不得其解,只是说道:“那边的事情,咱们少议论。”如素听了,便再不言语。
    主仆二人,一路无话,便到了馨兰苑。
    这馨兰苑乃是上房太太苏氏的住处,其面阔三间,绿窗红瓦,镂雕桃花楠木半窗,粉墙环绕,是座小巧院落。院中廊下遍栽牡丹芍药,正是怒放时节,开的灿烂艳丽,花香满园。
    姜红菱进得院中,廊下守着的丫鬟瞧见,连忙向里面道了一声:“大奶奶来了。”说着,就打起了鸦青棉门帘子。
    姜红菱踏进门内,却见太太苏氏正端坐炕边,手里捧着一只冰瓷茶碗,同小姑子顾婉说话。
    姜红菱上前,问过太□□好。苏氏便吩咐丫鬟春杏搬了一张黄花梨镶理石靠背椅,请她坐下。
    姜红菱福了福身子,便在椅上浅浅坐了。
    苏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面露浅笑,说道:“昨儿听如锦说,你还有些发热。我已吩咐了,让你这几日好生歇着,不来请安也罢。怎么今儿一早,就过来了?”
    第5章 上房
    苏氏的嗓音轻软柔和,正合着她的性子。
    苏氏亦是官宦人家出身,其父原任江州织造,十六岁上嫁与大老爷顾文成,至如今也有二十个年头了。膝下育有一子一女,便是姜红菱过世的丈夫顾念初,及小姑子顾婉。苏氏的性子本就温软恬静,嫁入顾家第四个年头,娘家又因官事,家道中落,合家子都发到了外省。她便自觉在顾家抬不起头来,虽是正房夫人,人前连说话声量略高些也不敢。如今长子顾念初又病逝,她那争荣的心思是越发黯淡,只将全幅的精力放在了顾婉的婚事上。
    苏氏今日穿着一件葱白绫对襟素面夹袄,下头一条玉色盘锦盖地棉裙,额上戴着岁寒四君子抹额,身上一无装饰。她肤色极白,便如牛乳一般,容长的脸面,杏眼桃腮,两抹淡眉,眼角已微微有了细纹。苏氏尚是姑娘之时,也是一位娟秀美人,即便到了现下,亦算得上是风韵犹存。
    姜红菱听她问话,便淡笑回道:“媳妇今早起来,觉得身上清爽多了,便想出来走走。还多谢太太昨儿给的那碗银鲊汤,今儿晨间灶上送来的饭菜都是素的,媳妇口里寡淡的很,多亏了有这碗汤呢。”
    苏氏却微微一怔,说道:“这每日早中晚三餐,几荤几素皆是定例,怎么到了你这儿却改了例?”
    姜红菱故作不知,含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呢,只是听上灶的媳妇说起,是上面的意思,我还当是太太的吩咐。”
    苏氏脱口便道:“我并没有。”话才出口,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淡淡,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没有言语。
    顾婉在旁,柳眉微蹙,却也没说什么。
    苏氏又笑道:“适才,我和婉儿正说着你呢。眼见就是清明,我打算到念初坟上去瞧瞧。你身子若是只顾不好,到时候就去不得了。虽说你和念初不曾圆房,到底也是我们家的媳妇。我这做婆母的,还是想你也去走走。”言至此处,她似是也觉这话过于无情,不禁微微低了低头,拿手帕掩口轻轻咳嗽。
    姜红菱是在顾家过了一世的人,怎么不知这些人心底的主意?只是这苏氏,却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想及这婆母的性子,她心底暗叹了口气,面上温婉一笑,开口道:“太太说的不错,我进了顾家的门,自然就是顾家的媳妇。与夫君上坟,那是情理之中。”这些话,如今她是能不眨眼的说出来了。犹记得前世,她才嫁入顾家那几月,提及夫君二字,便觉苦涩难言。就见了两面便死去的男人,如何就成了她一世的夫君?
    甚而连拜堂,也是旁人代行的。
    苏氏这方一笑,温婉说道:“真不愧是姜家出来的女儿,最是知书达理不过的。”说着,便向顾婉道:“你眼见着就要出阁了,虽则有你大哥那件事,婚期少不得要推,却也就是这两年间了。你也别整日再跟神仙似的,没事跟着你嫂子学学针线规矩,去了婆家给人做媳妇,娘可护不得你了。”
    顾婉听了这话,心中颇为不服。姜老大人的确是饱腹才学之士,然而同这姜红菱又有什么干系?他早早就过世了,姜红菱可不是他教大的。倘或她当真知书达理,那怎么才嫁来那两日,整日窝在房里,也不请安,见谁都是冷着一张脸?丈夫病重,也不见她服侍过几次。
    顾婉是顾家人,又是顾念初的嫡亲妹妹,自然凡事只站在自己家人这边,顾家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到底也是年轻,她从未想过这十七岁便守寡,是何等滋味。
    她心中虽有不悦,却不想顶撞母亲,又是寡言少语的性子,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拿眼睛瞟了姜红菱一眼。
    姜红菱微有察觉,也故作不知,只是听苏氏提及顾婉的亲事,便想起先前念着的那件事,当即问道:“太太,这婉姐儿婚期推延一事,可知会了宋家没有?”
