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这到‘女工染布’的题还属于这个时代的未解难题,难倒了一大片国子监的算科博士和监生,虽然答案已经做出来了,但那却是经过庞大的合作计算之后,根据‘累举法’一个一个推出来的答案,尚无简单方法可解此题。
    宋清等人不会知道,他们手中拿着的这些题目已经被算科博士定为‘监生能够做出来就算我输,难不哭监生算我输’的题目,他们这些人在算科考核前做这些题目,纯粹就是自己找虐。
    白言蹊看着面前的三人,个个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颓丧,嘀咕道:“这题目很难吗?这女工染坏了二十五匹布,一点都不难。”
    王肖震惊。
    陈硕惊恐。
    宋清目瞪口呆。
    还是宋清反应最快,转身从王肖的书箱子里拿出那卷写满参考答案的书来,翻开一看,两行泪直接落下,握着‘参考答案’的手有些抖。
    “真是二十五匹布!真是二十五匹布!”
    王肖与陈硕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颤着心肝儿跑过去看了一眼,格外地激动。
    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宋清终于收起心中那点儿对白言蹊的不屑,将‘参考答案’塞到王肖手中,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弯腰对白言蹊施了一礼,诚挚道:“姑娘大才,宋清之前多有得罪,望姑娘海涵。”
    白言蹊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无妨无妨,你祖母为人宽厚,我不会和你计较。”
    王肖掏了掏耳朵,只觉得白言蹊这番话似乎话里有话,陡然间就想到她亲娘给他找了一个小姨的事情,如今再看宋清,他的脸色变得格外有趣起来。
    “宋兄,我母亲让我喊这位姑娘小姨,已经让我矮了一个辈分,没想到你的祖母对你更是狠心,直接给你找了一个小奶奶,这样想来,我母亲对我已经是格外的宽厚了。噗哈哈哈……”
    王肖见死党入的坑比他还深,一个没有憋住就笑出了声。
    宋清幽怨地冲王肖翻了一个白眼,一想到‘小奶奶’这个称呼就嘴角直抽抽,索性不同王肖这个幸灾乐祸的损友多争辩,直接将人给忽略了过去。
    “相识也有数日,宋某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姑娘,望姑娘恕罪。”宋清看向白言蹊的目光中带着丝丝渴求,不过此种渴求并非那种男女渴求,而是单纯的、纯粹的,对于‘达者’的渴求。
    在宋清的心里,白言蹊已经从一个水平和他差不多的‘算学爱好者’变成了‘通达算学的达者’。
    差点将他们三个人难哭的题目放在白言蹊手中,只是闭着眼睛稍微沉思片刻就得出了答案,这样的水平怕是已经能够追上国子监的算学监生了吧!
    白言蹊见宋清露出这样的眼神,顿时就头大了,像宋清这样已经年近二十的人突然露出这种纯洁的小眼神,实在是让她无法拒绝。
    此刻的宋清,完全就是一个放大版的白清源啊!
    让白言蹊心惊的是,宋清和白清源的名字里都带着一个‘清’字,该不会名字带‘清’的人都比较傻白甜吧!
    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想法一瞬间就占据了白言蹊的大脑,吓得她连连摇头。
    堪堪将那些有的没的想法都抛在脑后,白言蹊答道:“白言蹊,青天白日的白,桃李不言的言,下自成蹊的蹊。”
    陈硕闻言,眼睛‘唰’一下就亮了,猛地一拍大腿,惊喜道:“王肖他小姨,你这名字起得真好!”
    躺雷的王肖无话可说,看向陈硕的眼神格外复杂。
    宋清亦无话可说,甚至他还突然有点庆幸,幸亏陈硕此刻还稍微有些理智,没有喊成‘宋清他小奶奶’,不然他就真要跪了。
    白言蹊微微一笑,“家里人起的名字,只是图个吉利罢了。”
    见白言蹊这般淡然,宋清发现他自己越发看不清楚白言蹊的底细了,明明在饭桌上看着是一个俗人,如今再看,却又像是一个游戏人间的高人。
    “我看白姑娘算这道题的时候颇为轻松容易,可是之前见过这道题?还是算过同类型的题目?”宋清问。
    白言蹊摇头,言简意赅,“无。”
    宋清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的震惊更甚,双眸死死盯住白言蹊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又问,“那姑娘可能同我们说一说,这题目究竟应当如何破?如何解?”
