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挺恼火于自己的万中无一。
    但有时他又会庆幸这点,如果没有零号来救场,以两位同伴的固执,恐怕两人要在四位作弊者手上死无数次。
    江似柔也察觉到了他眼色的难看,环住他腰的双手轻轻用力:“不要这样。”她抬起头,直视陈慕的眼睛,“我们不是来火上浇油的,而是来救火的,不是吗?”
    陈慕仍愁眉不展,默默的低下了头。
    “我们都不介意的。”江似柔像是深知他在为什么而犹豫似的,微微一笑。
    陈慕诧异的抬头,不小心对上了她清澈见底的眼睛,充斥眼底的固执敌意逐渐消退,同时也放下了持枪的双手,不过冲锋枪倒没有跟着他的手一起垂至腿边,途中便灰化飘散了。
    黑皮见状,仍未解除武装,而是陷入了迟疑。
    “不瞒你们说,老夫还挺喜欢那个小丫头的。”枯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黑皮回过头,老人正从身后走来,“而且我也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撒谎。”
    黄肤随后也跟着放下了枪。
    不是受到了老人那番话的影响,而是看见了黑皮的举动。
    后者提前解除了武装,他相信哥哥的判断。
    “我们不会为刚刚的事道歉,因为…我并不认为自己有错,防人之心不可无。”黑皮实话实说,“我现在只需要一个准确的答复,你…真的是站在玩家这边的,对吗?”
    “显而易见。”陈慕瘫着张脸,摊了下手。
    “我相信您。”黑皮深鞠躬,“也请您原谅我们刚刚的无意冒犯。”
    徐明君旁听着,终于松了口气:“下次都别这样了,在快干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能好好沟通什么的。”他刚掏出来没多久的枪此时此刻也灰化并回到了背包里,“不过能圆满解决就好。”向陈慕身后靠近的同时,他双手枕在脑后,撇着嘴提议,“我们走吧。”
    陈慕点头复议,一队人一起调头走向路边的广场。
    “我们也许能帮你!”仨人小队刚横穿马路,黑皮突然叫住了陈慕,“哪怕是赴汤蹈火!”
    陈慕缓缓停步,两位同伴从他两边走过,他的位置一下子从队首掉到了队尾。
    他侧头瞟向黑皮,顿了一会:“也许能吧。”
    黑皮和黄肤听他这话,飞快的对视了一眼,都以为自己这算被“录用”了,面朝广场,大步流星。
    但他们很快便停下了脚步。
    “帮我照顾好其他人。”陈慕收回目光,头也不回,“还是那句话,作弊者,交给我们。”
    一靠近广场中央的人形凹坑——这儿正是玄驹灰飞烟灭的地方——他直接在头顶上方刷开了个人仓库,并投放载具。
    形似常规车轮但中空的巨型钢铁圆环从与地面平行的仓库窗口里掉落下来,轰然的激起烟尘。
    圆环只有最外层是深红色的,其它部分皆为灰黑色。
    它的移动方式不是高速转动圆环,好让整体像车轮一样滚动,而是飞行。
    它无法遮风挡雨,位于环内底部的座位也只有一前两后、呈品字的三个。
    但它的速度在众多飞行载具里出类拔萃,并且其中半边拥有两条正收缩成胶囊状、依附在环体两侧的机械臂——拥有双臂的那半边算是它的车头,而空空如也的另外半边则是它的车尾——犹如毒蝎的双钳。
    *****
    整座高架桥上万米长,桥上,无数组白色铁杆将无数块显示屏举在护栏上,原本屏幕里显示的是白色的方向标,此时此刻全显示的是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警告!检测到赛道上停留的载具过多,为避免造成长时间堵塞,即将清空赛道。”
    显示屏数以千计,其中一块屏幕旁,停靠着一辆车身漆着霸王和虞姬的白色跑车。
    而由它载来的乘客也没再呆在车里,围绕跑车而站。
    白色脸谱是它的车主,他站在自己载具的加油口与护栏之间,侧方便是城市风景,他却一眼没瞧;而看样子他像是在车旁等着油箱加满,其实他正在做的事也与汽油有关,只是他并未往油箱里加油,相反,加油口敞开着,蜜黄色的汽油像是一股小喷泉般不断的从中涌出。
    油水一落地便铺开,很快,薄薄的一层油几乎铺满了脚下的路面。
    如果油箱能容纳的汽油是无上限的,他会一直让跑车漏油,直到整个高架桥都变成薄油路为止。
    但油量终究有限,水势肉眼可见的变弱,很快,小喷泉变成了细流,到最后只能一点一点的滴落,滴完为止。
    不过好在高架桥上并不止他这一辆车。
    白色脸谱回头看了眼后方,无数辆各色各样的载具、塞满了赛道,且每位玩家都像他一样、先是打开加油口的盖子再引出汽油,除去一些无关紧要的边边角角,汽油几乎铺满了整座高架桥。
    确认无误后,白脸回过头,冲对面脸戴小丑面具的青年做提醒:“这边的赛道也已经封死了!”
    两人相距近二十米,中间隔着长虫。
    长虫单手拎着冲锋枪,不过没再像十几分钟前那样同他们浪费口舌。
    这位主攻速度的作弊者正低着头,头盔面罩上的图案也不再是形似羊头的东西,而是如心跳监护仪检测已死之人时的反应,一条平直无波的白线,而这条线的背景色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这图案似乎能反应她的情绪,青年对此有些印象,之前她情绪稍有失控的时候,面罩上的图案好像就发生过明显的变化。
    这似乎能说明她的心情不是常态,而且至少不是愤怒或欣喜这类能让图案剧烈变化起来的情绪。
    “你好像,”青年缓缓挪步,每一脚下去都能在薄油上留下浅浅的鞋印,“很失落。”
    长虫居然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告诉了他、或者说告诉了在场所有玩家实情:“我…又失去了一位同伴,并且他和我死去的第一位同伴一样,都死在同一个人的手上……”
    “这不是好事吗?”青年顿时露喜,冷嘲热讽,“这样一个好消息,你怎么苦着张脸?”
    “坏消息是,”长虫戴着机械头盔,没人能知晓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只能看见面罩上如蚯蚓般缓缓起伏的图案。
    她慢慢扭头,望向青年:“故人离去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抓紧时间离开,这是我眼下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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