    苏氏将茶碗放在五彩祥云四角包铜炕几上,说道:“这却还不曾,这些日子都乱着。先是迎你入门,又是念初的后事,家中恨不得人仰马翻,尚且不及去说。”
    姜红菱微微颔首,说道:“只是媳妇以为,推延婚期也不算小事,何况端由出在咱们家里,还是派个妥帖的人,到宋家好生说上一说。”
    苏氏却不以为然,说道:“这却有什么,咱家出了白事,婉姐儿又是念初的妹妹,哪有当年就嫁的道理?宋家也是诗礼人家,再不会这般不通的。”
    是么?
    姜红菱心里暗道了一声,什么知书达理的人家,什么世故人情。这世上最大的世故人情,便是利益相交。
    顾婉定亲的宋家,祖上乃是开国四大功臣之一,被高祖皇帝封为安国公。传至如今,也如顾家一般,有兄弟二人。兄长宋安达袭成国公爵位,弟弟宋宁丰亦官至兵部尚书,兄弟二人皆是官运亨通,备受上宠。顾家虽也是世代簪缨,但一则祖上爵位便不如宋家,二来如今顾家两房皆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顾文成与顾武德只是在官场里混日子罢了,与那宋家自不可同日而语。
    与顾婉定亲的,是宋家长房里最末的小少爷,因幼年体弱,便随着祖母住在江州老家,不曾随父入京。到如今,也有十六岁了。听闻生得也是一表人才,又是这样的门第,顾家从上到下,自然是十分满意的。
    顾婉能攀上这门亲,还是早年间两家孩子皆幼,两府夫人在一处赏花会茶时,谈及此事定下来的。弄到如今,二房的太太还要抱怨老太太偏心,当初怎么带去的不是她家的姑娘。
    然而,那时候顾家两房老爷不过将将踏入官场。宋家亦是看中了顾家门第,思忖着顾家将来的前途,方才有此联姻一举。
    不过,如今已过去了十几年,顾家在仕途上几乎毫无建树,顾文成与顾武德现下不过领着官饷混日子。那宋家看在眼中,心中又怎会没有不满?
    也确如姜红菱所想,上一世宋家便以顾婉当年不得出嫁,耽搁了他家少爷为由,退了这门亲事。
    顾家本就江河日下,还指望着多与几家公府豪门联姻,好提携一二。退亲一事,当真是一巴掌实实在在打在了顾家身上。老太太无处撒火,竟将由头怪责于长房,并训斥苏氏教女无方,致使顾婉被宋家嫌弃退亲。又称她命中带衰,克死了儿子。苏氏正承丧子之痛,爱女又被退亲,被顾王氏兜头一顿训斥,回房便一头病倒。缠绵病榻半载,长房中馈更被李姨娘牢牢掌控。顾婉因被人退亲,性子越发偏执乖张,惹得家中长辈不喜。顾文成又听了李姨娘的调唆,将顾婉嫁给了祁王做良家妾。
    祁王乃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其母为皇贵妃柳氏。柳氏貌美而善媚,备受帝宠。子凭母贵之下,祁王便也深受德彰皇帝的喜爱,封地便是这富庶的江州。朝中纷纷议论,这将来继承大统的,必是这位祁王。
    姜红菱深深记得,上一世她身死之后,又过三年德彰皇帝年迈体衰,夺嫡之战愈演愈烈。朝中各派人马纷纷下注站队,顾家便将全部前途押在了这祁王身上。
    其时四龙抢珠。朝中风声鹤唳,然而最后得登大宝的却是那位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六皇子毓王。
    这毓王登基,首要第一件事便是将半个朝堂清洗了一遍,顾家既依附于祁王,为其效犬马之劳,自然不能幸免。而这小姑子顾婉,下场更不必提。她性子本就不好,不受祁王宠爱,在祁王府里过了几年倍受排挤的日子,没有生下一儿半女。那祁王是个贪生怕死、趋利避害的小人,为求自保,竟亲手勒死了顾婉,向新皇献忠,言称一切不臣之事皆是顾家打着他祁王的旗号所为。
    宋家力保的毓王,改朝换代之后又是一路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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