    “有何不可?”
    白言蹊耸肩,条理清晰的解释侃侃而来。
    “染坊的女工染布一千,获得工钱三千五百二十五文,这是已知条件。此处的三千五百二十五文并非是纯粹染布成功后所得的工钱,而是在减去染布失败之后赔给染坊的十五文之后所得。能够想明白这一点,这道题目就已经成功破了,余下的解法没有任何难度。”
    王肖挠头。
    陈硕抓耳。
    宋清掰着手指头皱眉苦思。
    三人皆是差点就要想破脑袋,可还是想不通这道题还如何解。白言蹊说的东西不难,他们也都能想到,可只是想到这一点题目就能破了?
    既然这题目已经破了,为何他们还没有看到任何解题的眉目?
    白言蹊看着宋清、王肖、陈硕那三个人单纯中略带迷茫的眼神,无奈地摊手道:“看你们那单纯的眼神,我便知晓你们还未想明白。罢了,我还是给你们讲的通透一些罢!”
    宋清等人很受伤,他们从白言蹊轻描淡写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自己与白言蹊的差距,这何止是一条鸿沟啊……若是想要赶上白言蹊的水平,怕是比奔月还难。
    宋清微微向前倾着身子施礼,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道:“还望白姑娘明示。”
    白言蹊索性将解法都讲了出来。
    “其实想要解开这种题目一点都不难,单是我现在能够想到的就有两种方法。”
    宋清等人听着‘不难’二字,心头再度中箭,内心血流成河。
    “第一种方法,可以假设女工一千匹布全都染制成功,那女工应得的工钱为四千文,与现在所得的三千五百二十五文整整差了四百七十五文。而这四百七十五文就是染坏布匹之后赔偿的钱。每染坏一匹布,女工不仅白干一场,无法得到应得的四文工钱,还得倒赔染坊十五文,女工实际损失为十九文钱。用四百七十五除上个十九,可不就是二十五吗?”
    白言蹊说的简单,可这一串又一串的数字落在宋清等人耳中,已经将这三个原本信心满满的算科苗子绕晕乎了。
    陈硕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算盘来,噼里啪啦一通敲打,总算循着白言蹊所说的方法得出了正确结果,那脸上的表情,比出门捡到一千两银子都要高兴。
    宋清见友人这般表现,便知道白言蹊所说的没错,向前微倾的身子又低了几分。
    “白姑娘在极短的时间内,不用借助算盘就能将如此庞大的计算量算出结果,算学水平远超宋某,宋某拜服。只是不知白姑娘口中的另外一种解法是何等意思?姑娘能否明示?”
    “有何不可!”
    白言蹊还未说出的那第二种方法才是她最喜欢用,也是最常用,最实用的方法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答应小可爱今日加更,最晚七点,第二更奉上!
    感谢‘就是喜欢你’小天使的抓虫,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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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虚实结合解题法!
    白言蹊还未说出口的方法,正是后世将一众逻辑废从数学应用题中解放出来的方法。
    解方程!
    普通问题一元一次方程,稍微难的问题二元一次方程,再难的还有一元二次方程,积分方程,微分方程,甚至还有参数方程!
    ‘方程’一道,那绝对当之无愧地占据了数学领域的半壁江山,只要能和数学计算挂上钩的,几乎都有‘方程’的身影。
    这个朝代还没有诞生‘解方程’这种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算学方法,实在是一众算学爱好者的遗憾之处。
    白言蹊感觉自己似乎在做一件改变历史的大事!
    说不定能够被载入史册!
