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女士丈夫带着歉意说我知道,可现在真拿不出钱来,要是有能不给你吗,你相信我,只要一有钱,我马上就还你。那男人欲说什么又止。朝屋里探头看看我,摇了摇头,气呼呼地走了。
    回到屋子,董女士丈夫颓废地坐在椅子里,我问这是催债的吧,他点点头:“这几年本来没这么惨。可人工授精和那几次试管花了三四十万,再加上加工厂生意也不太好,就向老朋友借了十万块钱人民币,一直没还上。”
    我问:“听你妻子说,本来是打算要做代孕的,那还得几十万呢。”
    董女士丈夫说:“可不是吗,到现在我只凑了二十多万,还差三分之一呢,我哪来的钱还他?对我们来说。要孩子是首要任务,就算他天天来堵着门口骂我,我也认了,钱只能欠着,什么时候我的孩子顺利生出来,才能考虑还他钱的事。”
    听他这么说,我心想做你的老朋友真倒霉,人家老爹住院都没钱,你却赖着人家的钱不给,就为生孩子,这也够执着的。
    离开董女士夫妻的水果加工厂,我在附近找了家银行,立刻给老谢汇去三万泰铢。再短信通知他。老谢回复说田老弟真行,这么快就出手了。我心里更高兴,原本要是从方刚手里拿货,能赚两千人民币,可现在赚到四千,当然。这多赚的钱要算是老谢还给我的。
    两天后,董女士给我发来一条彩信,是桌上放着巴拉吉的图片。周围有两个小巧的奶瓶,还有婴儿奶嘴、婴儿鞋子等物。我回复说不错,就这样供奉。
    过了一周多,方刚给我打电话,问巴拉吉怎么样了,我说已经从老谢手里要的货,他为了尽快还我们钱,会以很低的利润出货,你以后也多照顾照顾他。方刚哼了声:“这老狐狸,这么说,起码七八桩生意你都得找他了。好吧,我有要货的也去问老谢,让他尽快把钱还上,免得要跟你合作都难。”
    陪表哥去沙拉武里的一座果园考察,我在火龙果园里正用刀割下新鲜的果子现切现吃,手机响了,是董女士打来的。我把手机夹在耳朵上,双手没闲着,仍然在往嘴里送果肉,只是得轻轻地吃,免得被人听到觉得不礼貌。听到董女士说:“田先生,我昨晚做了个梦,有个穿蓝白色条纹衣服的人拼命用脑袋顶我的肚子,要往里面钻。我一害怕就躲,那人追着我使劲跑,我就醒了。”
    “这……好像是胎梦啊!”我说。董女士说她丈夫也这么认为,还告诉她,很有可能是巴拉吉要显灵,让她下次再做这种梦的时候,千万别躲。
    我几乎都要笑出声了,只好跟着附和说没错,就顺着梦来。董女士叹了口气:“您别笑话我,这种梦以前我其实也做过好多次,其实都是日思夜想的结果。连做梦都盼着能有孩子,所以就总梦见什么吃东西后肚子胀成球啊、睡觉的时候肚子里有东西往外鼓啊之类的,我都习惯了,也没抱希望过。”
    又过了几天,董女士给我发短信,说昨晚还真又梦到那个人,仍然低着头用脑袋拼命顶她的肚子,只是衣服换成了银色。她在梦里还问:“你是要投胎吗?”那人低着头说了句什么,声音比较含糊,没听太清,好像是“我来投胎啦”的话。董女士还真在梦里听了丈夫的话,并没有躲,结果被那人顶得后背靠墙,一下就疼醒了。
    醒来后的董女士觉得小腹特别疼,就像真有人用脑袋撞了她肚子似的,疼了两三天才慢慢好转。她问我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有这种类似的胎梦,但这次的很真实,而且肚子也是真疼。我告诉她,有可能是胎梦,我卖佛牌这两年遇到不少此类情况,但我也不能肯定就是,你顺其自然吧。
    董女士说:“我们也是这么想,我老公准备关闭水果加工厂,回南宁老家去备孕,这样的话压力小些。”我表示这样最好。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那天老谢要去芭堤雅找阿赞平度请牌,顺便叫我过去找方刚,想三人聚聚吃个饭。方刚也把家又搬回到离大巴站比较近的那座老公寓,敲开门之后,我又看到马玲在方刚家里。
    看到我们来,马玲也很高兴,连忙让方刚给我们俩拿啤酒,俨然成了女主人。方刚极不情愿地打开冰箱,扔给我们两罐冰镇啤酒,我暗自发笑,心说方刚居然真和这个马玲处得挺久的。之前在还没解决鬼王徒弟皮滔的时候,方刚告诉我已经和她分手,是为了怕连累她,可现在又腻在一块,难道真有戏?不过我也很难想象,结婚成了家的方刚会是什么样,那画面实在想不出来。
    在附近餐厅里坐下,老谢破天荒表示今天由他掏钱请客,为了表示我们在医院向他伸手援助之手的感激之情。方刚对马玲说:“这个叫老谢的人,我几年没有吃过他请的客,今天你一定要多吃,不然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可能要再等十年!”
    马玲捂着嘴笑,老谢不好意思地说,也不能这么讲,半年多前其实我请田老弟吃过一次汉堡的。我连忙作证说有这件事,方刚朝我直瞪眼睛。
    菜上来之后,老谢终于又恢复了狂吃的劲头,几乎都要把脑袋扎进盘子里。我们四人很久没这么开心地吃吃喝喝了,正在高兴的时候,我接到手机,看屏幕显示着“南宁董女士-求子-巴拉吉”的字样。
    接起来我刚喂了句,那边就传来董女士的哭声,我心想就算你家有人去世,也不用给我打电话汇报吧?
    董女士语无伦次地哭着:“我有了,我真的有了,我有了,真的!”
    开始我有点发愣,没明白什么意思,毕竟过了近两个月,可马上就反应过来,连忙问:“你怀孕了?”
    “是啊,我们俩刚从医院出来,四十二天了!”董女士哭得更厉害。围岁系圾。
    我不由得笑起来,心想泰国佛牌还能代替送子观音的角色,连董女士这种老大难居然也能怀孕。我告诉董女士,怀孕了就是好事,千万别这么哭,伤身体。董女士说没关系,她老公说了,这叫喜极而泣,不伤胎的,他哭得更厉害呢,还说要请你吃大餐。
    我说:“大餐就不必了,我只是个牌商,卖佛牌是我的生意,有效果当然是最好。”潜台词我没好意思说出来,心想要是有什么副作用,你别找我就行。
    虽然被我拒绝,但董女士夫妇仍然从大城赶到罗勇,请我吃了一顿海鲜大餐。董女士的丈夫喝得眼睛发红,紧紧握着我的手,说:“田、田老弟,你不知道啊,我这人特别爱喝酒,可为……为了要孩子,四年没碰一滴,我、我他妈容易吗?”
    “现在好了,你可以每天喝个痛快。”我说。董女士的丈夫说今天我必须陪他喝个够,不然绝不放过我。我看着董女士,担心的倒不是她丈夫非要灌我酒,因为看他这个样子,不出二十分钟,他自己就得先倒下。我担心的事他倒了以后,我和董女士两个人恐怕都拖不起来他。
    让我说中了,没出半个小时,董女士的丈夫已经滑到桌子下面,开始人事不醒。我只好先让董女士去酒店对面的旅馆订了房间,再掏出两百泰铢,让两名男服务生帮我把他背过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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