    “呵呵……”
    一想到后世那些学生被算学题目为难哭的样子,白言蹊的心情当下就变得格外复杂。
    对于算学爱好者来说,她的出现就等于是掉入清水中的一滴墨水,注定要将这个风平浪静的算学界搞得乌漆嘛黑,但对于算学的推动那绝对是前无古人的,能否后无来者白言蹊也说不准,万一来一个比她更厉害的穿越者呢?
    但是一想到前世学生对于欧几里得、牛顿、傅里叶等人的憎恨,白言蹊就有点慌,她这摆明了是要和学子们过不去啊!怕是以后就算她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嗝屁了,也会被人扎小人吧!
    这妥妥就是一个遗臭万年的机会!
    白言蹊尬笑着看向宋清,她仿佛已经能够看到宋清沉迷算学不能自拔,而后发际线渐渐后移,由正常变成高耸再变成地中海的样子了。
    那样子,那造型……想想就觉得丑萌丑萌的!
    宋清见白言蹊脸上的表情格外精彩,看着他的目光更是夹带着不怀好意,后脊一凉,试探着问白言蹊。
    “白姑娘,可是那第二种方法不方便讲?若是不方便的话,姑娘大可不必这样为难。宋清还是知进退的,能够得姑娘解惑已经是此生幸事,怎敢贪心?”
    白言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宋清!
    时至今日,白言蹊好像发现了一个规律:似乎这个时空的人都比较含蓄害羞,有什么话都喜欢憋在肚子里。
    拿宋清举例子,明明宋清眼中的渴望毫不掩饰,却偏偏嘴上说着‘不着急’,这不是表里不一吗?
    啊呸,伪君子!
    啊呸,戏精!
    原来并非整个白家村的人是戏精,宋清也是,都是内心戏格外丰富的戏精!
    想想王肖、陈硕、王刘氏等人,白言蹊又默默将这些人划入爱给自己加戏的戏精行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时代的人十有**是戏精!
    得出一条具有普适性规律的白言蹊真相了。
    “白姑娘?白姑娘?”
    宋清见白言蹊不答,还以为是白言蹊心中正在进行天人交战,心里像是住了一百头野猪般纠结地乱撞!
    一方面,宋清十分想知道白言蹊口中所说的第二种方法有何等奥秘,他甚至还有一点奢望,说不定他在算科考核中就能现炒现卖,利用白言蹊教给他的法子解题呢?
    另外一方面,宋清自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又告诉他,强人所难是极不道德的事情,故而他有些羞于开口。
    白言蹊迟迟没有纠结出一个结果来,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明天的问题交给明天去愁,何必和头发过不去,今天就把自己愁秃头呢?
    前世凤凰传奇在国内称霸广场舞军团,招来的骂声绝对不比牛顿傅里叶等人少,可人家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
    “没有什么好为难的。”白言蹊耸肩,解释道:“只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这种方法比较离经叛道……唔,好像用离经叛道来形容有些不大合适。”
    宋清心里乱撞的野猪在听到‘离经叛道’这四个字后,都不幸得暴毙当场。
    王肖冷不丁地嘟囔了一句,“幸亏白姑娘你是要参加算科考核的,如果你要参加礼科考核,那绝对考不上啊!”
    白言蹊:“……干外甥你闭嘴!”
    “这种方法确实与常规解题方法不同,但是可以简化很多种算学题目,只是有点不走寻常路罢了。你们如果能够理解,那就听听,能不能接受再说;若是无法理解,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宋清、王肖、陈硕等人听白言蹊这么一说,以为白言蹊要说她解题的独门秘技了,当下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生怕错过白言蹊口中的重点。
    就连一脸生无可恋的沈思之都悄悄摸摸支起耳朵来,别看他的算学水平不如宋清等人,但放在县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最大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个大商户,赚许多许多的钱,再也不受他娘的控制!
    想要成为大商户,不会算账怎么行?想要算账,必须精通算学啊!
    然后……白言蹊就在这四人的翘首期盼中华丽丽地卡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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